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回建康后闲居不久,正式任职朝中做秘书郎。执掌三阁经书,校阅脱误。每逢朝会例行谏议,多有嘉言。
朝野重之。
如今即为秘书郎,王羲之趁此机会重读儒家经典,尤重《尚书》。不觉已入古圣之境,谈吐一新,君子矣。
卫夫人之子李充,常念旧怀,与王家时常往来,二人情同手足。李充亦善书法,精于刑名之学。为官方正,不尚浮华。王羲之深敬之。谢安不喜刑名,评之曰“俗。”
王羲之知谢安欲为卧龙,虽有管仲之才,绝不炫耀于世,心中颇为欣赏。
谢安见王羲之为官得自然之道,亦十分敬重。
至于书法,王羲之忘之久矣!久不思笔墨。
纸白如雪,任它茫茫一片。
砚深似海,自有苍龙遨游。
今日炉火纯青处,正是太上忘情时。
“那时你每天做什么?”
“吃饭睡觉。”
“还有呢?”
“还有就是做事。”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与夫人做爱,敦行周公之礼。”
“哈哈哈哈,君乃古君子也。”
刚回建康时,王羲之每晚必与夫人同床。后来渐渐就次数稀一些了,有时看书晚了索性就在书房的地毯上睡觉。
夫人一切由他,温柔体贴,诸友称赞。
如今即为官,王羲之在建康城中新置了一栋小楼。
玲珑剔透。
小楼之下为一小院。
古朴清幽。
小院中有一草坪。
碧绿如麦田。
王羲之时常憩于其中,如在山林。
晨起。
拂案。
推窗望日。
东面的树林已透过一片彩红,只是还未见红日,想来犹在沧海之中。
窗棂上滴下一滴露珠来,随着王羲之推窗的那轻轻一扇,刚好滴进了桌上的砚中。
王羲之久未写字,砚中无墨。
那露珠似雨落荷心,滴溜溜转动,煞是有趣。
慢慢地树林背后曙光透进来,林中露水晶莹似琼花,瑰丽似瑶树,内含七彩。
王羲之忽然想起葛洪来,微微走神自笑:这老仙翁的金丹不知何时才能炼好?此时他是在齐鲁深山,还是去了高丽远海?
算来还是仙家洒脱,一念即起,翩然远逝,岂会在乎红尘琐事。
昔日嵇、阮二贤把臂入昆仑,真乃神仙中人也。
王羲之凝视砚中水珠……
渐觉水珠化去如纤尘……
一点一滴,一丝一瓣,化得极细极细,不可再分。然后忽又跳跃开来凝聚成团,通红明亮如珍珠玛瑙,奕奕生辉。
王羲之微微惊讶。
待他仔细看去,却见是窗前红日。
原来水珠化时,红日已升起。好像这滴水珠直接变成了太阳。一边在蒸发,一边在成形。
不生不灭,一切互补。
王羲之又悟:太阳原是一滴水。
一日从朝中归来无事,王羲之携了妻子郗氏之手,约好了谢安夫妇,前往钟山玩耍。
谢安夫妇欣然同行。
两辆马车,悠悠出城。
半路上又碰见王恬带着一个家僮来找,王羲之停车笑问:“兄有何事?”
王恬斜坐在马背上(他身后的人影与马影镶嵌成了一块巨石),懒懒道:
“贤弟若有暇,可愿陪愚兄手谈两局?”
王羲之与妻子好友相视而笑:这人棋瘾真大!当下笑道:
“太好了。我们到山上去下可好?”
“好啊。”
王恬于是与大家一并同行,一路嘀咕着:“那回我在山里为大兄扫墓,(指王悦。王恬是王导次子,其大兄为王悦。王导死后不久,王悦亦亡。)墓旁有几棵松树,我在树下静坐,那松子落在石板上就像棋子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