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乾大帝苦笑,似是对靖王的怒意未有所觉,他摇头道:“此处为禁地,也唯有你我兄弟二人。弘澈啊,你血脉里流淌着轩辕家的血,这一点,你又何必否认?当年,只是父皇太过胡涂……”
“陛下!”靖王轻喝出声,语气已然冷凝,“当年之事,早已烟消云散,臣已不想再提。臣姓薛,是薛家的唯一子嗣,如此而已!”
亭中寂静下来,只听得山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莺鸟婉啼。
武乾大帝端在唇边的茶水,已微有些冷却,令他失了品啜的兴致。
他缓缓放下瓷杯,轻声道:“你可恨我?”
由“朕”到“我”,可见武乾大帝的诚意。然而靖王的心里,却越发的生出危机之感,亦生出了丝丝悲凉。
这么多年,他困守边关,若无诏书,他未曾踏进都城一步。如今,他奉诏回京,却依然被防备、猜忌,就是因为他身体里这讨厌的血液么?
“保家卫国,是臣今生最大的心愿,如此足矣。”靖王半点不敢耽搁,立刻回道,“陛下未曾对不起臣,又何出此言?”
武乾大帝龙目微眯,不满的道:“此言不真不实。”
靖王蹙眉:“陛下这般说,倒令臣不明所以。”
武乾大帝盯着靖王的脸,一字一句的道:“你对先皇心存怨恨,却对我说着忠诚不二的话。弘澈啊,你让我对你如何放心?”
靖王沉默片刻,狭长的眸子转而看向远方的云雾,叹了声,才道:“陛下身在此山,迷雾重重,哪里能看得清呢?”
武乾大帝龙目微眯成一线,挡住了眸中的光泽,唯有丝丝缕缕的寒芒不断逸出。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武乾大帝淡淡地说道,“对了,过几日逸寒就要出征,你可有何要嘱托他的?”
靖王垂下眸子,盯着武乾大帝亲自倒的那杯茶水,杯中脆绿柔嫩的茶叶还在竖着沉浮其上,虽已凉透,但仍然淡淡的幽香弥漫。
“陛下封他为镇北大将军,是他无上的荣耀,此番出征讨伐无道之邦,亦是他的忠诚与责任,臣并无甚嘱托。”靖王淡淡地说着。
武乾大帝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凉亭边上,看着谷壑中氤氲飘渺的云雾,悠悠地道:“你为朕戎马半生,你儿子亦是如此。弘澈,朕唯有一言想要问你。”
靖王俯首,恭敬的道:“陛下请讲,臣定知无不言。”
武乾大帝倏地转眸,定定的看住靖王,眸中竟现出从不曾有过的执着与认真,他声音沉凉,如远寺钟鼓,敲得人心发慌:“当初,你曾想过反了轩辕氏,而那时,最有实力的也是你。最终,你却甘愿收兵俯首,困守边关苦寒之地。朕只问你,当年万事俱备,明明可起事自立为王之时,你为何突然放弃,反而力保朕登上皇位?你可知,若朕登上皇位,再以反贼之名擒拿与你,纵然你有精兵三十万,到时困于宫中,你也只能束手就擒。”
靖王慢慢的抬眸,静静地盯着武乾大帝那双灼灼的炯眸,他的眼中不由现出一种锥心刺骨的寒凉,他突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淡淡地道:“陛下这是后悔当初不曾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