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世珍拾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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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雕漆《清明上河图》

如果说我家里那点破烂算得上是收藏的话,雕漆《清明上河图》算得上是我收藏道路上的一座里程碑;如果我这些年七零八碎地买了点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就像是在沙滩上捡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贝壳,那么雕漆《清明上河图》就像是我意外地拾到的一颗珍珠;如果夸张地把我的所谓收藏算做是一顶王冠的话,雕漆《清明上河图》无疑是王冠上那颗最璀璨最耀眼最珍贵的宝石。

相信每个人的每一件收藏品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我的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样一件数载难逢的好东西。我的故事是这样的——我喜欢雕漆,雕漆的精品只要是被我遇到而且价钱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的我一般不会放手,再加上2006年雕漆被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我知道北京能做雕漆的人越来越少,能完成好的雕漆作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我曾经天真地想过,如果我有足够的财力和艺术修养,我一定养一个雕漆的作坊,把北京最好的雕漆艺人都纳贤于门下,为的是让雕漆这门从隋唐五代就有的技艺不至于在我们这一代失传,可是,我一没有足够的财力,二缺乏应有的艺术细胞,我自己养活不了这样一群手艺人。我甚至曾经算过这样一笔账,一个小一点的雕漆工房一年大概只需要三五十万块钱,我把我周围有些财力的朋友筛选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目前尚未发现哪位朋友既有经济上的实力,又舍得为弘扬一门很短时间内见不到经济效益的艺术出血。所以,我能够做的,就只剩下以自己绵薄的财力买下个一件半件的,或许我的这点欣赏和贡献可以维持他们短时间内的扩大再生产。我想,上帝一定是偏向有准备的人,更何况你只是心底无私地爱着它,老天爷没有理由不把它送到你的面前,让它伴你一生一世。

几年前,有个曾在雕漆厂工作过的朋友告诉我,已故雕漆大师杜秉臣家有块雕漆《清明上河图》的挂屏要出手,问我有没有兴趣。我问他雕得怎样,他说没问题,是杜大师和徒弟在家里完成的一件作品,没在众人面前出现过,雕漆厂建国几十年的历史上也没有创作过相同题材的雕漆作品。他还说,哪天您有时间我陪您到他家看看去,现在还在他们家墙上挂着呐。那时候的雕漆不光漆好,漆里还掺了银朱[银朱也名碾朱、碾,《证类本草》里叫灵砂,《本草蒙筌》里叫心红,《胡演升丹炼药秘诀》里叫水华朱,《纲目》里叫猩红、紫粉霜,为人工制成的赤色硫化汞,为无机化合物,鲜红色的粉末,有毒。银朱与灵砂都是人工制成的赤色硫化汞,目前当药材使用并不区分a但古代《本草》分作二条,据古代制法,灵砂升炼时用的是硫黄,火力缓,炼时较长,银朱则用含杂质较多的石亭脂(石硫赤),且火力猛,炼时短,因此灵砂的质量当较银朱为纯。其性味辛,温,有毒。另外碾朱又是遮盖力强的名贵的红色无机颜料,以色泽鲜艳、久不褪色和防虫防蛀著称于世,夹在古书中防虫蛀的丹纸和中国书画用的上等印泥就是用这种碾朱制成的。全国知名的西泠印社等书画家所用的印泥,皆以用银朱制作为上品。至于旧日名贵漆器,都以碾朱入漆为标榜,其名贵足见一斑。]现在银朱那么贵,谁还舍得给您掺啊,反正一般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不过掺了银朱的雕漆就是不一样,这块雕漆《清明上河图》挂屏在他们家墙上至少挂了二十多年了,银朱的光泽都泛出来了,特别柔和好看。说实在的,听这位朋友这么一讲,我当时就动了心。可是,我不愿意到人家家里去,毕竟从人家家里的墙上摘下来并买走一件挂在人家墙上很久的一件东西,对人家来讲可能不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至少我这样以为。我说这样吧,哪天您方便的时候帮我拍张照片让我看看就成了,我不去人家家里看了。事情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以为人家哪天会把作品的照片拿给我,不曾想,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那位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正在我办公室的楼下,把东西给我拉来了,让我下楼看看。那时是下午五点左右,正是人们下班的时候,人来人往的。我下楼,正好看到哥儿俩正从一辆面包车上费力地往下卸这件由八块60厘米×30厘米组成的,加上框差不多有五米长的大挂屏。所有经过这辆面包车的下班的人都会看几眼他们,因为这实在是不像在下班时间给一座办公楼里搬的物品。我赶紧跑过去说,不用搬下来了,我这么看一眼就行了。真的,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跟他们说,我要了,你们把车直接开到我家去吧,我也马上开车回家,我家里只有多少多少钱,你们看行吗?他们说,好吧。就这样,这件好东西就属于我了。当时我家里真的只有这么多钱,这个钱数比人家开的价少一点,差得不是太多,否则人家也不会那么痛快就把东西给了我,可我还是有些不安,因为在我心里,它的价值远不止这些钱。

如今,它就静静地立在我家的地上,一如它初来我家时的地方和模样,和我家的环境摆设很天然地融合在一起,以至于我有些怀疑,当时大师雕刻创作它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就有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在我不上班不出门的日子里,有时我会蹲在它的面前,端详它上面栩栩如生雕刻着的北宋都城汴京清明时节的生活场景以及汴河两岸的繁华景象和自然风光。雕漆挂屏的左面部分是汴京郊野的春光:在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扁舟。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来。一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使人感到虽是春寒料峭,却已大地回春。路上一顶轿子,内坐一位妇人。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从京郊踏青扫墓归来。中间部分是繁忙的汴河码头:从画面上可以看到人烟稠密,粮船云集;人们有在茶馆休息的,有在看相算命的,有在饭铺进餐的。还有“王家纸马店”,是扫墓卖祭品的;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横跨汴河上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拱桥,它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宛如飞虹,故名虹桥。有一只大船正待过桥。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邻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的像在大声吆喝着什么。船里船外都在为此船过桥而忙碌着。桥上的人,也伸头探脑地在为过船的紧张情景捏了一把汗。右边部分是热闹的市区街道: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交通运载工具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有时在家,手握一杯清茗,我可以端详它一天。毫无疑问,和几年前把它请进我家时相比,它的市场价格应该是提升了很多,有人建言我可以送到拍卖行以一个不错的价格出手。我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它在我的身边,我时常会感觉到自己是个幸福的人,幸运的人,富有的人。它离开我了,我就会既不幸福,也不开心,会感觉失去了很大一部分精神财富,我会很不喜欢我自己。

有时想想,爱一个人时间久了都可能会变,爱一件东西这么多年了,居然没变,想想爱的感觉真是奇妙,一首歌的歌名也许想表达的就是这种感觉,它的名字是《遇到你是我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