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西晋原来不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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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身体是风流的本钱(2)

毌丘俭觉得,争取文钦支持,并不成问题,文钦爱财,而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毌丘俭开始下血本引诱文钦(以计厚待钦)。短短两三个月时间,两人感情已经好得穿起了一条裤子,“造反”牌的。

正元二年(255)正月,一颗彗星起于吴楚交界的天际,消失于西北方向,毌丘俭和文钦见之大喜,以为祥兆。

把扫把星当祥兆,不得不服。心理学上把这叫做“证实偏见”,通俗说法,就是光看见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毌丘俭以太后名义草拟一个诏令,发往各郡,列举司马师十一大罪状,然后,将淮南地区所有守将和官民,都迁入寿春城,在城西筑坛,歃血为盟。

他的军事部署是这样的,老弱军民留守寿春,作为大后方,自己和文钦领精兵五六万北渡淮水,西进项城。

这是个单线程,步步为营的计划,进可西北上攻许昌,然后长驱入洛阳,退也可退守寿春。毌丘俭没有轻率冒进,自己坚守项城,令文钦在外为游兵,等待司马师领兵而来,以逸待劳。

毌丘俭的声讨书中,有这么一条,说司马师年纪轻轻老装病,不好好继续司马懿的事业。其实这真冤枉了司马师,他不是装病,他真有病,还病得挺重。

司马师眼睛上长了一个大瘤子,刚刚动过外科手术没几天。当时华佗也不在世了,也不知谁给他动的手术,不但没治好,还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这也是毌丘俭的高明之处,趁你有病来占你便宜,还要说你装病,给你扣罪名。

哎,不管如何风流能干,都得有个好身体啊,健康最重要。

比起活蹦乱跳的毌丘俭和文钦,健康问题是司马师的最大劣势。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不造反晚不造反,偏偏我刚动过手术的时候你起来造反。

但抱怨敌人不懂事是没用的,这一仗必须打。

病人出征

大家看到司马师脸上的大创口,都吓了一跳,纷纷劝他还是留在京城养病,另派大将南下平叛,比如叔叔司马孚啊、弟弟司马昭啊。

但关键时刻,少数人的意见往往更高明。这次的少数派代表是河南尹王肃、尚书傅嘏和中书侍郎钟会。

王肃,以当初关羽水淹樊城作为典型案例,分析了迅速出兵的必要性和必胜前景,傅嘏、钟会的建议则十分明确,司马师应当亲自领兵前去。

看到大将军仍在权衡,不能下定决心,傅嘏着急了,说道:“淮楚之地的精兵勇猛无比,而毌丘俭现在刚起事,突入项城,士气正盛。而其他郡县目前还在观望之中,您派别的将领去,一旦稍有失利,他们很有可能转向毌丘俭一方,更别提东吴正伺机而动。您不过去镇着,万一出点什么事,连锁反应起来,大势去矣。”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马师“噌”一下从坐席上站了起来(蹶然起),眼望东南,作出了最后决定。

“我意已决,带病东征!”

临行之际,司马师特地去请教光禄勋郑袤,希望后者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给他一些战略上的启发。

郑袤说:“毌丘俭虽然有谋略,但分析情势不得要领,文钦就一无脑莽夫。淮南军队虽然勇猛,但人心不稳,此去最好深挖沟,高筑垒,坚壁而守,消磨其锐气。当年细柳将军周亚夫就是这么玩的。”

郑袤敢于把毌丘俭说得那么不值钱,我估计是因为他已经看了那篇战斗檄文,可能看完还笑了,嘲笑。难道毌丘俭的那封矫诏有什么毛病?是的,毛病大了。

矫诏中洋洋洒洒罗列了十一项罪名,看着挺吓人,但仔细分析一下,有不少漏洞。

首先,轻重缓急根本没理清。声讨司马师的最好理由是什么?就应该抓司马师专擅天子废立之事。这个一定要排在头版头条超大字体,别的罪名都可以放后面做补充。

但毌丘俭把“齐王之废”排在第六条了,甚至在杀李丰和夏侯玄那批人的后面,难道李丰、夏侯玄比天子还值钱?

更可笑的是,第四条居然是抱怨上次守新城没有得到司马师的奖励。曹魏将领要奖励,只能问天子要,你又不是司马师的掾属家臣,你怪得着他么?你可以心里偷怪,公文里不能这么写。

至于这封战斗檄文的开篇三板斧,就更不着调了。

第一条说司马师装病,对齐王没礼貌。称病是官员们的传统,何况他真有病,而下文又有“司马师眼睛肿得不行了(目肿不成)”等自相矛盾之语。至于没礼貌,首选批评教育,不能拿着国家的军队就打起仗来。

第二条说司马师在司马懿死后,没有立刻征讨吴蜀,不承父业,这也太牵强了吧,打仗需要时机,说打就打么?为了孝顺老爹就开打?

第三条说司马师打过几次败仗,损失了之前的胜利果实。这就更胡扯了,胜败兵家常事,你自己也打过败仗,之后不是让你跟随大师进修学习了?中央也没说要出兵灭你。

不用继续一条一条地分析了吧,不但各位懒得看,估计诸州郡长官接到这么个长长的诏书,看到一半都没说到点子上,也懒得往下看了。咱直接翻到结尾,看他到底给了什么处理意见。

由于此文大量篇幅都在赞扬老首长司马懿,捎带赞扬司马孚、司马昭,导致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削去司马师官职,让司马昭当大将军。

那不是换汤不换药吗?谁愿意冒着大风险去做无用功啊?于是,收到檄文的各地将军、刺史们,把来使一斩,了事。

毌丘俭在政治上已经输了。所以,郑袤那一番话让司马师听了眼前一亮,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都这么想,这事就好办了。

战略思想统一了,那么,出兵!

把洛阳托付给司马昭镇守之后,司马师自统中军十万,并调动青、徐、兖、豫的兵力,向陈县、许昌进发。

司马师的中军到达预定会师地点后,突然停住不动了。大家本来士气高涨,见此情景,都非常奇怪。

荆州刺史王基出任此役监军,统许昌兵。他坐不住了,催促司马师道:“淮南此次叛乱,并非吏民本意,他们受了毌丘俭和文钦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大兵一到,必然崩溃,取二贼首级是朝夕之间的事。还等什么?前进啊。”

司马师听了,便以王基为前锋,让他继续前进。但令人不解的事很快又发生了,王基没走出多远,司马师给他下达了原地驻扎的军令。

王基纳闷了,说得好好的,让我做前锋突击队,怎么中途变卦了?难道大将军病糊涂了不成?

他赶紧写了封信过去,详加解释:“以毌丘俭的兵力,足以继续西北而上,如今不见动静,肯定出了内部矛盾。我军不趁此机会立威示众,而停军高垒,人民不明就里,还以为大将军您怕了,不合用兵之道啊。

“如果二贼趁机掳掠民众,壮大势力,时间久了,那些被胁迫的人觉得自己死罪难逃,恐怕就会坚定了跟随毌丘俭的决心。而吴国若趁机而来,淮南就危险啦。淮南一失,周边的谯、沛、汝、豫等郡,从此也无安宁之日了。我看,应该赶紧前进,占据南顿。”

南顿这个地方,离项城不过十几二十里地,不但城池坚固,还有个大粮仓,够军队吃上四十天的。

王基反反复复请求了好几次,磨破了嘴皮,司马师才向南进军,不过,并没有去占领南顿,只走到桥,又停住了脚步。

但这并不彻底的进军,也收到了良好效果,毌丘俭手下两个大将史招、李续相继跑来投降了。

王基感到非常兴奋,看来,自己对局势一点也没看错。如果继续前进,说不定毌丘俭本人都要来投降了。

他再次催促司马师,大概是太兴奋了,话说得还挺重,“用兵之道,只听说宁拙而能速胜,还未见过求巧而能持久。现在外有东吴窥伺,内有叛臣****,应及时决断!大家都说将军你持重,但持重不等于停着不动啊,而是勇往直前,无人能挡。你放着南顿不占,白便宜了敌人,自己还得从别的地方调粮食,下策啊下策!”

司马师听了,也不生气,仍然不准进军。

好听的难听的,都说尽了,王基的心情也从不理解变得有点儿着急上火。一气之下,他决定自己单干。

王基宣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南顿是块肥肉,与其让毌丘俭吃了,不如我们吃,这地方必须争!”说完,就带兵占领南顿去了。

其实,司马师不是胆小鬼,也没妄想投机取巧,不战而胜,他有一个顾虑,同时,他还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毌丘俭听闻王基赶往南顿,肠子都悔青了。你说之前那么多时间,我干啥去了,怎么就没想到先把南顿占了呢?

为了弥补自己的疏漏,他连忙率领军队往南顿去,走出十余里地,就听说王基早已赶到,只好退回项城。

这时,司马师所虑之事终于浮出水面了。想必大家也猜出来了,吴国趁火打劫。吴国丞相孙峻带领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袭击只有老弱残兵留守的寿春。

按理说,这总该出兵了吧。

没想到,司马师发令,诸军还是坚守不动,等待东路青州、徐州、兖州的军队开过来会合。听到这个命令,诸将彻底丧失了耐心,这还等什么啊,赶紧攻打项城,安内之后,再趁势东向寿春攘外。

此前一直沉默的司马师,终于开口了,“同志们哪,你们这些日子天天催我,怪我一味龟缩。其实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淮南将士本来没有造反的心思,都是被毌丘俭给忽悠进来的。真正起事之后,这些天来,你们也看到了,连离他最近的淮北地区,豫州啊,兖州啊,都没搭理他,史招、李续相继投降。只要毌丘俭不是白痴,自知必败。但困兽犹斗,速战、决战更合其心意。

“我有把握打败他,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况且,淮南将士也是我们自己人,两方面的损失,都是我们的损失。稍微多对峙一段时间,等他自行瓦解,不战自克。不好么?”

转眼之间,东路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司马师也很快做出了一系列部署:令诸葛诞率豫州诸军从安风出,营救寿春;令征东将军胡遵率青州,徐州的军队驻扎到谯郡、睢阳之间,隔绝毌丘俭由项城退回寿春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