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湿而居下也。如恶之,莫如贵德而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诗云:‘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敖,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译文】孟子说:“爱民则荣耀,不爱民则会被埋没;如今憎恶埋没而又不爱民,就好象是憎恶潮湿又居住在地势低下的地方一样。如果憎恶埋没,不如尊重客观规律而且尊敬读书人,使贤能者在位,能干的人在职。在国家局势稳定时,趁此时机,修明政教法典。虽然邻有大国,也必然会畏惧。《诗经》上说:‘乘着天还没有阴雨,按田税制度定出各家的田土,做好准备引导农户。有了这样的民众,谁敢来欺侮呢?’现今国家局势稳定,趁此时机,颁布享乐,且又怠慢国政,倨傲处世,是自找灾祸。无论是福是祸,无不是自己找来的。《诗经》上说:‘长久地配合天命,为自己寻找更多的幸福。’《尚书·太甲》上说:‘天降灾祸,还可以躲避;自己做坏事,就逃脱不了灭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说明】当时的诸侯君主们无不是在为了自己的享乐而努力,但他们又害怕没有一个好名声,害怕人民不尊敬他们,害怕《春秋》之类的编年史埋没他们,不记载他们的政绩。所以孟子一针见血地指出,“爱民则荣耀,不爱民则会被埋没。”《春秋》是一部编年体史书,按年记载了春秋时鲁国从隐公元年到哀公十四年或十六年间(前722~前481或前479)的历史大事。其纪年依据鲁国,记述范围却遍及当时整个中国。内容包括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天文气象、物质生产、社会生活等诸方面,是当时有准确时间、地点、人物的原始记录之书。当时晋、齐、楚、宋等国均有这样的史官建置和类似的史书编著,其体裁及“书法”也大体一致。《春秋》所以能记载各国大事,就是这些史官相互通报的结果。当时正值社会剧变,礼坏乐崩,“天子失官”之时,原属官府掌管的《诗》、《书》、《春秋》等典籍散播民间,成为各诸侯君主们害怕的一种社会舆论。他们既害怕史官们秉公直书,也害怕史官们将他们一笔带过,埋没他们。“青史留名”就是从此而起。所以,见享乐而不动心,就是自求福;“般乐怠傲”就是自求祸。无论是福是祸,都是自己求得的。老子曾说过:“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四十六章)”“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五十八章)”说的就是,如果沉溺于享乐,沉溺于所谓的福,就会引来灾祸。因为人们都不会中止自己的欲求,好了还想再好,有了还想再多,于是便有所作为,有所行动;而这有所作为,有所行动,如果违背了大自然的道路和规律,就会导致灾祸的发生。比如砍树,是为了烧火煮食,或是为了驱寒取暖,是为了制作更多更好的房屋与家具,然而大面积的砍伐,也就导致水土流失、洪水泛滥和破坏了空气的净化功能。再比如享乐,一个人的享乐是建立在若干人的辛勤劳动之上,甚至于是建立在若干人的痛苦之上,一旦这些人不甘于辛勤劳动和不甘于痛苦,就会奋起反抗,就会使只顾自己享乐的人陷入灾祸之中。天降灾祸而给人带来痛苦,那是大自然运行规律所造成的,人们拿天没有办法,而因为自己享乐带给别人痛苦,就逃脱不了灭亡的结果了,因为人拿人总会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