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晚风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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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纽约的过客

我提着黑色的,有明显磨损印迹的旧琴盒。每天搭乘着网状的地下铁,为我的音乐梦想奔波在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的纽约。就在中央地铁站,我认识来纽约学画的她,她就地铁站支了画架,挂些自己的作品,给来往的过客画肖像。通常每个请他画像的人都会很满意的离开,有的还会加些小费给她,她也只是平静的收下,也有过路的人拿些硬币放在她闲置的调色盘里,接近午夜的时候,她就收拾好全部的东西,背在身上,坐地铁离开,瘦小的身影,沉重的画架,隐隐的忧伤。

有一天,她啃着一只冷汉堡告诉我,她来纽约前设有申请艺术学校,留学签证想等来了之后漫漫申请的。现在不过是读一家语言学校,而这间语言学校也不过是早移民的中国同胞开的,教师也是些在二,三流大学混日子的留学生而已,课也是上一天,停一天,看他们的时间安排。

中介在以下飞机的时候就从人间蒸发了。她咬着干巴巴的汉堡,自顾地说着,不在乎我是否在听,也没看到我的怜惜,也许她需要的只是讲述,只是倾听。好不容易在脑中拼凑的句子询问,手拖肩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地铁,共车转来倒去,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馆,老板给安排件房间。可是我一推门就愣住了,房间里放的像从前北方农村的通铺,里面已经住的一些人——12个闲聊的流浪汉,和醉酒在唱歌的乞丐,看见我在门口,都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马上转身找到老板,加钱换了单人房。我进了房间,把房内仅有的一张椅子抵在门上,扑在床上就睡了。这样,我度过纽约的第一天。

后来我认识了学美术要考艺术学校的女孩子。我们一起合租了一小套公寓。那时终于有点安定的感觉。

我们每天都练画,说好一起考进艺术学校。每当她喊累要放弃时,我就鼓励她,要她再坚持一下。每天傍晚我们出来画肖像,赚钱,其他时间就用来练画,我帮她调色,补色,他收集艺术学校的资料。然而,最终她上了艺术学校我只能等半年,我没问她为什么。因为外国学生名额有限。为了生存,她只能这样的,我不能怪她。

我只能继续在地铁站里画肖像。有一天,一个男人停下来,看我挂出来的画,然后出了较高的价钱买走一幅风景画,他说那幅画值那个价钱,我当时很激动,因为那幅画的确是我比较好的作品,这么久,我终于碰到懂得欣赏的人。他留下名片,是一家画廊的老板,还问我是不是可以画多些风景画,他可以收购,或者他可以帮我代卖我的作品。

那之后,我的日子好过了些,他偶尔会从我这里那些风景画,给我的价钱都是不错的。每次也不忘带我在不夜的城市看着夜景,在一些著名的餐馆喝喝咖啡,还时常邀请我看在大都会博物馆或是MOMA的展出。让我丰富了不少绘画知识,也增长了见识。

他在长岛有一座海边别墅,在假日,他邀请我去那里写生。于是每天我都可以看见大西洋,潮起潮落。

烛光,鲜花,火候恰到好处的牛排,年份久远的香醇葡萄酒。他说他喜欢我,他要我陪在他身边,我沉默着。他许诺帮我联系纽约最好的艺术学校Pratt或是 the school of Visual Ant,我们以在麦迪逊大道或是Pcuk Ave,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寓,只要我点下头。

他说,你们这样的留学生来到纽约不就是为了淘金吗?你在地铁站画像能赚多少钱,即使你上了艺术学校,在纽约这样的城市还有好多比你优秀的,你要成名很难。而这些我可以给你。

墙壁上是他和他夫人的合影。我微笑着,我来纽约是为了追求我的艺术之梦,为了这个梦,我还要去巴黎,意大利。如果我如你想象的是只为名利的人,我不需要跑来国外,我不会像你的祖先越海跨洋是为了掠夺。我们惟一相同的是征服的欲望,我希望,我的画得到认可。

这些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只是没等我递上纸巾就不见了。

有些伤痕你是看不见的,夜里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特别想家,想回去,想着锅盖一样的列巴,串串香肠,冬天的冰灯,糖葫芦。当初我“背叛”的故事,让我如此牵肠挂肚。

快到冬天的时候,她叫住要先走的我,说她已经被艺术学校录取了,我由衷的高兴,我们抱在一起欢呼,跳跃,还破例奢侈的去“唐人街”吃了顿中国快餐。

都说纽约客New fonker,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纽约客,我们是为了梦想客居漂泊在纽约的人,我们终究只是纽约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