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手指头上的草藤被人使劲儿拉动了一下,而后又使劲儿拉了一下,草藤就断了。我当时清楚地感觉到,粟沐慢慢错开了身子,回头看着我。我心里很慌乱,赶紧闭上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虽然闭着眼,但是也能感觉到她直勾勾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轻轻叹息了一下,用手小心托着我,将我放到了地下,然后离开了。
“这时候我还没多想,心里还想着看看,看看,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看我一准儿抓住她,看她还不承认自己晚上起来过!然后我又想起河边古怪的影子,赶紧起来,想提醒她,却没有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那样一件离奇的事情。”
宋姨叹了一口气,感慨着:“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就算在今天,我也一直怀疑当时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一幕确实让人不敢相信。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这样……”
宋姨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仿佛也在嘲笑当时的自己。
我咽了一口唾沫,着急地问:“宋姨,到底怎么了?”
宋姨说:“当时,我迷迷糊糊地看见她……她好像和那个黑影连在了一起。然后,然后……然后她就消失了……”
“啊?”我和猴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消失了?”
宋姨有些心神不宁地点点头,说:“是,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我也听得惊心动魄,说:“那……那个黑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姨摇摇头,说:“我当时也想知道晚上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去河边看了看,发现河边一人多高的草都被什么东西给压平了。看来昨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真是有一个大东西在草地里趴过。”
猴子问:“宋姨,那你有没有汇报上去?”
宋姨苦笑着:“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那咋还能不上报呢?我汇报给了连长,连长开始不信,觉得我肯定是饿昏了头看错了。当时每天都失踪好多人,也没有精力去管谁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好在当地的向导听到这个故事,忙朝着雪山拼命叩头,说那是雪山上下来的神怪,是雪山发怒了。
“连长觉得事情古怪,赶紧上报给了团部。团部了解情况后,还是很重视的,想要派一组人去草地深处寻找。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粟沐却突然间出现了。”
我一下子吃惊地站起来:“这……她怎么又出来了?”
宋姨摇着头,说:“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间出现了。就在团部已经安排好人,打算向雪山进发时,她就打着哈欠拢着头发从外面慢慢走过来了,边走过来还边跟我打着招呼,就像她刚刚睡醒,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我当时又惊又喜,赶紧上去拉住她的手,问她没事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把我给吓坏了!
“她却吃惊地看着我,说她昨晚上一直好好在那儿,刚才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解手去了,还问我为什么这样奇怪地看着她。
“我当时脑子里轰隆一声响,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团部的人看到这样子,以为我是在无中生有,也很恼火,低声训斥了我一顿,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军令如山,开不得玩笑。下次我要是再这样,就要按照谎报军情处置——这可是大罪!
“我拉着粟沐的手,小声问她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她却什么也不肯承认,偏说我昨天晚上肯定是看错了。
“我反复问了几次,粟沐都不承认。我心里也是一片冰冷,想着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她消失了,早上又哪里都找不到她,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再看看她,原本苍白干枯的脸,现在却红光满面,显得红润也有光泽,仿佛在一夜之间恢复了活力一般。
“我越看她,越觉得她可怕。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半夜成为了吸人血的妖怪,所以一夜之后才会变得那么年轻妖媚。
“不管怎么样,我对她开始渐渐留意起来。她一定是瞒着我们做了什么古怪的事情,所以才不敢承认。
“我一回头,就看见粟沐那张红扑扑的脸对着我鬼魅地一笑,看得我胆战心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个晚上,我一直提心吊胆,想找个理由不和粟沐一起背靠着背睡。我实在是害怕,就在那儿磨磨蹭蹭,装着在做事,不愿意睡觉。就这样折腾到了下半夜,我困极了,自己坐在地上,用手臂支撑着脑袋打盹。半醒半梦之间,从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双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肯定是粟沐,她来杀人灭口了。
“我拼命挣扎,去掰她的手,却被她越勒越紧,怎么也掰不开。我的脖子都要被她勒得断掉了,喉咙里像火烧一样,胸膛简直要炸开了。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听一个练过武的僧兵说过,人要是被勒住了脖子,手使不上劲儿,掰对方的手是掰不开的,这时候就要拼命去掰那人的指甲。指甲很脆弱,用不了多大劲儿,就能把它给掀掉。对方吃不住疼,就会松手。
“当时情势逼人,我想都没想,摸到她的指甲缝,狠命一掀。就听她‘嗷’一声叫,松开了我。
“我护着脖子往外就跑,觉得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掐碎了,里面堵了好多东西,想吐又不敢吐。我拼命吸了几口气,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大喊着‘杀人啦!救命啊’。
“值班的战士一下子醒来了,哗啦哗啦把枪上了膛,就朝我跑过来,喊着‘谁?什么情况’。
“我护着脖子,哭起来,说粟沐想杀我,她刚才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差点儿就把我给掐死啦!
“战士们见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有些迟疑。但是仅仅凭我这么一说,就认定自己的战友是坏人,也有些武断了。就在这时,我们的老连长过来了,他听我说完后,只淡淡说了声,把粟沐带过来。
“粟沐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一脸无辜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狠狠骂道‘你还有脸问怎么了?!我差一点儿就被你给掐死了’。
“粟沐一愣,接着轻蔑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做梦了?你昨天还说我被妖怪捉走了呢’。
“我当时又急又恨,被她这样一憋,急得话也说不出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就听见粟沐无辜地说,估计我是这段时间行军太辛苦,受到了什么刺激,影响了思维,常出现幻觉。医院里就有这样的例子,神经衰弱等都可能出现这样的症状。昨天我还说她被妖怪捉走了,今天又说她要掐死我,估计明天又要说遇到鬼了。
“粟沐叹息一声,说没事了,她不怪我,让大家都回去。
“我见她轻描淡写地几句就把事情掩盖过去了,觉得胸腔里气血翻腾。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哇哇吐出两口卡在喉咙里的淤血。连长怕我出事,忙问我身体要不要紧,让人赶紧找军医过来。
“我呕了几口血,感觉气顺了一些,也理出了一个思路。我知道这时候越急越没用,大家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看。
“我想了想,这辈子的机会可能就只有这一次了,要是不想从此被人当成精神病,就一定要洗清我的冤屈。
“于是我定了定神,捋了捋头发,说:‘连长,我没疯,我现在心里很清楚,粟沐她刚才真是想掐死我。不信你看看我脖子上的淤青,我刚才差一点儿就被活活掐死了。’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大叫着:‘她掐我的时候,我把她的指甲给掰断了。你们看看她的指甲,看看她的指甲就知道啦!’
“连长没说话,粟沐也没说话。黑暗中,就听见旁边小河里的流水哗哗响着。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次请求连长看看粟沐的指甲,也算是我最后的机会,请求组织上还我一个清白。
“连长叹了一口气,他请粟沐伸出手,让我们看看她的指甲,就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也好。
“粟沐听我说了那些话后,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坚决不服从。
“她冷笑着,说我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和恶意揣测,连长竟然相信我这样一个疯子,不管是个人作风还是领导能力恐怕都有问题。
“这时候,大家都能看出来,粟沐明显很慌张,把手握得紧紧的,不断找借口,拒绝我们查看她的指甲。
“连长也看出不对,他严肃地说:‘粟沐同志,你是老战士了,应该知道咱们部队的规定。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最好配合我们,不然就要按照军队的规定,把你扣押起来再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