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再次看着墨歌,这个时候我觉得她脸色煞白,像是失血过多,但我检视她的伤口,却发现伤口上只有一片乌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液,我再次对涂殊说道:“等什么,快送去治疗!”接着我想都没想,直接背起了墨歌,朝基地的医护楼跑去。
那个地方刚刚发生了爆炸,跑过走廊的时候,地面上的血迹犹在,那些医护人员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一个个居然都忘了上来,直到我吼了一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出来有人受伤了么?”他们才一个个冲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把墨歌抬到一边的抢救室里,这个时候的墨歌,几乎浑身都失去了血色。
仅仅是一刀的力量,到底对她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五号,到底制造出了一种什么样的武器。
我站在抢救室门口,一时间有些惶惑,墨歌那一刀是为我挡下的,无论如何,我都欠了她的。
不过五六分钟,一名医护人员从抢救室里跑出来,说道:“楚……楚庭生,长官……”他显然有些激动,而且有些不习惯这么称呼我。
我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到底是被什么伤到的,她的血液正在以极其可怕的速度减少。”那人说道,“血液就像是从伤口蒸发出来了一般,伤口的温度也极高,我们……这个时候只能暂时……暂时稳定他的情况,但是她的血液一样在减少……”
“怎么可能。”我心中一阵惊惧,但是却尽量保持镇定,嘴上稍显平静地说,“她现在很危险?”
“非常危险,以这样的速度减少血液,就算情况稳定住,也不可能撑过今晚。”那人说道。
我皱了皱眉,说:”那会怎么样。”
“她会……”那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你可以直说。”我深些了一口气,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她可能会变成一具干尸。”那人说道,“而且,由于注射了浓缩液,本生体内有些器官就已经破坏了,所以在她变成干尸之前,各个器官就会开始衰竭,总之……或许不用等到今晚,最多三四个小时,她就……必死无疑。”
“不是还有三四个小时么?”我尽量保持镇定,鼓励那名医护人员,说,“这三四个小时里我们还能做很多事情。”
“我们只能说尽力。”那人说,“但是如果最后的结果……结果不尽如人意,楚庭生长官……”
“没事,战斗总有牺牲。”我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抢救室内。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心乱如麻,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或许我曾经已经模拟过无数次墨歌也战死沙场的情况,我也想过有可能有那么一天墨歌就像奕天、林前、黄倩他们那些人那样,忽然之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甚至尸体也找不到,可是真正到了墨歌出事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根本就没办法稳定住心神。
我的手在身侧紧紧握住,我的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随时有士兵和医护人员从我面前走过,有的会和我点头打招呼,我始终保持平静跟他们说话,但是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心跳特别快,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么长一段时间了,我甚至很少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便是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也没有那么紧张,那么浑身绷紧过。
墨歌,她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紧张到这个地步,她如果有事,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如果她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站在我面前,一直保持着那种冷漠而波澜不惊的态度,我或许根本不会对她有任何不一样的感觉。或许曾经有过一丝好感,但是自从林菀离开,自从生命堡垒事件之后,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超越友谊的好感,甚至不可能做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
我们只能做战友,合作伙伴,甚至上下级。
而现在呢,根本不是这样,或许我内心深处已经有些在乎这个冷冰冰的女孩子了,或许我也曾为她弹的那首钢琴曲而动容,我也曾经为她以前那个简简单单过平静生活的梦想而动容,所以,此刻我才会那么害怕她离开,仿佛就是一种信念,会随着一个人的离开而崩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心中简直在经历前所未有的煎熬,林菀被杀的时候,我也曾经经历过煎熬,但那只是伤心难过,现在却是提心吊胆。
我的身边,阿萌和涂殊一直站着,却都一言不发,所有人的眼光都击中在病房门口,所有人都知道彼此的心中除了波澜起伏就是反复熬煎,所以大家都不说话,大家都只有等待。
两名医护人员再一次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们三个都想上去说话,但三个人都又不敢上去说话,那两名医护人员只是对我淡淡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说:“还是很危险,情况越来越糟了。”
我有些按捺不住,沉默片刻,说:“我能进去看看我战友么?”
“去吧……”那人挥手说。
那语气让我不安,因为我觉得,那语气就像是在说:赶紧去吧,或许不去你们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涂殊和阿萌也想跟进去,我挥手示意他们在走廊上等待。
我快步走进了病房,当我看见墨歌的时候,我顿时感到有那么一丝晕眩——人命如狗,任何一个你亲近的人,随时都可能离开你,随时都可能让你变得根本不认识,哪怕上一刻还鲜活地站在你面前,下一刻也可能改变,可能变得连你都没有办法接受。
墨歌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医生在帮她输血,而她似乎还并没有完全睡着,只是虚弱地似乎只能翕动双唇,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一直在输血,一直在抑制她伤口的变化,可是……输进去的血,根本不够她用,她的血一直从伤口蒸发出来……”一名医护人员上前来说,“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武器呢?”我说道,“你们就没有研究研究那把武器?”
“我们一直在对武器上的物质进行提取化验。”那人说,“目前了解的情况只是,那也是伊波拉病毒的一种变体,但是并非活生生的病毒体,只是病毒之中的一种浓缩提取物,这种很微妙,似乎只要少有过量,伊波拉病毒本生就会发生过热‘燃烧’的现象,是杀死伊波拉病毒极好的一种药剂,但是……反抗组织当年的浓缩液中,本生就存在着这么一种隐患,那就是血液还是会被一大部分伊波拉病毒入侵,所以杀死伊波拉病毒的同时,过热的‘燃烧’现象,会将于伊波拉病毒发生关联的血液全部析出体外,甚至蒸发……墨歌她……她的鹰眼能力同步率已经极高,获得这种能力的时间也极长,所以……她的每一滴血液,几乎都已经与伊波拉病毒的一部分相融合……”
“你们输入的新鲜血液,难道也……”
“伊波拉病毒有一种特性,就像是人类会独占某一片区域作为自己领地一样,伊波拉病毒也会……”那医护人员说,“所以我们输入的新鲜血液在进入含有伊波拉病毒的墨歌的体内时,如果不如伊波拉病毒融合,就会产生极强的排异反应,那些都是病毒作祟,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眯了眯眼睛。
看来五号至少是对的,伊波拉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这种独占能力,甚至基本上可以完全说明伊波拉病毒在人类身上活动是有导向性的,甚至是有阴谋的……
可是,现在分析这些又有什么用,墨歌已经不行了,现在似乎任何东西都救不了她,她必然要器官衰竭而死,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我又转脸看着墨歌。
这个时候,我发现墨歌居然也看着我,我着实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睁大眼睛看着我,瞪着我。
“你怎么了?”我愣了一下。
“她有话跟你说。”那医护人员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我走上前去,墨歌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拽得很紧。
我没想到她的身体已经这样冰凉。
接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医护人员,她环视周围的样子,让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皱了皱眉,说道:“她,想单独和我说话……”
“可是她的身体……”
我也有些犹豫,可墨歌却又狠狠拽了拽我,我叹了口气,说:“你们就出去几分钟,如果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叫你们……”
那些人都有些犹豫,或许是医者仁心,所有医护人员都还是希望能够救人的,不过最后,他们还是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抢救室。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还反手带上了门。
抢救室里寂静无比,我看着墨歌,说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完,你的身体支撑不了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担心的我,话到嘴边却还是说得生硬无比。
“或许,这回真的没救了……”翕动着双唇,墨歌嘴角忽然泛起一丝令人感到苦涩的微笑,气若游丝地说,“没想到那么简简单单……就死了……”
“有这个力气说废话,不如好好活着。”我咬了咬牙,说道。
“其实……她还活着,你没有看错……”忽然,墨歌话锋一转,低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