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杜瑜亲自送丝线过来。我一看,清单上所列丝线全置办齐了,心里不由暗暗惊叹。幸好是杜府亲自置办,要是换我,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是买不齐的。
“关于那批织品的绣样,不知道红姑娘有何构想?”
“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些绣样,杜公子可先过目一下,若是不满意,我再作修改。”
我将书桌上绘好的绣样递给杜瑜。杜瑜接过,一张一张细细地看了后,笑眯眯地交还给我,同时感叹似地道:“同样是鸳鸯戏水,同样是富贵牡丹,可是别人绣品图样的都不若红姑娘这般灵气逼人呢!”
我也跟着笑起来。
“那是杜公子抬爱,其实绣品全靠绣女们的手艺,只有技艺精湛的绣女才能让画面生动起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再好的绣品,形似还远远不够,还要传神,光传神还算不上完美,还要有极佳的意境,只有这三者相辅相成,配合到绝佳之时,这幅绣样才称得上完美。我看红姑娘的这些绣样,就知道其中每一幅都是三者结合得恰到好处的完美之作,可见红姑娘也是颇费了番心思的。通常做嫁妆的图案也就是那些个鸳鸯呀、牡丹呀、喜鹊什么的,而红姑娘所绘的绣样里竟然别出心裁,选了葫芦、葡萄、莲蓬之类的,既不落于俗套,而且每一幅都喻意深远,这也同样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红姑娘是花了许多思,下足了功夫的,我很满意。将这批织品交给红姑娘,我非常放心。”
难得世上竟有人这般欣赏我的绣作,而且还能通过绣作看出我在其中所花的心思和所要表达的喻意。他的这番恭维,我听了也格外受用,立时将他引为知己。
他坐在窗前,细细地翻看我的其他绣样,神情专注。阳光透过院中的树叶透进来,落到他身上,斑驳成一片,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亦真亦幻的感觉。看着他就仿佛看着一块精美绝伦的玉,让人沉醉其中亦浑然不自知。
我又一次看失了神。
这样的男子呵,真是越看越让人着迷,百看不厌呢——
趁他没有发现,我恣意且专注地看着他,细细地看着,生怕漏掉一丝一毫。我要将这样绝色的男子深深印入脑中,找机会绘出来,以后便可日日看着,守着。
目光顺着他的面颊缓缓下移,他的脖子肌肤胜雪,滑腻如脂……咦?他竟然没有喉结?怎么会?莫非……
我脑中飞转如梭,发现至宝了!呵呵……
那杜公子被我的笑声惊扰,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
他那眼睛真是漂亮,长长的眉睫,幽黑的眸子,顾盼之间,流光溢彩,真是一双勾魂的眼眸呀!
我不知收敛地凑上前去,细细地看。
这眉也很美,细长如柳,青黛如烟,若将那双眸子比作两潭池水,那这两道柳眉便是两座被烟所笼的远山,浓淡得恰到好处,让人眷恋。
还有这鼻,洁白细腻,微微泛着晶莹之色,简直可称得上精雕细琢。
还有这唇,嫣红丰润,就象……
眼前的“秀色”突然消失,我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都怪我一直色色地看人家,忘了我这副模样是会吓着人家的。此刻的“秀色”正站两步开外,一脸菲红,怒气冲冲地盯着了,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吓到杜姑娘了。”
我尴尬地冲眼前的“杜公子”笑了笑,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长得太过好看的呢?
“呃!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杜小姐一脸震惊,说话也结巴起来。
“杜小姐太漂亮了,所以我就看得格外仔细了些,也就看出来了。实在不好意思。”
我笑得有些讨好,毕竟是我失礼在前,也不想太吓着眼前的佳人。我对漂亮的东西丝毫没有抵抗力,她这样漂亮,我自然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尤其是在知道她是一名女子之后。
“呵呵……”杜小姐尴尬地笑笑,道:“红姑娘观察细致。”
“嘿嘿……”
我只好陪笑。
杜小姐的身份被我拆穿,落荒而逃。
隔了两天再来,便不再着男装。恢复了女儿装的杜小姐更加明艳动人,简直就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果然不负瓜洲第一美人的名号。
我将画好的绣样给她看,她每每总说好,还缠着我教她绣花。
我也乐得亲近美人,就答应下来。
她的嫁妆绣了整整两个月才全部做好,杜府来取货那天,她没有再来。我绣了一幅帘子,是她的肖像绣。侧身立于葡萄与葫芦相缠绕的竹架下,笑语盈盈,顾盼生辉。本来是想亲手交给她的,可是她没来,我想了想,将帘子包了,托取货之人带回去。
这样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手帕交。她出嫁之前给我介绍了不少客户,都是瓜洲的有钱人,绣庄的生意也渐渐火起来。刘申每日在铺子上也忙得不可开交,不时接了订单拿回绣庄来。绣庄越来越忙,我不得不考虑再聘一些绣女,将绣庄规模再扩大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张老夫人的病渐渐有了起色,已经能下床活动了,天气好的时候,我便搬张躺椅到小院里,扶张老夫人到院子里坐坐。她眼睛看不见了,生活起居全都要人照顾,但她的病渐渐好以后,便常常固执地要自己做一些事。我拿她没辙,也就只能多迁就她一些。她很疼孩子,自身体好一些后,每天总要把小家伙抱在怀里逗他玩,和他说话,祖孙俩常常这样玩着玩着就一起睡着了。
孟宏涛也会三不五时地跑到绣庄来看我。
他每次来都会惹得我不高兴,我每每对他恶语相加,他也不往心里去,下次来的时候,仍是一副嬉笑模样。
他已经知道刘申是我店里的掌柜,虽然俩人都不怎么说话,但他看到刘申与我在一起也不会生气了,虽然时不时还是会语气酸酸地说上两句,但再也没有象第一次那样大发雷霆。
日子过得飞一般快,转眼到了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