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从废墟里挣扎起身，身上已染上几道血痕——来自他自己的血液。
他数不清自己多少次打倒了那头恶魔，然而每一次恶魔再站起，又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用这座城市里流淌的血水补充损失的力量，甚至变得愈发强大。
信仰快见底了。能够用来护体的信仰越来越少，以至于这一次被恶魔顶飞撞入建筑物的时候受了点伤。
“咳咳咳……情况越来越不妙……”言灵咳出了血丝，“看来走入了一条死胡同呢。”
默示录又飞到他身边，可这次变回了黑色笔记本的形态。默示录翻开，写着：“剩余的信仰已经无法维持我的人体化形态了。”
“还说什么干翻它一千次就能解决？你特么的又坑我！”
默示录：“怪我喽？是你的战斗技巧太差。”
言灵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恶魔。
恶魔刚孵化出来，第一要务就是吞食城市里的人类，尽快占据陆小花的心灵。可言灵却始终与它缠斗，极其严重的耽误了它的行动。于是这会儿，恶魔也将注意力集中在言灵身上了，打算将他除之而后快。
恶魔直冲而来。
言灵飞离地面躲开了它的扑击。
恶魔在地面上，冲着半空中的言灵嘶吼。
这只恶魔不会飞，但是它的力量毫无疑问包括天空中的血云……言灵抬头望去，骤生出一个灵感——云上面是什么？
言灵向上飞，向上飞……低头一看，地面上的恶魔越来越小，渐渐变为黑点。城市的轮廓也整体显现出来，确实是整个朔京。
他一头撞入血云。
从外面看是猩红色，从里面看则是暗红。无尽的暗红仿佛无数触手，向他包裹、纠缠，言灵有了种非常明显的滞涩感。
再催发信仰，他终究在信仰耗尽以前穿过了这层云。
云层上面没有阳光普照，反而是一片夜幕。
夜幕上高挂着一轮圆月。
月辉之下，平静的云朵，看不到半分血色，宁静纯洁的景象。
言灵发现远处似乎有一团发着微光的东西，便朝着那里飞了过去。
近了，便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在云朵上漂浮着的摇篮，随风轻轻摇晃——当然这不是现实世界，否则这个高度上的风速恐怕不会这么柔和。
言灵凑近了，看到摇篮里躺着一个婴儿。她望着月亮，笑容纯真无邪。
陆小花最喜欢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看来也是她内心的外在体现。
言灵从摇篮里抱出婴孩。她在啃指甲，看着他笑。
言灵看了看高挂的明月，再看看脚下——云层下面，恶魔肯定还在吞食。他说：“天上没有苦难，可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们下去，好不好？”
“哇……”婴儿摇着两只小手，大哭起来。
“乖，丫头……”言灵尽可能的柔声道，“云朵下面的凡间有时会很丑恶，但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有我在，我是来保护你的。”
婴儿止住啼哭，眨了眨大眼睛，居然说话了：“可是下面没有月亮，只有一片黑暗。”
她的声音软软懦懦的，没有傻笑，没有歇斯底里。
“那我就带你在凡间寻找光亮，”言灵轻柔的微笑着，“让我们去寻找一盏灯。每一个喜欢月亮的孩子，都将在清晨长大。”
云层散开了，月光洒向大地。
言灵抱着婴儿向下落。
接近了地面，言灵看到那些流动不息的血水渐渐渗入地面。
“啊嗷——”野兽般的嚎叫响彻天地。言灵朝着那边飞去，看到那头恶魔在地上翻滚不止，似乎是窒息了。周围的街景被它垂死的动作破坏得不成样子。
“啊呜——嘻嘻嘻……”婴儿也学着叫了一声，然后又拍着小手大笑起来。
恶魔停止了挣扎。失去血水的供应之后，它就好像失去了赖以为生的空气，没多久便瘫在地上。
片刻后，恶魔的躯体也融化为鲜血，渗入地下去了——只在原地留下一枚小小的黑茧。
言灵要去破坏掉那个黑茧。然而就在此时，婴儿的身上发出一阵晃眼的光芒。
……
言灵睁开眼，发觉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正趴在咖啡桌上。他揉了揉脖子，坐起身，就见桌旁有四位服务员杵在那里。
“有事么？”言灵问道。
“她……她刚才，”一位服务员指着陆小花，“她刚才在笑，发狂一样的笑，笑了好一会！可吓人了！”
另一位补充道：“我们的客人全都被吓跑了！”
言灵看了看陆小花。她仍然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的直视前方，保持着言灵最后一句吩咐时的姿态。
还剩下那个恶魔蛋没有消灭，但是任务已经算是过关了吧？在精神世界里把信仰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愿陆小花能成为信徒补充一点……言灵正这么想着，却突然有信仰流入他体内！不，或许都不能说是流入，简直像是汹涌的冲了进来！
言灵目瞪口呆。
短短几秒钟，消耗掉的信仰便补充到了先前水准，而流入的势头却丝毫未减！
“先生！先生！先生？”服务员在他眼前挥手，好一会，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还有问题么？哦对了，你们的客人都被吓跑了是吧，”言灵的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哪些客人没有付钱就走了？我来支付剩下的账单吧。”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应该的。”言灵喜滋滋的。信仰的流入终于减缓了，但依然没有停止。他所拥有的信仰量已然暴涨了几十倍！
实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言灵现在看什么都喜气。
陆小花的双眼里渐渐恢复了神彩。头发油腻长满青春痘的土肥圆——虽然形象还是如此，可她脸上的那种诡异表情，那种恨意，已经全然消失。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也不再给人那种精神病人一般的观感。
陆小花站起身，似乎想鞠躬，可又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颇有些手足无措。
“等下带我去你家，我要和你父亲谈谈。”言灵开心归开心，他可没忘了那个黑茧最终也没有被消灭。
要阻止恶魔再次苏醒，就必须将恨意的来源掐断，必须带她离开她所处的环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