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微微低头,过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们去救别人吧,那些在钢化玻璃下的伤兵,比我更危险,还有,那边的……”
“墨歌没事。”林菀平静了一些,说,“比起你,她的伤根本就只能算是皮外伤。”
“呵呵……”我苦笑。
林菀把脸偏向一边,一言不发,也并不回到战场上去。
趁着这片刻的沉默,我抬眼望着不远处的窗外,翼人们的进攻的确已经被成功阻击,但是,远远还没有到危险解除的时候,虽然林菀告诉我我已经打中了他们的指挥官,但外头的翼人们行动依旧迅捷,攻击的队形依旧可算是有条不紊。
而我们这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我发觉,有一部分新兵们,有开始萌生了退却之意,不少人开始故意向边缘退散,还有几人抱着头躲在金属墙下,但他们身上明显没有负伤。
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我改变不了战局,我甚至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
或许这一回,我们真的完蛋了。
这时候,林菀忽然开口,说:“我好像说过,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不论你愿不愿意,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你要干什么?”
林菀说:“你听着,我跟你说的那个瞭望口,现在依然可以使用,你有浓缩液的支持,现在虽然双腿不能动,失血过多,但暂时还不至于危及生命,我们现在就走,立刻就走,我背着你,爬下山去!”
“你开什么玩笑!”我说道,“你是想我们一起摔死是么?”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林菀说,“没有时间了……”
“如果你实在是不放心,那就李进来背你。”林菀说着看了一眼李进,李进点了点头。
“不行。”我咬着牙,“你们没有看见么,出去的人,没有活着的。”
“留下来更没有活着的可能。”林菀环视了一下四周,挥手说,“李进,把他夹起来,我们走!”
李进过来拉我,我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似乎就要任人摆布自己的命运了。我不想走,我选择来了这里,我别无选择的已经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事实上。
当我发现救不了王斌;
当我发现救不了那一军车的民众;
当我发现,我不得不开枪杀死那求救的士兵;
当我们不得不丢下那整个超市的民众,逃入冷寂的城市。
我便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我要改变这无奈的现状,我早已决议反抗,这个时候,又怎么能逃走?而且,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要去做丧家之犬,在黑夜里苦苦寻觅一处容身之所;胆战心惊,去躲避层层哨卡与感染者的袭击么?
不可能,绝对不能这样。
李进再一次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我却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举枪对着落地窗外的翼人开出一枪,这一枪打在那翼人的手臂上,一声炸裂,血肉横飞,那翼人的半边手臂和着翅膀一起飞脱碎裂,他整个身子一歪,跌落下去。
“别打了,走!”林菀激动地对我说。
我推开李进,但我不能行动,我只能定点射击,但我不愿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菀又一次厉声质问,我没有回答,继续朝外头的翼人开枪。
林菀还想开口,这个时候,却忽然有几个士兵冲进了走廊上的队伍人群之中,一面奔跑,一面大声喊道:“墨歌长官在吗?墨歌长官在哪里,墨歌……”
“出什么事了……”墨歌已经晕倒,我不禁开口问道。
那几个人是老兵,但他们神色有些惊惶,似乎这个时候也没有管什么军衔“辈分”之类的繁文缛节,直接对我说道:“墨歌长官在哪里,下方发电装置出事了,敌人拍了一支小队进入了备用发电区域,那里是基地的最后命脉,如果备用区域被破坏,整个基地将全面停电,我们……会陷入一片黑暗中,一部分防御系统也会失效。”
“就没有人驻守备用发电区域?”我问道。
“我们正在防御,但是智能防御系统已经由于特殊的病毒入侵而紊乱,所以……我们担心人手不够……”
旁边另一名士兵说道,“我们找墨歌长官,请她调人手防御备用……”
“这里抽不出人手来……”我皱眉说道。
“我们找墨歌,你算是什么……”另一人更加急躁,一脸急迫,甚至有些凶神恶煞之感。
这个时候,我没想到的是,林菀忽然开口,说:“墨歌受伤了,现在交给楚庭生暂时组织这里的狙击战,这里已经抽调不出人手,如果你们一定要人的话,我跟你们下去。”
“你……”
“我是研究员。”林菀说道,“李进是计算机专家。”她又看了一眼李进,“我们可以想办法重新启动智能防御系统,据我所知,发电区域附近有两门荷电粒子炮,需要专人控制打击,恰好,李进曾经在研究所里特别研究过荷电粒子炮的操作。”
“真的么?”那士兵有些怀疑,他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眼前这个年轻,甚至有些稚气未脱的研究员。
“是的,我懂。”李进点了点头,回答的非常肯定,眼神很是坚决。
“好,跟我来。”那几名士兵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菀在离开我身边的时候,忽然侧脸,咬着牙,对我说:“你如果死了,我绝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绝不会!”
看着林菀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然而,在战场上,很多感情,即使是想要表达,却也根本没时间表达。
我的腿依然没有知觉,我慢慢俯下身,一点点的向破碎的钢化玻璃下爬行,待我移动到钢化玻璃下的时候,我双手一撑,强行扶着玻璃的破碎处,一点点的站起身来。
外头,空中的翼人已经不多,但是那指挥官依然在空中飞行,我清晰的看见,那家伙的胸口偏向肩膀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洞,但是他也仅仅是无法抬起左手的骨爪而已,他的右手,已经喷射出能够炸裂的子弹,吞噬着士兵们的生命。
我举枪对那家伙连开数枪,他却总是能轻盈的闪过,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简直难以想象。
这家伙,比剑士更无懈可击,剑士至少行动速度很慢,而他的作战能力却近乎完美。
眼看着走廊上死去的士兵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有一个士兵,正站在床边往空中扔手雷,由于我们的手雷并非碰撞引爆,而是定时引爆,所以他的每一枚手雷都能在半空中爆炸。
他臂力过人,只是手雷的爆炸范围有限,伤害力并不大。
然而,就是他的这个动作,忽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我们是怎么从翼人群中逃生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试一试再说。
我想到这里,我脚下一颤,整个人跌倒在地,但我咬着牙,朝晕倒的墨歌爬去,爬到墨歌身边,我想都没想,将手伸到她怀里,不一会儿,我从她怀里找到了四颗手雷,一瞥之下,其中果然有一颗和别的不太一样。
我嘶声对那个扔炸弹的士兵大喊:“扔炸弹的,过来,你过来,告诉我,这个是不是震撼弹!告诉我!”
那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弓着身子跑过来,但他看见我手中的手雷之时,却说:“不,这是烟雾弹。”
“该死……”我大声喊,“谁有震撼弹,那些翼人怕震撼弹,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