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凡跟着船主上了岸,身后两个伙计亦步亦趋的跟着,在街市间慢慢溜达。她哪里有心思买什么东西?只在每个摊位前停一停发发呆,老半天什么也没买。
两个伙计在船上困了那么久,本来打算今天找个粉头放松一下,可惜东家贪财,让他们跟着保护田凡,他们也没办法。其实市场这么热闹,哪里会有什么危险了?再加上田凡的长相也的确是安全,正眼看她的男人都不多,倒是两个伙计先后被几个流莺看中,眉来眼去的挑逗着,他们心里急的着了火一般,恨不能赶快把田凡送回去好自己找乐子。
又过一会,一个终于不耐烦了,陪着笑道:“姑娘,你看中什么没有?不如让小人给你推荐一下,这个香粉是好的,那家的头油是从南海运过来的高档货,都是姑娘们最爱的,你买些回去送人也好自用也好,姐妹们一定喜欢。”
田凡只是随口嗯嗯啊啊,显得心不在焉。另一个伙计急了,道:“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些就先回吧,后日到了扬州,我推荐几个铺子,保管合意,扬州我们常跑,熟得很。”
田凡顺着他的眼睛看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冲这边笑,顿时就明白了,她心里有了主意,假装打了个哈欠,道:“也好,叫个筏子,我们回去吧。”
伙计领着她走到河边,高高兴兴叫来筏子,田凡先上去,两个伙计正要上,田凡突然道:“对了!你刚才给我说的南海头油不错,我还是买几瓶吧。”河岸距离市集也还有点路程,她刚才不买,现在已经上了筏子了,又说要买,两个伙计不免露出不悦。田凡掏出一块碎银,道:“我懒得走了,就在这等着,你们替我去买吧。”
两个伙计不疑有他,接了银子往回走,过一会回来,筏子已经不见了。旁边一个撑筏子的道:“两位找刚才那个姑娘吧?她托我告诉你们一声,说是困了,不等你们,要先回船上休息,你们另外找筏子上去吧,还叫你们上了船别打扰她,东西明天再给她。”
说完他陪着笑道:“两位是不是要上船?小人的筏子比别人的大些,又稳当又舒服。”两个伙计相互看看,都是会心一笑,不用伺候田凡了还上什么船,赶紧找乐子去是正经。
田凡躲在暗处,目送两个伙计乐颠颠的离开,得意的笑了,她先沿着河边走远一点,尽量找个人少的地方,对准了镖船方向,一只手捂住嘴,斯斯文文的叫起救命来,声音之小,当真是除了自己谁也听不见。
她叫声本来就不大,捂住嘴更加小,周围偶尔有人路过,田凡就闭嘴不叫了,大家虽然觉得她站在那里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人特别注意。
田凡相信霍怀玉是可以听见的,他的本事田凡见识过了,三十丈范围,他凭呼吸就能听出谁是谁,镖船隔着自己还不到二十丈距离,自己叫声虽然小,但是总比呼吸声音大吧。田凡也相信霍怀玉听到了声音一定会来,这人虽然傻些,心却是顶好的,于是满怀信心的叫起来。
不过她对于武功所知实在是一知半解,秦清河也没有特别告诉她,霍怀玉只有五识归一的时候才有这份听力,并不是随便什么时候耳朵都这么灵的。
夜风中,可怜的田凡溜溜叫了半个时辰救命,也没有人来救她的命。
且说田凡上了筏子,霍怀玉仍然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不动,陈二笑过去掀了他的被,笑道:“走了走了,少东家,不用躲了,把头抬起来,透透气!呵呵,少东家,我看你着闭气功练得还是不到火候,她再不走,我们少东家恐怕真要闭过气去了!”
其余趟子手也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开起玩笑来。更有一些爱玩的,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走过来,抓着霍怀玉上下揉搓,口口声声:“少东家,你就陪我去嘛!”另外几个就笑道:“少东家,你不会真的是个雏吧?”他们年纪小,不像上了岁数的镖师那般稳重,加上和霍怀玉都挺要好,开起玩笑来没什么忌讳。
霍怀玉左右支拙,只好把头蒙在被子里装睡觉,无论别人说什么一概不听。大家没意思,渐渐也都躺下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霍怀玉突然翻身坐起,道:“田姑娘叫救命!”
并不是他有心灵感应,而是到了他每晚上练功的时间,霍怀玉能有今天的身手,和他勤奋是分不开的,只要有时间,他都会练功。也算田凡运气好,霍怀玉前些日子用这门谛听的功夫用的多了,消耗太大。在被窝里把内功运转了几个周天以后,便着重练习起这门功夫来,若按照以往的顺序,田凡还得且等一会呢!
霍怀玉刚刚入静,田凡的叫声便清晰入耳,他吃惊之下猛然坐了起来。
陈二刚有些睡意,道:“哪有?你做梦了吧。少东家,你要那么惦记人家,直接陪着她多好。”其他几个还没睡的镖师也一起摇头,表示没有声音。
霍怀玉凝神一听,绝对没错,就是田凡的声音,她又叫了一声救命。只不过声音很小,隔的又远,别人没有他耳力好,所以没有听见。
他站起来,道:“真的是田姑娘叫救命,张师傅,你听一听!”
张元呸了一声,道:“我可不像你,多少个人喘气的声音都能听见。”
霍怀玉有点着急了,道:“田姑娘不会遇到坏人了吧?”
陈二也坐起来,笑道:“她还怕坏人?就真有坏人,见了她都得改邪归正了!”几个人哄笑起来,霍怀玉心里没底,站起来道:“我……我去看看吧。”
陈德安慰道:“外面是集市,人来人往的,田姑娘身边还有两个人跟着,不会出事的。走镖的规矩是人不离船,少东家,你要出去了,镖头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还是算了吧。”
田凡断断续续,又叫了两声救命,霍怀玉哪里还坐的住?道:“我还是去看看。”也顾不得张德茂明天会说话中听不中听了。上了甲板,见中间的小间门是虚掩的,门后呼吸声入耳,想来是客镖少爷正倚在门边向外张望。霍怀玉没想到他也能听见,只当他嫌闷开门透气,随便冲门口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随即脚尖在船边一点,飞身掠了出去。
他们的船离岸边不过十几丈距离,加上此刻河边已经停满了船,霍怀玉也不用叫筏子,只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在几艘船上借力,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救命……”田凡坐在河边,懒洋洋叫了一声,无聊的将一块石头扔进水里,又嘟囔:“死木头你聋啦……救命!”
已经是午夜了,岸上的人都少了不少,刚才还有人路过她身边,好奇的看一眼,现在已经是一个人没有了,就剩她继续小声叫救命,算起来,她前前后后喊了快两个时辰救命了,真要有危险,足够死万八千个田凡。
田凡头渐渐歪向一边,她困了。脑袋垂到一定程度猛然一顿,让她清醒了一点儿,田凡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嘴里模模糊糊的继续叫:“霍木木你睡死了吗?救命……”哈气打完,眼睛才睁开,却发现霍怀玉一脸惊愕,正正站在她面前。
田凡揉揉眼睛:“霍木木?”
霍怀玉虽然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可一时间也顾不上这个,问:“你干什么?”
田凡伸懒腰的手还没放下来,一时大囧,虚张声势的喝道:“什么我干什么?我问你在干什么?”
霍怀玉奇怪的道:“你不是喊救命吗?我以为你出事了,你又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叫救命?”
“好哇!”田凡叉腰叫道:“你听见了现在才来,要有事我早死了!你希望我出事对不对?”
“不是不是,我也是刚刚听见,你……你到底怎么了?”
田凡坐在河边,她的急智可不是霍怀玉秦清河可以比的,眼睛转了几转便道:“我的脚扭了。”
“脚扭了……叫救命?”霍怀玉惊愕的看着她,心道这也太夸张了吧,那你腰扭了要叫什么?
田凡白了他一眼,道:“我脚扭了,坐在这两个时辰没人理!都快要气死了,不叫救命叫什么?”
霍怀玉哦了一声:“那也难怪你要生气,怎么没人扶你一下?是不是你叫的声音太小了,我也要一直走到你身边才听见。”
田凡没好气的道:“我叫了两个时辰了,没气了,能有多大声音?”
霍怀玉道:“船主不是派了两个伙计跟着你吗?他们呢?”
田凡道:“我不知道,刚才人多,一挤就不见了,我不知道死了还是丢了!你要找他们就找去吧,少来管我!”
霍怀玉笑笑,心想枯坐河边两个时辰,也怪不得她心情恶劣。
其实田凡心情一点也不恶劣,成功的把霍怀玉骗下来,她现在心情好的很,本来还以为没有机会了呢?谁知霍木木还是下船了,只要拖住他一会,等秦清河动手拿到东西,就大功告成了!于是放松语气,道:“少东家,我好多了,不过现在还走不动,你陪我在河边坐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霍怀玉伸出手,问道:“哪只脚扭伤了?我会正骨,我看看吧,一下就好了。”
田凡憋着气瞪了他一眼,缝衣服也会,正骨也会?都像你这样我以后也说不成瞎话了!可也没有办法,只好随便一指左脚:“这只。”
霍怀玉蹲下,将她脚扶起,在骨节间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错位,筋脉也都正常,奇道:“没什么不对啊?”
田凡嗖的收回左脚:“错了,是这只!”
霍怀玉又在她右脚上摸了一遍,还是没问题。田凡道:“你再仔细看看!”霍怀玉又仔细检查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异常,抬起头道:“筋骨都没事,你……扭到哪里了?”
田凡拖延不过,勉强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现在好多了嘛!扭的就是你捏那里,还有一点疼呢!你帮我活动活动行不行?”
霍怀玉给她活动了好一会,才道:“你要是没事,我们回船上去吧……这个,夜深了,我是保镖的,也不方便离船太久。”
田凡向河面望了一眼,她比霍怀玉更想回去,但出发前秦清河和她约好,如果得手就会挂一盏灯出来,算算霍怀玉出来也有不少时候了,可是船上却没有动静,现在还不能回去。
田凡收回目光,冲霍怀玉嫣然一笑:“你急什么,难得下来活动活动,不如我们逛逛吧,你看这多热闹!”
其实现在已经是后半夜,街市大半收档,行人也多半找到宿头,算不上热闹了。且田凡笑的很刻意,明显是故意挤出来的,霍怀玉心里发毛,不停摇头:“算、算了吧,我不喜欢热闹。”
他现在最怕田凡暧昧,几乎是用乞求的口吻说:“回去吧!”
田凡道:“你嫌这里闹的荒?我也觉得气闷,正好,我脚也不疼了,来!我们沿着河往旁边走走。”说罢抬腿就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拖他一会。
霍怀玉不得以跟着她走,走几步就说一句:“回去吧!回去吧!”田凡听的好生心烦,要是现在能回去,你当她爱在河边喝风啊!
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商量的意见是秦清河得手后将东西立即毁掉,然后两个人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跟镖,会友镖局的人丢了镖无论怎么闹,跟着他们一起假装着急就行了。
只要事后宽宏大量,不需要镖局赔偿那一百万两的损失,镖局人等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到他们?这样做可谓没有后患。只是秦大哥啊秦大哥,你动作怎么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