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关上你一扇门,天使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西方谚语
2004年9月1日,国内著名学府——天津南开大学走进一位摇摇晃晃的特殊学生,他的名字叫左力,是一位刚出生即患有严重脑瘫的残疾人。左力是怎样克服身体的缺馅,突破思维障碍,顺利完成学业并考入南开这所著名大学的?近日,记者对左力及其家人进行了深入采访,最终了解了发生在这个平凡学子身上的非凡故事。
“要想和小朋友一起玩,你就必须学会自己走路 ”
左力出生于1984年9月19日,父母都是陕西省华阴市华山冶金车辆厂的工人。左力5个月大的时候,左德龙夫妇发现儿子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因为别的孩子当大人伸手要抱的时候,都会自然张开双臂奔向前来,而左力却双手外翻,手臂用力地弯向后边,反复纠正都无济于事。到医院一检查,结果如晴天霹雳:先天性小儿脑瘫!医生无奈地相告:这种病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治愈办法,主要得靠自身调节和锻炼,至于恢复效果怎样,谁也无法确定。
左德龙夫妇抱着左力跑遍了西安市大大小小几十家专业医院,中医西医轮番看,西药中药交替吃,还服用了不少民间偏方,几乎所有的办法都试遍了,却不见什么效果。别的孩子都满地跑了,左力还不会爬,一直到两岁的时候,才开始能够磕磕绊绊地走路。小孩子摔跤是常事,一般的孩子摔倒了马上就爬起来了,可左力却半天爬不起来。看到儿子大哭着挣扎在那里,做父母的心都碎了。
1987年6月,左德龙听说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有家脑瘫儿童康复中心,在治疗儿童脑瘫方面有绝招奇效,他便和妻子向单位请了长假,带着三岁的左力赶到数千里外的东北。医生经过检查后,认为还有治愈的希望,并制定了治疗方案,这让夫妇俩看到了希望。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训练,左力的病情出现明显好转,走路时腿脚灵便多了,摔倒之后也能够自己爬起来了。
左德龙夫妇一边配合医生治疗,一边向医生悉心请教,三个月过去,他们基本掌握了一套科学的训练方法。此时,康复中心告诉左德龙,通过医学手段治疗到目前已达到了最佳效果,接下来只能转入休养恢复期。于是,夫妇俩带着左力回到了家里,按照医嘱,对左力开始了功能性恢复训练。
训练是残酷的。对正常孩子再简单不过的甩胳膊、扩胸、做操,对左力来说却非常生疏和吃力。活泼好动的天性也使他对这种枯燥的训练很是反感,不是漫不经心,就是哭闹着抗议。左德龙对儿子说:“孩子,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无论干什么事你都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来,爸爸陪你一起练。”于是,每天左德龙都和儿子一起摸爬滚打。训练左力翻身,他先把玩具、水果放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然后他和孩子并排躺在一起,孩子翻身,他也翻身,孩子翻了一半翻不过去,他也停在一半,然后大声鼓励儿子:“翻!用力翻!再努力一下就成功了!”妈妈站在旁边给父子俩鼓劲,手心里都攥出了汗。看着儿子在床上挣扎着,夫妇俩心疼得眼泪噼哩啪啦往下掉,妈妈有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儿子的后背偷偷地推一下,被左德龙看到后,便大声呵斥:“给我住手,你现在推他,将来能推他一辈子吗?”儿子侧歪着,吃力地望着妈妈,眼睛里满是乞求,小嘴一瘪一瘪地,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有什么能比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痛苦挣扎,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更残忍呢?妈妈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转身跑到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终于,左力能够自己自如地翻身了。接着,左德龙开始训练他站立与行走。父子俩站在一起,蹲下,起来,再蹲下,再起来。练上几分钟就大汗淋漓了,左力因为掌握不了平衡,经常左边摔倒一次,右边摔倒一次,左德龙狠下心来不去扶他,让他自己站起来。儿子起不来,他就蹲在那里不起来,直累得气喘吁吁,大颗的汗珠顺着脸淌下来,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儿子哭着喊道:“爸爸,你起来。我自己能行。起来啊,爸爸……”左德龙冲着儿子喊:“爸爸挺得住,儿子,爸爸要你跟爸爸一起站起来。加把劲啊儿子,你能行!”左力挣扎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左德龙高兴得猛的往起一站,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跌倒在地……
毕竟是孩子,没坚持几天,小左力就对训练又厌烦了。左德龙和妻子就把他抱到大街上,让他看满地追逐打闹无比欢快的小朋友。左力在妈妈的怀里拽扯着,急切地想参与到小朋友的游戏中。可是当妈妈轻轻将他放在地上,他却像个丑小鸭似的,扭扭歪歪没走两步就摔倒了。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一个趔趄,又摔倒了。妈妈含泪扶起儿子,擦着他脸上的泪,说:“要想和小朋友一起玩,你就必须学会自己走路。”小左力似乎明白了爸爸妈妈的良苦用心,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考虑到训练的枯燥,左德龙找来两根长棍子,他和妻子每人拿一根,分别站在儿子两边,让他像拉双杠一样扶着走。几个月后,左力完全甩开了父母的搀扶帮助,迈开了不需要搀扶的第一步。左德龙和妻子脸上淌满了欣喜的泪水,为了这一天,他们全家整整努力了四年啊。
训练上下楼梯的时候,左德龙跟在儿子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次摔倒又爬起,一次,左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左德龙不但不去搀扶,还大喊着让儿子自己站起来,恰好被一位邻居看见,邻居惊讶地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狠心的爸爸,那不是你亲生的娃吗?”左德龙的心如刀扎一般难受。晚上儿子睡下后,他悄悄掀开被子,看着儿子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心痛欲裂地流下泪来……
四岁以前,左力一直是由爸爸妈妈喂饭吃的。为此,他经常遭到一些小朋友的耻笑。第一次训练他自己吃饭的时候,左力根本抓不住筷子,更端不住碗,不听使唤的手笨拙地一次次将饭碗打翻在桌子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飘着香味的饭菜就在眼前却吃不到口,小左力急得哇哇直哭。妈妈心疼得流着泪,把饭再给儿子盛上,让他自己再动手。那一段时间,左力每天吃饭都吃得一塌糊涂,弄得满身都是菜汤饭粒。
对左力来说,上厕所是个大难题,也是个必须由他自己解决的问题。由于起立吃力、手也不听使唤,往往是便完之后不但擦不干净,反倒将裤子弄脏了。开始的时候,基本上是他每上一次厕所,妈妈就要为他洗一遍裤子。看着妈妈辛苦劳累,左力十分难过,他便少吃饭少喝水,少去厕所,妈妈发现后难过地责怪他:“你这个傻孩子,这样怎么行啊,身体会垮掉的,再说,如果不锻炼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自立呢。”从此以后,吃饭喝水就都成了左力必须按定量完成的任务。
转眼,左力就接近了上学的年龄。可左力自生下来后就手指僵硬,拿不住东西。为训练左力手指的灵巧性。左德龙挖空心思,在一只碗中放上一堆小小的豆子,没事的时候就让左力练习试着用筷子夹豆子。刚开始左力夹一次掉一次,常常连急带气哇哇直哭,有时候气急败坏了竟一把将碗打翻在地。左德龙就蹲下身来,帮儿子一粒粒拣起来,让他继续夹。练习这一项,左力整整用了把豆子终于夹了起来。随之,左德龙又让儿子把一只碗里的豆子一颗一颗全部夹进另一只碗里,直到他的手腕手指都灵活起来,可以不费力地拿起笔来。
到了1992年,左力上小学前夕,他的生活已基本能够自理了。不论是吃饭、刷牙、洗脸,还是穿衣服、系鞋带、上厕所、洗澡等等日常活动,他都能够独立完成。看到左德龙夫妇把一个脑瘫儿训练得跟正常儿童无异,熟悉的人们都向他们投以赞许的目光。曾经为左力治疗过的医生听说后也连连说“奇迹、奇迹。”
精心引领,贫寒之家培养出个数学天才
左力虽然小脑发育欠缺,肢体呈现残疾,但他的大脑思维非但与常人无异,反而活跃异常。几乎在康复治疗的同时,左德龙夫妇开始了对儿子的启蒙教育。常常是一边训练一边给儿子讲故事、背唐诗、数数字。夫妇俩微薄的工资除去正常开销基本上全都用来为儿子买儿童画报、书籍以及各种益智玩具了。1987年,在当时彩电还极其紧缺昂贵的情况下,左德龙借钱花高价给左力买回一台电视机。电视为左力打开了一个通往外面世界的窗口,他常常一边看一边学习模仿,然后给小朋友表演。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和惟妙惟肖的表演,常常赢得小伙伴的喝彩,这使他由过去没人理会的丑小鸭,很快成为了院里小朋友的中心。他们早晚围着左力,让左力给他们讲那些有趣的故事、那奇妙的动物乐园、海底世界……左德龙夫妇渐渐发现,儿子总是给父母提出各种各样的让人想象不到的问题,他有着丰富的想象力和超强的记忆力,并且爱思考,对知识有着强烈渴求。这让他们颇感欣慰,于是也下决心对儿子进行着力培养。
4岁的时候,左力就在数学方面表现出他特有的天赋。他总爱问爸爸各种各样的有关数学方面的问题,左德龙便精心予以引导。他常给儿子一串数字,让左力加减,每次儿子都能准确而迅速地报出答案。
1992年的一天,左力突然问爸爸:“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怎么都不见了?”爸爸说:“他们都上学去了。”左力哭喊着:“我也要上学!”左德龙很难过。其实,为了左力上学,他已经跑了不知多少趟了。“我儿子生活能自理,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每到一所学校,左德龙就反复向学校领导解释着。可人家听说左力是脑瘫儿,怎么也不肯接收他。好不容易有一家学校终于答应左力入学,但要求父母必须写下保证书,保证左力的生活学习完全可以自理。此外,学校还要求他们必须交纳比正常学生高出一倍的学费,左德龙夫妇无奈将这一切接受了。
虽然此前左德龙夫妇已对左力进行了学习上的各种技能训练,但真正开始入校学习,左力还是遇到了很大困难。最简单的写字对左力来说,也是一项技巧性很强的动作,他那双不太灵巧的手写出的字,笔划不是过长了就是过短了,该弯的不弯,该直的不直,字写得很大,东倒西歪十分散乱。为了让左力的字写得规范些,左德龙为儿子专门制作了特殊的练字本。开始每个格子画上三厘米见方,左力一张张地写,他便用尺子一张张地画格子,渐渐地,左力的字写得越来越工整了,他就把格子画得越来越小。直到左力和其他同学一样,可以用老师规定的生字本写字。
很快,左力就在理科方面成绩拔尖,远远超出了其他同学。小学三年级时,他偶然在别人家里看到了一本有关奥数方面的书,便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从中领略到了数学王国的神妙,这使他对原本就喜爱的数学更感兴趣。而后,他在数学方面孜孜以求刻苦钻研,成绩突飞猛进。
小学四年级那一年,左德龙举家搬到西安市,将儿子送进西安市灞桥区小学上学。那时,夫妇俩都已从工厂下岗,左德龙靠自己的电工技术给一些单位私人的房屋安装线路,微薄的收入既要供全家生活又要供儿子完成学业。
来西安的第二年,左力连获三项大奖:3月,第六届“华罗庚少年金杯赛”一等奖;4月,全国小学数学奥赛三等奖;12月,灞桥区小学竞赛一等奖。儿子的成绩让父亲觉得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1998年,左力进入西安市93中读初中,一家三口人租住在西安南郊城中村一间十几平方的小屋里,冬天寒冷,夏天酷热,一住就是三年多。而就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左力又获三个大奖:2001年4月,第十一届全国初中应用物理知识竞赛陕西赛区一等奖;全国初中数学联赛二等奖;5月,全国初中化学素质和实验能力竞赛陕西赛区二等奖。
初中毕业那一年,左力因为数理化竞赛全部获奖,参加了陕西省理科实验班的考试,结果他的中考成绩获得了550分的高分。按规定,他可以上西安市任何一所有理科实验班的学校。可当左力选择了离家较近的一所学校,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前去报名的时候,校长却以他身体残疾为由拒绝了他。左德龙得知后,带着儿子奔波于一个个理科实验班之间,但希望最后都一一落空。一次次奔波,一次次遭拒,左德龙看着儿子焦急渴望的眼神,鼓励说:“别急,孩子,凭我儿子的成绩,爸爸不相信没有人慧眼识珠。”最终,陕西省重点高中——西安中学毫不犹豫地接收了左力。
西安中学在西安市北郊,而左德龙一家住在南郊,为了儿子,左德龙又把家搬到了北郊的学校附近,在学校对面租了一个单元房的顶层,光房租每月就要450元。随着儿子的长大,各种开销也都多了起来,左德龙夫妇打工挣来的微薄工资总是捉襟见肘。但只要儿子学习需要,他总是千方百计满足。有一次,左力需要一套学习资料,家里当时刚缴了房租,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可左德龙一听二话不说,到自己打工的单位预借了一些钱,然后陪儿子跑遍了西安大大小小十几家专业书店,最终找到了这套资料,为儿子悉数购买了回来。
慈父举荐,叩开著名学府大门
2004年元月,左力应邀参加在澳门举办的全国数学冬令营。左德龙担心第一次出远门的儿子身体有所不便,毅然辞去刚找到的一份工作,陪同儿子前往澳门。为节约费用,左德龙来回都是坐的硬座车厢,而让儿子去时睡卧铺,回来乘飞机。澳门的天气又闷又热,左力平时就爱出汗,每天活动下来,衣服总是湿漉漉的。左德龙每天都为儿子换洗衣服。可由于当地天气潮湿,衣服洗好后很难晾干,他便每天早上提前起来,把前天洗过儿子的半湿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用体温暖干,再让儿子起床后穿着去参加各种活动。开始,左力并没有留意衣服为什么干得这么快,后来有一天早上醒来,他突然看到爸爸把他的潮湿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当明白了爸爸的用意时,他不觉眼睛湿润了。
在2004年1月澳门举办的全国数学冬令营上,左力作为2000多名选手中惟一的一名残疾生,引来了众人惊异的目光。接着,他取得的二等奖的骄人人成绩,更令大家刮目相看。左力当时高兴极了,因为凭他这样的成绩,完全可以被参加现场录取的北大、清华、南开、复旦等八所全国知名高校中的任何一所大学录取。可当他兴高采烈地来到录取现场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所所高校都以他身体残疾为由拒绝了他。见此情景,左德龙焦急万分,他领着左力向几所高校领导反复申辩,告诉他们左力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决不会影响学习,但最终还是未能打动招生人员。左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分数低的同学相继被各大名校录取,而自己却没有一家大学青睐接纳。
回来的路上,左德龙看着闷闷不乐的儿子,鼓励说:“孩子,没关系,马上就高考了,爸爸相信你通过正常考试完全可以考上理想的学校。”左力立刻豁然开朗。
从澳门回来后,左力回到课堂,投身到高考的紧张复习之中。为了使儿子能如愿进入国内知名学府学习,左德龙昼思夜想,费尽心机。儿子澳门遭拒的经历让他夜不能寐,他提笔给天津南开大学招生办领导写下一封情真意切的荐举信,信中写道:“我曾陪伴左力参加过多次全国竞赛,也接触过许多学生。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儿子左力是相当优秀的。他以正常学生难以想象的坚毅,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优异成绩。他的超人智慧和顽强毅力,是许多当代青年所不具备的。请你们对他予以关注吧。左力因为身有残疾,从进入学前班到高中入学,多次被拒之门外,但结果左力最后都如愿走进了学校,得到了就读的机会。事实上,左力通过自己努力学习,以优异的成绩一一回报了他所就读的学校和老师。左力志存高远,思进取,知奋进,能拚搏,具有良好的心态和心理素质,他一定会以毕生精力来刻苦求学,请你们相信左力在数学研究方面的潜质,请给一个不幸孩子一滴雨露,一束阳光,一片学习的空间,一个珍贵的机遇,让他能昂首挺胸走向未来,走向理想的境地。我以一个父亲的赤诚,由衷地求求你们了!”
左德龙情真意切的荐举信,最终打动了百年名校南开大学的领导,他们经过研究,最终决定接收左力这个天赋异常,颇具潜力的特殊学生。5月中旬,南开大学通知陕西省教委,他们同意免试接收左力进入他们学校学习深造,随后很快为左力发来了录取通知书。
捧着录取通知书,左力淳朴憨厚的脸上乐开了花。而饱经沧桑的父亲左德龙和母亲孔新,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印满了欣慰的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