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回到了车里,这一场战斗,算是彻底结束了,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次行动人数损失过半,直接冲进教堂的那支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那位叫涂姝的女军官的副手也死在了福利院外的回廊里,拉响了手雷,和数名感染者同归于尽。
最后,我们只剩下可怜的十九人。
我们这一组活下来的人最多,足有九个。
我不知道我们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回基地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当车开回到沿海离岸大桥的时候,我看着阴沉的天空下依旧干净无比的沙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名的怒火来。
“这就是我们的成果么?”我坐在最靠近车厢出口的位置,望着远方。
“楚庭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我那一声讽刺似的抱怨,墨歌忽然开口,说道,“一会儿无论上面说什么,你最好不要开口反驳。”
我扭头看着墨歌,冷笑一声,说:“我不敢。”
墨歌低垂着眼,说:“你们也一样,我是为你们着想。”
没有人说话,也许大家都无话可说,也许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我一直坐在车厢的最边缘,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期待这个时候忽然来一颗炸弹什么的,直接把我们的车给炸个粉碎,也算是一了百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回到总部之后,为了保证我不会开口乱说话,顶撞上司,我最终决定向墨歌他们请假,不见任何人,也不去汇报所谓的战果。墨歌并没有说什么,在做完例行体检,并确定我并未感染之后,便让我放心回了住处。
我浑身是血,有气无力的走在反抗组织基地宽阔的走廊上,这里的明亮,让刚从黑暗深渊里爬出来的我感到十分的不适应,我一步步的住处走去,伸手打开房门,径自走进了浴室之中。同样是最冰冷的水,浇在我疼痛燥热的身躯上,我忽然发觉,我的伤口,居然又在短时间内慢慢愈合了起来。
对着浴室一侧的那面镜子,我发现,我胸口、手臂等处的伤口,这个时候居然已经开始结痂,而腿部较深的几处伤口,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疼痛了。
果真这么神奇么?!
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我的身体又开始恢复,愈合了?
我不是金刚狼,我的皮肤没有那么强的自我修复功能,这一点我很清楚。而林菀也清楚的说过,浓缩液虽然有增强免疫,增强恢复的作用,但绝对没有在短时间内消除伤口,愈合伤口的功效,这简直可以和小说故事里的“治愈术”相媲美了。
也只有在电影、游戏故事里,才有人在被打的七荤八素的情况下,只需要一点儿药水或是一点儿什么特殊的能力,就能愈合伤口,活蹦乱跳。
想着想着,我竟觉得有些害怕。
事出无常必有妖孽,虽然这能力一开始让我有些兴奋,但冷静下来之后,更多的确实说不出的担忧,我甚至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担忧些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之后,我转身走出浴室,从柜子里翻出衣裤套上,坐在电脑桌前。
我忽然发觉,这台电脑,我好像基本没用过,我甚至没有了解过外面的世界。
我叹了口气,伸手按动桌旁的按钮,打开那台与桌子几乎相连在一起的电脑。
我相信,反抗组织的电脑网络一定被严格把控,我们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上头那些家伙的掌握之中。不过我没有想到,这里的网络系统还算自由,至少我在外面能上的网站,这里也基本都能登上。我想了想,状着胆子开始翻看最近的新闻。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相信政府有很多事已经兜不住了,不会再继续隐瞒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新闻,我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整个粤省、以及周边的省区,这个时候都已经多多少少的出现了感染者,有的地区是零星几例,有的地方甚至感染了一整个村庄,而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则极少发生这类情况。如今,长江以南各省市已经差不多都处在战时状态之中了,与感染者大动干戈的阴云笼罩着半壁中国。
我顺手翻了几条国际新闻、国际关系分析等等方面的消息。我才知道,政府居然至今没有敢派大批部队南下支援南方省区,是否输入先进武器或者防化部队过来,也无从知晓。具体原因,有很多,首先是害怕“国际势力”趁机颠覆,因为至今没有证据证明感染者在西方国家也存在,因此已经有人开始分析教会的幕后指使者很可能是某某大国政府了。再者,是因为,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即告全面失败,上次的武装直升机打击实际上并不是个例,不仅仅是Z市,中山地区、湛海地区和广州郊区几处所谓的教会据点,都遭到了空军的小规模进攻,但是进攻尽皆收效甚微,按照官方的说法,敌人似乎已经掌握了极强的信息干扰技术,而在这个时代,信息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也限制住了一切,当信息被完全切断之后,任何高尖精技术的科技成果,都会变成一堆废物。
政府也不会做赔本买卖,虽然放手一搏绝对能够成功,但那样,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们宁愿肉搏巷战,也不愿随便动用那些高技术武器。
我忽然想起了那位梁文辉在电脑那边对我们说的某句话——你们依赖科技、依赖信息技术、最终只会被这一切所掌控限制——虽然我已经记不清原句,但我依然觉得他所表达出的一切依旧让我感到震撼。
而第三个原因,则是不愿意破坏Z市乃至整个粤省的基础设施,教会似乎已经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地下建立起了一个巨大的独立网络,这网络根本不受干扰,因此即便是政府军,也没有能力第一时间直接切断他们的通讯、交通和科技命脉。
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大规模的破坏和轰炸。
这是政府、当然也应该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说来说去,目前他们眼里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我们这些身在战区的士兵们,用命去和那些感染者肉搏。
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在战斗中找到最有效的对抗伊波拉病毒的抗体。
最坏的结果,则是所有人同归于尽,他们再在白骨和尸体上建立一个新的城市。
我只感觉前路一片灰暗,似乎,我们的悲惨命运早已注定了……
“广州……广州,你怎么样了……”我不由得打开广州市新闻专版。
新闻避重就轻。
也难怪反抗组织的人并不会过滤这些网站。
这些新闻,根本不足以影响“军心”。
只浏览了寥寥数条,我便将那电脑狠狠的合上,咬着牙,一拳狠狠打在旁边的金属桌上。
这时候,我的房门忽然发出“嘀——”的一声电子长音,这是有人访问的提示音。
我本能的站起身来。
没等我开口,林菀已经进入房间,房门在她身后自动关闭。
“你,没事了?”她有些惊愕的看着我。
“我看起来,或许的确没什么事。”我干笑一声。
她也不说话,走上前来,伸手掀起我的上衣,我一个激灵,赶紧后退一步,但她却肆无忌惮的伸手戳着我的胸口,说:“这里原先有几处较深的抓伤,对不对?”
我有些尴尬,却也只好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有一种特别的瘙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