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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生活滋味

余祥晚上下班回去,家门紧锁着,儿子满脸泪痕地坐在门前的地上打盹。儿子的口水滴落到了下巴,书包依然背着,样子可怜楚楚。

余祥一怔,急跑上前蹲下来摇晃儿子的身体问:“然然,你怎么坐这里?妈妈呢?”

余然然睁开睡意蒙眬的双眼,脸上掠过一丝欢喜,接着,趴到爸爸的肩上,哽咽着说:“爸爸,我回来妈妈就不在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爸爸也不在。我好孤独。我哭了。而且爸爸妈妈也不去学校接我了。”

余祥想起近些日子他由于工作忙碌和情绪不稳而很少顾及儿子。陈春华除了自怜之外,更已漠然视之。儿子基本上是自己去上学,和放学回来。小小年纪要一个人每天走五六里路程,其间必须穿过两条车辆极其拥挤的马路。孤独感已在一个幼小的孩子心灵萌生,他的这种心理变化与家庭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余祥挤了挤受潮的眼睛,颤抖着一颗惭愧不已的心,用胡子茬脸贴着儿子的面颊,说:“是爸爸不好。乖儿子,以后自己过马路要小心,一定要在绿灯亮后走斑马线。你是男子汉,要学会坚强,不能哭,知道吗?”

余然然扭过脸来望着爸爸,点了点头。

余祥把儿子拉起来。

余祥掏出钥匙打开门,和儿子一齐步入屋内。

家里,就像发生了一场抢劫案——满地都是零乱的东西。桌椅横七竖八、东倒西歪。

余祥在卧室里发现除了陈春华的衣服少了几件外,她没留下任何可寻迹象。

余祥一屁股瘫坐在凳子里。

余然然把书包挂在墙上,站在爸爸的对面盯着他。

在余祥抬眼之际,余然然低着脑袋小声说:“爸爸,我要妈妈。你知道妈妈去哪儿了吗?”

余祥说:“好的。我们这就找妈妈。”

余祥找出电话薄,端起落在地上的电话机子,开始逐个逐个地给亲戚拨打电话。

余祥一连打了五六个电话。最后电话打到陈春华的娘家。接电话的是余祥的丈母娘。丈母娘莫衷一是地说了一句“你还知道找她,不知道”就挂了。

陈春华去向不明。余祥情绪低落地放下话筒。

为了不令儿子失望,余祥安慰着:“你妈妈在你外婆家,过几天会回来的。”

余然然疑惑地望着爸爸。

余祥伸长胳膊把儿子搂了搂,就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余然然给爸爸帮忙。两人忙了一个多小时,家里便呈现了焕然一新的面目。

余祥这是好久以来第一次做家务。虽感到生疏,但事必躬亲地贴近生活,使他的内心暂时忘记了不愉快的事情。

这天晚上,余祥给儿子做了青菜面。他在做饭时,由于火候没控制好,导致青菜炒糊了,以至影响了整个一锅饭的口感。吃饭时,儿子的一句“爸爸做的饭没有妈妈做的好吃”,令余祥心酸不已。父子俩每人只吃了一小碗,又吃了些饼干后便不再吃了。饭后,余祥给儿子温水洗了澡。他等儿子完全睡熟后才坐到电脑前。

窗外,是黑乎乎的夜。虽已是初夏季节,但当夜幕真正降临时,些许寒意依然渗透人心。余然然把被子全部掀到了一边。他突然咳嗽了一声。

余祥赶紧来到床前重新把被子朝儿子的肚皮盖了盖。

余祥站着看了儿子几眼,就又回到电脑桌前。这个时候,他的脑海全被一些杂事塞满,而深感焦躁不安。他猜想也许陈春华真的回了娘家,只是丈母娘不愿告诉他而已。他们的婚姻已经失去激情,这是他不愿接受也必须接受的事实。如果婚姻只剩下一根线在维系着或就像摆设品一样只剩了一幅空壳,给人带来的只会是痛苦、失意和伤感、忧虑、空虚。他思索着他们的婚姻及他个人的人生。他感到透不过气来。追求理想的生存状态,是人的本质。可是,往往心中的渴望与现实又产生距离。他已头重脚轻,就像浮萍,不知道该把自己安顿在哪个位置。就这样生活着很累,朝前迈进一步又没有办法超越。生活只让他体验到了活着的无奈。

余祥深深叹息。烦恼就像面纱一样,把他包裹了起来。他想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又觉得除了充分暴露一颗懦弱之心之外,毫无用处。他虽可一时躲避,却终究不能逃离生活。

word文档打开了。余祥盯着空白的文档,内心也变得一片空白。

余祥挠头抓腮,走近窗前。

月光柔和、皎洁,像一杯爽口的清茶。月色里,余祥仿佛看到一位两鬓斑白的晚归老人。余祥随手翻翻挂历。5月17日,农历四月二十这个日子提醒他,故乡正是麦忙的时候。时光无踪无形地流逝,他所收获的是什么呢?没有丰硕的颗粒,只是干瘪的灵魂?他没有资格向生活索要什么,只有一味地付出,来寻找一种精神的皈依?

余祥的心态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就如一场洪水退后具有泥土芳香气味的地面一样,润泽而坦荡。

“妈——妈,妈——妈……”

睡梦的余然然突然哭叫着。

“然然,你怎么了?”

余祥跨步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妈——妈,妈——妈!”

余然然的手脚不停地挣扎着,又哭叫了两声后就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当他看到爸爸时,就翻身坐起来搂住他的脖子。

余祥轻轻地拍着儿子的后背说:“好儿子,有爸爸在,有爸爸在。”

余然然说:“不,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余祥的心伤似乎被谁用刺又挑破了,因疼痛使他暴跳如雷。

余祥说:“那样的妈妈,还要她做什么!”

余然然离开了爸爸的怀抱,退到床角,陌生地盯着他声泪俱下地说:“不,不,我要妈妈……”

余祥的心软了。他重新把儿子搂在了怀里,歉意地说:“爸爸心情不好,你不要怪爸爸。你是我的好儿子。妈妈会回来的。”

余然然说:“爸爸, 然然要你和妈妈,你们不要离开我。我刚才梦见你跟妈妈吵架。你们都走了,不要我了。”

余祥说:“不会的。不会的,儿子。”

余然然说:“爸爸,我脊背痒,抓抓。”

余祥说:“好,抓抓。”

余祥把手伸进儿子的背心里面轻轻搔了几下。余然然得到了满足后又嚷着要喝水。于是,余祥到厨房里给儿子倒了一杯温茶端来。

余然然喝了水,就上厕所尿尿。回到床上,他把玩具手枪抱在怀里摸个不停,并且不停地跟余祥说学校里的事。余祥无心写作,只好陪儿子闲聊。等儿子再一次熟睡后,他心中的宁静已又彻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