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闻言，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将自己放松下来。
“这样可以了么？”
刘申望着我，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期许与赞赏，还有一些意味不明的情愫，让我不由得心神一窒。那种感觉……
我一甩头，挥开心中的不安，自我安慰道：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我的绣房里，一男子正专注地看着绣架上尚未完成的绣品。一身淡紫的衣衫，青丝高束，静谧中，素淡得如一幅精致的画卷。看在眼中，深深被其吸引，移不开目光，我不由停住脚步，静静站在门边，不忍打破那份静谧，破坏难得的“好画。”
画中的男子终是感觉到什么，缓缓抬起头来，干净的脸庞，浓眉如墨，双眼深似大海，见到我，露出些许诧异，继而了然。
“这位可是这锦华绣庄的老板？”
“在下红兰，正是这锦华绣庄的老板。”
我拱手行礼。
“红兰？”
见对方浓眉微蹙，我慌忙解释道：“是蓝天的蓝。”
浓眉旋即舒展开来，对方向我还礼。“在下王进。”
“原来是王公子，请坐。”
我迈入绣房，示意刘申上茶。
王进的目光又回到那幅未完的绣品上，询问道：“这幅芍药牡丹图，可是出自红老板之手？”
“正是在下的拙工，让王公子见笑了。”
我谦虚地应和。
王进回头细细打量了我片刻，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
“我在京城见红老板过为杜姑娘绣的绣像，传神无比，叹为观止。之前还不解，红老板何以对女儿家的神情、心思把握得那样精准，现在王某算是明白了。红老板才情过人，就是这花儿，也是传神无比，通透如人。这花中透着淡淡的执着，就如那流水，看似柔弱，却也有刚强的一面；就如红老板，虽有着江南书生柔弱的外表，心中也必如那花儿一样，有着自己的坚持吧？”
我接过刘申递上的茶，轻抿一口，掩饰住自己的不安。
他已经看出自己是女儿身了么？好精明的公子！虽然知道，却也不点破，只是出言提醒。他应该没有恶意吧？
刘申在一旁适时地解围，道：“公子不是有绣品要与我们主子谈么？”
“哦，是的。”王进收回审视的目光，将一直放在桌上的一卷画打开。
“我想请红老板将此画绣出来，不知红老板几日能绣好？”
我按下心中的不安，看向那幅有些陈旧的画作。目光一接触到那画，便不由得一震。
好画！缤纷的桃花下，一红衣女子一手执花，静静地立着，目光柔和，笑意轻浅，如云的青丝与那飘飞的花瓣一同轻舞于空中，让人望之动情。画虽然有些陈旧，画上的颜色也黯淡了些，但对整幅画的效果影响并不大。画旁题有一行小字：人面桃花相映红。字体浑厚有力，苍劲中不失沉稳，让我不由想起了眼前的男子。
王进见我看他，询问道：“半月，可以绣好么？”
“半月……”我沉吟起来。这幅画若是挂起来，与真人无异。这样的画，看似简单，其实用色颇多，而且对配色也要求得极高，按常规的计算，至少也要一个月，半月想要绣好，根本做不到。
“最快也要二十天，若是王公子要得很急，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王进那样精明，我也不想强揽下没有把握的活。绣金是很诱人，但若是因此引来什么麻烦，我却是不愿的。
“好，就二十天。二十天后，我来取画和绣品。我有一个要求，须得由红老板亲自绣，不能假手他人。”
王进说着，也不等我同意，从桌上的包裹中掏出四锭银子。
“这是二百两定金，余下三百两，取画的时候一并奉上。”
呃……这就算是定下了？我身向身旁的刘申，见他冲我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人家那么爽快，又没有特别过份的要求，我又何必犹豫不决呢？至多这二十天辛苦一些，应该可以完成。
送走了王进，我便着手准备描绣样、买丝线，此后的二十天，我每天起早贪黑地赶着绣活，同时对吩咐岳红，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孟宏涛来了几次，都让岳红拦在了外面。孟宏涛急了，央求岳红让他进来，并且保证他只看看我就走，绝不影响我绣画。
岳红实在被他烦得不行，终于同意，但只允许让他在窗外看看我就走。
孟宏涛静静地站到窗外，见我绣得极其专注，他站许久我都没有发现，只得悻悻地离去。
终于完成了！
我站起身来，满意地看着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天的成果，这幅画画得极其传神，我一度担心自己不能将那画人美人温情脉脉的神态绣好，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伸伸懒腰，将绣品从绣架上取下来，小心地卷起来，用白布包好，再把挂在墙上的画卷也一并收起来，放到一起。
那王进想必是极爱这画上的美人的吧，否则怎么会有这样传神的画作呢？不知为什么，我心中就是认定那桃花美人图必是王进所画。也不知那画中的女子是哪家姑娘，竟能得到那样的深情，她是何其有幸！
“终于完成啦！”
呃？身后有人？我猛转过身。孟宏涛正好站在窗外，一脸笑意地望着我，眼中涌动着浓浓的情愫，使他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更加晶亮无无比，如两颗流光溢彩的乌珠，引人遐想。
“你怎么在这里？”
“我每天都在这里，你那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我。”
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害我也觉得过意不去，歉意地垂下眼睑。可明明是你自己跑来的，又不是我请你来的，我为什么要过意不去呢？我正了正神色，再看向窗外，赫然发现他身后漆黑一片。天已经黑了么？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他觉察到我神情的变化，笑意更浓，调侃起我来。
“天早就黑了，你居然到现在才知道，你心里除了那绣活，还有别的么？知道灯是谁为你点上的么？是我耶——也没见你说声谢谢。快出来，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