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衣下床,打开窗户,初春料俏的寒意立时扑面而来,我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恶梦?是因为白天看到他被人打的缘故?也许吧——孟宏涛白天挨打的样子和在梦里血流不止的样子在眼前交替出现,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他不应该是一个吃了东西付不起银子的人呀,他为何那样做?是他遇到什么难处了……
莲儿端了晚饭进来,见我站在窗前吹风,忙将饭菜放到桌上,利落地将窗户关上。
“主子,夜里风寒,你的病刚好,不能这样吹夜风的。”
“没事。”
我知道她这样做也是关心我,也就没再多言。桌上的饭菜尚冒着丝丝热气,想来她一直将饭菜放在锅里热着。我看在眼里,胸口一窒,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感动,坐到桌前,端起碗,虽然并没有什么味口,但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一些。
莲儿见我吃得不多,有些担忧地问:“主子不再多吃一点么?”
“不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刘申。”莲儿小心地瞄了我一眼,神情有些怪异。“他下午回来见主子在绣庄院里睡着了,怕主子会着凉,就……抱了主子回来。”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其实我早已经猜到,只是仍是想确认一下。莲儿看起来像是有些难过,我想起之前的想法,上次没能问明她的心意,不如就趁现在问问吧。
“莲儿,你觉得刘申这个人怎么样?”
“他?”莲儿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这样问,犹豫了一下,低头回道:“很好呀,对主子又忠心,人又能干,心底也好,主子的事他没一样不上心的。”
“是呀。”她这是怕我责备刘申吧,我微微一笑。“他这般好,那你可中意?我若将你许他,你愿意么?”
莲儿猛抬起头,犹是不敢相信地望着我,许久,终是无语地埋下头,俏脸微红,低低地道:“莲儿从未想过。”
“没关系,你也不用急着回答,下去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莲儿如获大释一般飞快地收了碗筷端了出去。
我睡了一下午,此刻睡意全无,便取了绣弓做绣活。一直做到拂晓,感觉有些困了,和衣倒上床上,本是想小睡一会儿的,哪曾想一觉睡到快晌午才醒来。
迎着明媚的阳光,我走出屋子,没有见到莲儿,暗暗猜想她这个时候是去买菜了吧?我这样的绣庄老板天下怕也是少见的,整天悲春伤秋,自怨自怜,从未真正关心过绣庄的生意,倒是刘申比我还更象一个老板,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也正是他的纵容让我更加恣意妄为。象今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我边想边去绣庄。
刚走到小院中便听到有人在争执,声音是从东厢的会客厅里传出来的。
“你开门做生意,我又不是不给你银子,你为什么不做?”
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听起来象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
“不做!”
是刘申,他好象很生气。
“为什么?工期太紧?赶不出来?”
“不做就是不做,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走走走——”
我刚走到门口,便见刘申怒气冲冲地将一中年男子推了出来。
“刘申,你这是做什么?”
开门做生意的人,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刘申平时从不这样,他今天是怎么了?我有些疑惑,也有些生气,这绣庄好歹还是我的吧?虽然我并不怎么上心,但也不会任人胡作非为,有生意上门不但不接,还把客人往外赶,这说得过去么?
刘申见到我,愣了一下,忤在门边,一张脸拉得老长,一声不吭。
那中年人瞟了我一眼,抖了抖衣衫,很是生气地一挥手立在一旁,也不说话。
我歉意地冲那中年男子拱手,陪笑道:“在下姓红,单名一个蓝字,蓝天的蓝,是这锦华绣庄的老板。底下人不知礼数,得罪之处还望先生见谅,莫要往心里去。有什么需要只管对在下言明,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这才象话嘛,哪有他那样做生意的?”
那中年男子睨了刘申一眼,冷哼一声,回头转向我拱拱手。
“鄙人姓江,是刺史府的管家,刺史大人有一批绣品想交给贵庄来做,还请红庄主不要推脱才好。”
刺史府?他又姓江……莫不是将女儿许配给孟宏涛的那个江刺史?暗暗揣测之余,我还是礼貌地请那位江管家到会客厅坐下。
刘申端上茶水,立在一旁欲言又止。我佯装不知,转看向江管家。
“不知刺史大人要绣的都有是些什么?”
“是嫁妆。”
“嫁妆?”
果然如此!我心下立时明白了。我与孟宏涛的交往,从来就没有刻意向谁隐瞒,以刘申平日的聪慧,他定是能猜到一二的,难怪他会将这笔生意拒之门外,还那般不耐烦地想将江管家哄走。他是怕我知道了,更加伤心难过。刘申呀刘申,我红兰何其有幸,得你这般的关心、维护!
我感激地看向一旁一脸怨色的刘申。
“你去忙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主子……”刘申仍是不放心,“我们已经接了不少活了,绣庄人手不够,再接的话,我怕不能按时交货,得罪顾客……”
他还是不想让我接下这单生意。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我一再保证,刘申才极为勉强点点头,道:“我去巡视一下,看看李家那批绣品绣得怎么样了,有事就叫我。”
江管家见刘申离去,意有所指地笑道:“红老板的这位管事可是有些特别呢。”
我尴尬地笑笑。
“他也是只是担心我接下太多单子,无法按时交货,得罪了顾客。毕竟顾客是我们的衣服父母嘛,开门做生意,信誉很重要。”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把顾客往门外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