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晚风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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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十年前的诞生是个错

安说他是一个不会受伤的人,所以他可以和任何女人暧昧。我说,和我也是一样么?他咬住我的耳朵:你?不是,你是妖精!然后他的唇舌就濡湿的贴了过来,我想反抗,可是没有,妖精是有法力的,所以不需要反抗,我迎合着他,听见他在耳边粗重的呼吸,心头有一种快意,远远的超过了他带给我身体的快感。

死了吧,这样原始的纠缠与蹂躏!安,为什么我要爱你?我咬住安的肩头,他的肩头宽而厚实,可是为什么依偎着他,我会觉得不踏实?我狠狠地咬住它,说:安,我要让你留下伤口。

平息下来,安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依然赤裸着身体,他的身体有着近乎完美的线条,我那样贪婪地看着他,看到他的肩头有一道牙印,微微渗着血渍,我笑了。

长久以来,我失眠。夜里喝很多水,第二天双眼浮肿,我觉得自己像个鬼,鬼和妖精有什么不同?我问安,安说,鬼是亡魂,妖精是生灵。听起来很有道理,那么我想我该在还是生灵的时候多给安留下一些伤口才好。

寂离,你简直是个虐待狂。在我又一次咬住安的肩头的时候,他这样说,我忽然放声大哭,从没有过的伤感占据了心头,我说,安,为什么你不能好好爱我?他的爱抚我的每一寸肌肤,狂潮汹涌而来,我再一次咬住安的肩,伤口如旧。

有时候,我在想,安也许需要的只是我的身体,无比年轻鲜嫩的身体,只是被无数次抚摩过的肌肤,一如既往地寂寞着,冰冷着。

安一直不知道我的来历。他以为我真的是他在夜总会里捡来的领舞女郎。这样也好,我什么都不想说。

安是除了英俊外一无所有的男人,而我,除了安也许什么都没有。

我在高高的舞台上,扭动媚人的身段,像一条蛇,还没有吐出信子就可以叫男人中毒。

安在人群中高高举起手臂,不停地摇头,摇头……他的脸如婴儿般静谧,但是写满了寂寞。

休场的时候,安来找我,他说,我们在一起可好?

我说我们认识么?

安说,不,但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不是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只盯住我的眼睛,不像别的男人总把眼光锁在我的蕾丝胸衣上,似乎能从那里挖出宝藏来。

我忽然不能承受他的目光,他眼瞳中那个女人风情妖娆,那是我么?

安说,宝贝,让我们在一起!

一种强烈的 痛从心底深处袭来,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如果赌赢这一局,会不会就可以有一生一世的幸福,都 说一见钟情不过是个传说,而我却如此奋不顾身,一如扑火的飞蛾。

那天回家,爸不在。

曼云约了几个女人在家里打麻将。

爸呢?我冷冷地问,曼云头也没抬,他?还不是忙他的生意。声音比我还冷。

这个女人,不知道爸爸爱上了她什么,或许是美丽吧。

我从自己的卧室里拿了些衣物便离开。这样的家,一刻都叫人无法再呆下去。

临走前,我又抹了抹妈妈的遗像上的灰,相片上的妈妈有着世间最祥和的笑容。

妈妈,你知道吗?纵然叫了寂离,我却还是逃不出寂寞的掌心,我,无能为力。

第一次,安吃惊地看着床上的落红斑斑。

我流着泪微笑,安,你会不会对我负责,我听了你的话,和你在一起,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安摇头,你是个傻瓜……

我吻住他,爱都爱了,还有什么傻不傻,至少安的怀抱那么温暖,安的拥抱那么有力,我需要,太需要这样的安慰。

安,请你要我……

认识了安后,我很久不去夜总会。

我说,安,你不工作,你怎么养我?

安说,宝贝,不用你担心。

后来才知道,安也是有工作的,他的工作就是让别的女人养他。当然,这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

安有时很疲惫,一回来倒头便睡,我静静地看他,婴儿般静谧的脸,长长的睫毛,他是那样好看的男人。我心疼地吻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重染着淡淡烟草味的头发,绝望而刺痛的伤口在心中无休止的蔓延。安,你已然是我的伤口。

有时候我睁眼醒来,也人看到安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平时看不到的柔情,这个时候,我才会感觉到,安也许并不仅仅爱的是我的身体。

我问安,我们会不会结婚?

安从来不回答,眼神游离,仿佛看不到未来,我于是不再说话,反正承诺也都是不可靠的东西,不给也罢。

爸生日那天,曼云打电话找我回家。

曼云花枝招展地挽着爸的胳膊,仿佛集千般恩爱于一身的宠妃。爸看到我依旧是冷冷的,好在早已习惯,我不计较。

席间,蓦地看到曼云指间有颗蓝宝石戒指,异常眼熟。

我死死盯着曼云的手,笑得三分真七分假,哟,云姨,爸爸给你买的戒指很漂亮哦。

曼云不不自然地笑,爸爸说,我哪有时间,她自己和朋友一道买的。

云姨眼光真好!我不动声色,伸出手抓了曼云的手过来看,真的和我的一模一样!

伤口骤然崩溃,我听到胸腔一阵缎帛般被撕裂的声响。

那天回去后,我拒绝安碰我,我把身体蜷得紧紧的,蚀骨的冷传遍全身。

安说,寂离,给我一个理由。

我冷笑,掏出颈上悬挂的戒指,我说,安,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好好爱我?

安突然歇斯底里:她能给我钱,很多的钱,这样我才能养活自己,养活你。

他扭曲的神情像一只受伤的兽,痛苦而无望,我心疼地从背后抱住他,几近哀求:安,离开她好不好?离开她我可以去跳舞,我也可以挣很多很多钱。

安摇头,寂离,我无法忍受你被其他男人的目光亵渎,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安!”我的泪流出来,我把柔软的肢体紧紧地缠绕在安的身上,久久不息。

安,如何才能让你知道,我不需要钱,我要的是你。

我决定回到夜总会。

安不在,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有了许多胡思乱想的机会,曼云指上的蓝宝石幽幽的光不时闪在眼前,带着冷冷的嗤笑。她抢走我的父亲,又抢走了安!

我的父亲,我的安,我生命中的两个同等重要的男人,生命竟是这样一场欲望游戏,我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命运却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一个一个的伤口渐次撕裂,不掉一滴怜悯的泪。

我在高高的舞台上狂舞,像只发情的母兽,媚惑着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俯视人群,灯光与人们疯狂的表情相交缠,散发着浓烈的颓败的气息,再也没有谁有着和安一样婴孩般静谧的脸。我的安,你中哪里?

安不在的时候,我有几次回家,曼云也不在。

我想给爸打电话,号码还未拔完电话又被我扣了,我只能对着妈妈的照片,一个人,掉几滴眼泪。

妈妈,什么叫野种?妈妈,爸和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我是野种。

寂离,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了,是我们最爱的宝贝,以后不许问这些问题,知道么?

知道,妈妈,我再也没有问这样的问题,但我想这就是爸一直都 不喜欢我的原因。

妈妈,除了你,还有谁是真心爱我的人?

安,离开她,好不好?

安吻我,寂离,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苦涩的笑,咬破了他的唇,安,总有一天,我们都 会伤痕累累。安说,我是一个不会受伤的人,所以才可以和任何女人暧昧。我说,和我也是一样么?他咬住我的耳朵:你?你不是,你是妖精,叫我心疼的妖精……

我的生日快要来临,我不知道安是否记得,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狠狠赌一局,用生命作代价。那天,安接了电话,又要出门,我说:安,不要走。

安折回来,轻拍我面颊:寂离,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我说,安,无论我如何挽留,你都要走么?

安吧了口气,寂离,对不起!

我在空洞的房间里放声大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命运如此捉弄?

我一直倔强着,不要爸爸的钱,我想要的,只是爱,是温暖,而曼云,她用爸的钱来养安,安,用曼云的钱来养我,兜了一个圈,我得到的依然不是爱,是钱。

我对着镜子画了最美的妆容,二十年前的诞生是个错,妈妈,那我不如追随人我,到有爱的天堂。

匕首在手腕上只轻轻一划,殷红的血霎时在订单上缩放出最绚烂的花,我想起第一次天真地问安,安,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安,你在哪里?

妈妈说,寂离,你长大后一家要找一个很爱很爱的男人结婚,这样才会幸福。

我说,妈妈,爸不是很爱爱的男人吗?

妈妈说,爸爸有很多很多的钱,很多钱……

爸爸和曼云赶到医院时,安正吻着我哭,寂离,为什么不相信我,真是最后一次,然后我会很多钱,你生日给你买真正独一无二的钻戒,只买给你。

我说,安,你知道吗?今天就是我生日。

安说,我以为你过农历生日,寂离不要离开我……

我看到脸色煞白的曼云,曼云,我还是输给了你,安,他要的是钱,不是寂离。你在害怕什么呢,我并没有要揭穿你,但我会让你留下伤口, 我想会的。

爸爸一下子如此 苍老,他说,寂离为什么这样?

爸爸,妈妈临终前有一句话,她说她不曾骗你,虽然没有爱过你,但,寂离的的确确是你的骨肉人。

爸爸像个孩子号啕大哭,寂离,爸爸对不起你!

我笑,轻轻地闭上眼,一切都过云了,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们都 会伤痕累累。

请别唤我的名,我累了,好累!是谁在唤我“我的寂离”?安,是你么?不,是妈妈,妈妈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