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独院了,我恋恋不舍地上最后一次网。
一直没有邵美的消息,好象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世界上消失了。我有些茫然,难道一直在网络上牵挂着的少梅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我是在一家网站上发现这条新闻的,不应该算是旧闻了。
“2006年10月3日凌晨,在上海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由于能见度较低,在一转弯处,两辆的士迎头相撞,结果三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死者中除两名司机外,还有一年轻女性,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太戏剧了吧,这不是演电影,绝对不是。
绞尽脑汁的想少梅乘飞机的日期,怎么也不敢确定,给邵美打电话,她被我心急火燎失魂落魄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告诉我,少梅的飞机正是那天的!
我尽量的稳定自己的情绪,太离奇了,我根本不能相信。
拨打少梅的手机,依然关机,问她原来的单位,说不清楚。
我像独院墙角边竖起的一根木头。仔细的在脑子里徘徊,想看看这前后一年多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发生了些什么?想那个喜欢听我唱歌、喜欢叫我“情感细腻的雨桓”的女孩,喜欢跟我在网络上谈天说地的女孩到底是谁?少梅是谁?她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真的死了吗?
死亡,真的就这么简单?
我像一个手忙脚乱的孩子,在茫茫人群中找不到自己的父母,我想哭,想喊。希望亲人能听得到,看得见,可是我的嗓子被堵住了,眼睛也如干涸的枯井,我手足无措。
天很晚了,我一直静静的坐在电脑前面,独院里只剩下我和我的网络。
邵美给我打电话了,很着急很担心的声音。我闭上眼,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自然些再自然些。
少梅就这样走了,消失了。
她真的留下了遗憾,她没见到我,和我的邵美。
她依然象那张相片一样,遮着自己的面容,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什么模样,她漂亮吗?真的像我的邵美吗?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空荡荡的从网络上来,又空荡荡的在网络中飘散开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始终没有给我解开心结的机会。
她一直是个谜,而且,终于,永远都成了一个谜。
那一天我过的昏昏噩噩,我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苦闷和痛楚,不知道该怎么跟邵美说这一切。
我又一次努力的想打开她的邮箱,如果谜还有解的话,这应该是最后的答案了。我做了许多字典文件,有的甚至有几百兆大,我非常耐心非常仔细的去尝试,好几天里,我疯了似的坐在电脑前面,一遍一遍的尝试,我始终相信,少梅会留下些什么的,就象当初她对我许下一年的承诺那样。
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个网络高手,在经过了几乎一年时间的摸索之后,还是打不开少梅一个简简单单的邮箱。
只好一次一次的输入,一次一次的失败。
几乎快绝望了,我随手在密码输入栏里敲了她名字的拼音字母“shaomei”,她应该不会傻到只用名字的拼音做密码的,她可是黑客。我所有的字典文件都是三个以上字符组成的。提示密码错误。
灰色的提示栏中的那个大红色“×”号,就像是我绝望的哀叹。
气急败坏之下,我又输入了我的名字的拼音字母“yuhuan”,几乎非常机械的,我回车。
终于,邮箱打开了。
雨桓:
我必须要告诉你真相,我想我现在应该告诉你了。
我是一个已婚女子。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很惊讶?你是不是更加失望?记得那张被撕碎的相片吗?那是我的心痛,就让我慢慢给你讲这个故事吧。
我有过短暂而幸福的婚姻,我的爱情曾经是那么让我陶醉。他是一个好男人,但我无法原谅他欺骗我的感情。雨桓,我怀上他的孩子时,那时候我和你一样,也是西南大学的学生。与他分手后,我的母亲逼着我拿掉了孩子。
他是个年轻英俊,事业有成的男人,是一家企业的老总。可是那时候我竟然傻傻的爱着他,在他为我安排好的温馨的别墅里,我梦想着为他生儿育女,我当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知道吗?当我知道他有老婆有孩子之后,我的梦彻底破碎了。
那张照片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亲自为我拍的,他说,就是那张相片让他深深地迷上了我,深深地爱上了我。一年前,他每天来学校接我,陪我购物,陪我吃饭,他给了我所有的关心和爱护。我爱他,深深地爱过他。
分手后,回到学校,回到我座位上,我亲手撕碎了他为我拍的那张为我带来幸福和灾难的相片。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没有人看得见我,没有任何的事物,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改变什么。我就犹如空气中的一缕青烟,在无止痛的黑暗中,轻盈飘荡。我是透明的。
那时候,我决定要离开重庆了,辍学回家。可是我没有回家,我没有勇气面对我父母亲投向我的绝望的眼神。离开重庆那天,我随着清风,飘浮过每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我害怕,我寂寞。我找不到跟我一样飞舞的灵魂,恐惧的感觉爬过我的肌肤,让我全身毛骨悚然。当我经过“蒙娜丽莎”婚纱馆的玻璃橱窗前时,我停住脚步。雨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象他为我描述的春天,我在想象我会成为他的新娘。
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
少梅
2006.9.26
雨桓:
你好!
邵美应该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吧,你经历了许多,也该有个实实在在的安乐窝了,呵呵,好好待她,她是你的爱人呀。
就要见到你们了,不知道会怎样子的,有饭吃,有歌听,我就很满足了。
好了,见到我的秘密,什么感觉呀?情感细腻的雨桓。
少梅
2006.10.2
信非常简单,是她临走前一天写的。
除了这封短信,邮箱里还有十几个MP3的文件。
戴上耳机,模模糊糊是有人唱歌的声音,非常熟悉,是《求佛》,是我的声音!是的,那是我曾经唱给她听的歌,是通过电话唱给她听的歌。
声音很嘶哑,隐隐约约,但我真的能听出来,就是那无数个夜晚,曾经让她一直陶醉一直欲罢不能的歌,是我,唱给她的歌。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我能感觉到,那里融汇着少梅的心思。
我分明感觉到,从我紧紧捂着脸并支撑着使自己仍然静静的端坐着的手的缝隙里,正源源不断的涌出泪水。
我好象明白了,但好象还有些若明若暗的东西在心里荡漾,是无法完全明晰的一点点迷惑,也有乱人神魄的一点点惊叹。
没有真实的笔迹,没有留下真实的片言碎语,没有来时的身影,也没有去时的脚步声,她好象只留下一张曾经撕碎的相片,那也是一张没有面孔的相片,就象要随她归隐于网络,归隐于虚幻一样。
她只象我梦中隔着雾幔遥遥相望的一个美丽的女孩,没有嘈杂,没有烦琐,简简单单,若隐若现。
我的梦里吹过一丝的风,她终于飘走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
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你知道我爱你时你刚好
闭上眼睛永远的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