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一秒钟可以决定魔术成败?慢一秒钟或许断送助手的生命!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郝佑鸣气就气在这场魔术不仅仅是普通的表演,而是集合众多魔术大师之长,再经秦大师萃取改良而成的精华之作。试问,不曾见识最棒的魔术,怎能创造出更杰出的作品?门外人满为患,水泄不通,众多求学若渴的魔术师无缘亲眼目睹,而她手握入场券却错失良机。
乔芊被那些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闪光灯光线逼到弯腰抱头,强忍泪水不言不语。她绝不能让记者拍到正面,否则就并非挨骂这么简单,而是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企业形象。
见状,廖尘利用高挑的身躯挡在乔芊的身前,他大概了解郝佑鸣怒意难消的原因,但乔芊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于是好声好气地劝慰:“那些记者即便知道师父在教训徒弟,也会胡乱编派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如回去之后再慢慢教训她?”
林依娜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强行将一动不动伫立在乔芊身旁的郝佑鸣拽出人群。
大批记者见郝佑鸣离场,必然追逐,廖尘则趁机拉起乔芊从偏门撤离,出了门便坐上出租车。
“别怪师父骂你,你确实迟到太久。”廖尘首先打破沉寂。
乔芊没有取下太阳镜,不想让廖尘知道她正在没出息地掉眼泪。
“谢谢你帮我解围。”她无心解释原委。既然林依娜处心积虑陷害她,自会想好一套脱罪之词。行,这次算她赢。
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来日方长。
说来说去,最可恨的还是郝佑鸣!超级大渣!昨天还死乞白赖贴在她肩头呼呼大睡,睡醒了就可以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甩开了骂啊?!
然而,当乔芊认为郝佑鸣已然可耻到极点时,其实她想错了。回到别墅各自摔门回屋的两个人本该冷战到底,可是到了晚间十一点,郝佑鸣这不要脸的师父居然抱着枕头敲响了她的卧室门。
“走开!”乔芊隔着枕头猛推郝佑鸣。
“一码归一码,你……”
“你什么你,码什么码?你给我滚!”
“……”
乔芊把他推出几步,刚准备关门,他立刻把枕头卡在门与门框之间。
“你又想怎样?!”
郝佑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歹我是你师父,注意点影响。”
“你当着记者的面骂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对我的影响?!”
“本来就是你不对,还不许我说两句啊?”
乔芊懒得跟他争论,“别以为我没护照就走不了,我没走只是为了要让某些人认清一点!我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她用眼角横了林依娜卧室门一眼,此仇不报,哪儿都不去!
“Ta指谁?”
“你,或者你们,谁欺负我就指谁!”乔芊看见他就来气。
郝佑鸣敷衍了事地哦了声,“时间还早,我教你些别的。”说着,他堂而皇之地往门槛里迈,再次被乔芊一把推出去。
“谢谢师父大人的好意,可我现在想睡觉。”
哐当一声,乔芊关上门,再上三道锁,将郝佑鸣彻底地拒之门外。
郝佑鸣怀抱枕头站在门前,他完全可以自行打开这道门,但乔芊持续咆哮,情绪十分不稳定。罢了罢了,回去躺在床上硬睡吧,不过,十有八九又是无眠之夜。
走着走着,他忽然驻足,如果可以配出一种与乔芊相同的气味儿呢?……不过,又说不清究竟是怎样一种味道,总之既好闻又熟悉。
回到卧室,拐进小工作室,这里有一面墙做成层层货架的样式,木架上摆满香水和香薰,总共多少种、多少瓶他已算不过来,反正贵至上万、廉价至几元的都有。
不过,购置这许多香水并非收藏爱好,纯属在寻找哪一种味道有助他睡眠。
他坐到柜架对面的软木椅上,双手拢起抵在唇边,缓慢扫视着形态各异的香水瓶,眼前浮现的却是乔芊的灿烂笑容。他知道这样的依赖肯定要不得,恰似瘾君子恋上罂粟。
同时,乔芊也没睡,坐在床上练习洗牌,她没有忘记来的目的,学魔术之余从中钻研千术,如果可以练到郝佑鸣那般出神入化,必将战无不胜!
敲门声轻轻响起。
“你就是磨破嘴皮子,我也不会让你进来!”她朝门板大吼一声。
“我记得你没吃晚饭。”
“你到底有没有下限啊?居然还敢假扮廖尘的声音?”
“乔芊,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我是廖尘没错啊。”
乔芊住的客房没有安装猫眼,她贴在门板上等了一会儿,直到廖尘说把餐盘放在门外,她才打开门,还不忘左顾右盼继续侦察。
“疑神疑鬼干吗呢?”廖尘笑着问。
乔芊托起餐盘一溜烟儿回屋,“随手锁门谢谢。”
廖尘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反锁上门。见乔芊低头猛吃,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饮料递过去,“师父也没吃晚饭。不过,有林助理照顾应该饿不着。”
“我现在不想听到这两人的名字。”
“还在生气吗?师父语气是不太好,但他没有恶意,这场表演确实精彩,没看到是你的损失,他替你感到惋惜。”廖尘没有帮谁不帮谁的意思,实话实说。
乔芊边吃边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忽然放下勺子怒指廖尘,“我会迟到与你有很大关系。”
“嗯?”
“我答应你搞到《千手》,就必须接近郝佑鸣,本想等他昏昏欲睡时顺手牵羊,谁知道他跟打了鸡血似的连轴转都不带睡的。我决定跟他耗,可是耗到凌晨他还在写写画画,更可怕的是,让我摆反弹琵琶的舞姿充当素描模特儿,所以导致我一觉睡到中午,还有……总之都怪你!”乔芊差点脱口而出昨晚睡在哪里。
廖尘向她抛去同情的目光,“最终拿到《千手》没?”
乔芊气馁地摇摇头,“如果不是为了确定那个硬皮的黑本子是不是《千手》,我也……没什么。”关乎名节,守口如瓶为妙。
廖尘当初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一说,没想到乔芊还真的尽心尽力,此刻反而弄得他有些愧疚,“归根究底是我害你被师父教训,之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乔芊双手环胸,仰脖哼了声,“郝佑鸣不让我看,我还非看不可了,倒要看看《千手》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说说就算了,你也看到师父的脾气有多火暴,不要主动招惹。”
“郝佑鸣也就大你三四岁吧?你干吗那么怕他?”
“这与年龄无关,既然叫他一声师父,便要做到尊重。”廖尘揉了揉她的发帘,“你是女孩,撒撒娇、闹闹小脾气无所谓,而我是大男人,不能事事由着性子来,学会忍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乔芊望着他许久不语,好像从这一秒才真正认识廖尘这个人。他的好脾气源于宠辱不惊吗?不得不说,虽然他只比她大两岁,但在情商方面远远胜出数个段位。
“郝佑鸣真的没有你成熟,我说真的。他超幼稚,爱吃甜食,喜欢整人。”
“魔术师必须拥有一半童心且善于幻想,所以我不可能成为优秀的魔术师。”廖尘从很小的时候,便在家里人的灌输下了解到社会的残酷与现实。祖父时常提醒他,接近你未必是出于好感,也可能是另有所图。从商之人,要学会隐藏弱点,要做到不动声色。
乔芊不知道想到什么,扑哧一笑,“最搞笑的是,他准备从商,真不知道企业交到他手里会不会变成游乐场。”
“师父没告诉你他家的经营范围?”廖尘的表情很微妙。
“不会真是游乐场吧?”
廖尘笑而不语,“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发现确有异曲同工之处。”
“别卖关子,到底做什么的?”
廖尘奉上抱歉的笑容,“你可以埋怨我做人太小心,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自己问他吧。说另一件事,林助理具体做哪些工作?”
“全天候接收并处理与师父有关的信息。你又想做什么?我记得她最近没有与你发生正面冲突吧?哦,对了,她为了给你送邀请卡,哪儿都没去,一直守在大厅。别的不说,只要是师父交代的事,她从不敢怠慢,你也大方点,一笑泯恩仇。”
乔芊仰起头干笑三声,什么叫成功的陷害,这就是最佳案例。
她将双手放在廖尘肩头,郑重地说:“不管怎样,不管别人对我做过什么,每当我陷入窘境时,都是你向我伸出援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真正的大麻烦需要我帮忙,我会鼎力相助,尤其在财力方面。”
廖尘凝望她那副严肃的表情,没像往常那样腹诽她的自不量力,笑着点头。
乔芊伸出小手指,“来拉钩。”
廖尘笑得有些无奈,伸出小指与她相扣。他确实需要钱,不过那数字庞大到只会令她吓破胆。
“你也是,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尽管开口,不管是金钱还是肉体。呃……”廖尘揉了揉被她打疼的胸口,“小拳头还挺硬,早点休息。”
他走到门口,回眸凝睇,或许是她正经起来的样子很端庄,又或许是她那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吸引了他,他恍然感到此刻的她女人味十足。
乔芊以为他已离开,所以侧坐在沙发上继续练习牌技。过了大约十分钟,她余光一闪,扭头望去,就在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廖尘匆匆道了句“晚安”,转身离开。
“晚……”她话没说完,廖尘突然就没影儿了。她走过去关门,却受到阻力干扰,乔芊探出头瞄一眼,见郝佑鸣那厮居然又抱着枕头跑回来了,她没好气地轰赶,“走开!”
郝佑鸣其实蹲在墙边猫半天了,时刻等待潜入乔芊卧室的时机,不过廖尘开了门之后迟迟不走,不知道站在门口看什么看了那许久。
“要么你让我进去,要么你跟我出来,要么谁都别想睡。”他明天一早要上山,为“变走山峰”的大型魔术做最后一次检查工作。登高爬梯是体力活,睡不着很着急。
“呸!滚!”乔芊自从住进郝家之后,常年压抑的、飙脏话的情结得到前所未有的大解放。
郝佑鸣就跟没听见似的,用膝盖顶住门板,单手变出一枝玫瑰递给她。
啪。扔地上。
变出两枝玫瑰。
啪。地上。啪……呃!他脸上。
他捂着眼眶看向廖尘与林依娜紧闭的卧室门,确定安全之后,轻声细语地说:“让我进去呗。”
“你先去死一死好吗?”乔芊想到他白天那副盛气凌人的态度岂能消气。
郝佑鸣悠悠地眯起眼,手臂一垂,折叠教鞭顺袖口滑出落在掌心。
咔!咔!咔咔咔!在甩动中延伸至一米长。
乔芊对鞭子总会产生莫名的恐惧感,她下意识倒退一步,郝佑鸣借机上前一步。
“我会迟到是有原因的!”
“你几点醒的?”他转变表情的速度可谓迅雷不及掩耳。
“十二点半。”
“如果佣人没有在下午一点之前提醒你联系我,我立即开除她。”
乔芊仔细回忆那段时间自己都做了什么,佣人确实说过:务必马上联系。但她没当回事,吃饭,洗澡,看杂志,等联系他时已然错过开场表演,再之后被林依娜当猴耍。
郝佑鸣悄然关上房门,镇定地坐到床边,“怎么不说话了?理亏了吧。”
乔芊斜眼望去,见他正鬼鬼祟祟地摆放枕头,不由得双手叉腰走上前,“师父,即便我有错,也不能构成同榻而眠的正当理由,你给我出去!”
郝佑鸣自顾自躺好,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笑容无害,发出诚挚的邀请。
乔芊看出他死皮赖脸的决心已定,走到床边,抱起枕头往沙发上放,“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的过分要求,再说我们睡在一起你认为合理吗?”
郝佑鸣当然知道不合理,但他怎么跟乔芊解释他的行为?告诉她他闻着她的体香睡得好?这理由对单身女性而言,仍旧是求爱的烂借口吧。
“晚安。”他关上灯,用乔芊的被褥盖住口鼻,希望可以找到些许属于“安宁”的味道。
黑暗中,乔芊睁大一双眼睛,打开位于沙发旁的一盏小灯,目光熠烁。
微弱的光源投射床边,隐约看到郝佑鸣将头部埋在薄被里,仿佛真的只为睡觉而来。
“我们谈谈。”她走到床边。长此以往还了得?
“谈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郝佑鸣从薄被中探出半只眼睛,看向她露在睡衣外的脖颈与手臂,以及越发靠近嗅觉的“肉香”,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是。”
乔芊理解不了他高深莫测的思路回转,所以只能从字面上判断他的企图,“我有未婚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欢我也要藏在心里啊。”
郝佑鸣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不如你也躺下来,我们慢慢研究解决方案?”
“拜托!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快点出去。”乔芊把手腕往回拉,“和谐家庭就是被你这样的男人搅乱的,幸好我意志坚定!”
“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更不会让你的未婚夫知道我的存在。”
他在没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已经自我定位成地下情人了?
“谢谢,可我不需要你!”
“怎么不需要了?当你心情不好时可以向我倾诉,当你遇到问题时我可以帮你处理,而你不需要付出丝毫真心,只要陪我睡睡觉就行了。”说着,郝佑鸣将她拽上床,不等她反抗,抬起一条腿压住她的双腿,双手一环挤入她的怀中。
乔芊铆足力气抽出一只手推拒他的身体,他则轻易压住她的手,她又出脚,胡乱踢踹。他悠悠地扬起视线,眼中冒出一缕狠光,“踢疼我了,别逼我把你捆起来。”
“你能讲点理吗?”乔芊试图挣脱,像水蛇一样拼命扭动身躯。
她的汗水带起“肉香”四散,困意来袭,郝佑鸣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紧了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固定在怀里。乔芊岂能让他如意,使劲折腾。
郝佑鸣倏地开灯坐起身,乔芊紧跟着往床下爬,又被郝佑鸣按住双肩抵在床头。他骑在她的腿上,抬起一只手,只见一条银链从指尖垂下到乔芊的眼前。银链底端坠着一个淡紫色的小水晶球,水晶球与灯光交相辉映,折射出潋滟的光芒。
“你看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郝佑鸣发出暗示。
光芒有些刺眼,乔芊定睛观察,恰似有物涌动,“是水吗?”
“不对,再仔细看看,绝对会让你感到震撼。”郝佑鸣眨了下眼睛,挑衅地说:“不过嘛,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毕竟大多数人属于肉眼凡胎。”
谁愿意被人讲成平庸之辈?乔芊揉了揉眼睛,沉下心来,注视缓慢摆动的水晶球,视线跟随球体而移动,可不知道怎么的,逐渐感到眼皮发沉、思绪混沌。
扑通一声,她侧向歪倒摔在枕边。
噢耶,催眠成功。
郝佑鸣笑眯眯地收起水晶球,帮她摆正睡姿,关上灯,盖上被子,依在她的肩窝里,不大会儿工夫,顺利进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坐在车里等待出发的林依娜居然发现郝佑鸣迟迟未来。
她首先拨打郝佑鸣的卧室座机与手机,半晌无人接听。又拨到客厅命管家去请,管家则告诉她,郝先生不知去向。
向来守时的郝佑鸣不可能忘记今日行程。林依娜匆匆返回别墅,待确定郝佑鸣没有出门之后,吩咐佣人们一间一间找人。
“见到你师父了吗?”林依娜亲自敲响廖尘的卧室门。
“出什么事了?”
“今天要为某项大型魔术表演做最后的审查工作,可他既不在工作室也不在卧室。”林依娜不停地看着时间。
廖尘走出房门,“先别急,一起找。”
话音刚落,佣人敲开了乔芊的卧室门,但开门的人不是乔芊,而是睡眼惺忪的郝佑鸣。
林依娜顿了一秒,疾步上前,首先看向窝在床边熟睡的乔芊。紧随其后的廖尘也看到了这一幕。
“你们这是?……”她说。
“去车里等我,最多五分钟。”郝佑鸣挤过她身旁,回到卧室洗漱。
林依娜斜睨廖尘,“你真是一位博爱的好男友。”语毕,她带着一股怒浪走下阶梯。
廖尘探头向屋里看了看,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乔芊显然还没睡醒,懒洋洋地扬起手,示意安静。
俄顷,郝佑鸣穿戴整齐走出房间,路过廖尘身旁时,被他拦截去路。
“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廖尘沉了沉气,没有像往常一样言听计从,而是走到郝佑鸣面前,“师父和乔芊之间?”
“没怎么,一切正常。”郝佑鸣拍了下他的肩膀,“等乔芊醒了,你问她好了,赶时间。”
郝佑鸣一阵风似的离开,廖尘倚在乔芊的卧室门口,困意全无。
中午十二点,乔芊才从卧室中走出来,一出门便看见站在回廊中的廖尘。
“中午好,吃过了吗?”她不以为然地问。
廖尘欲言又止,与她一同来到餐厅,待午餐上桌,乔芊大快朵颐时,他才问:“你们昨天练洗牌练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