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节课我没去教室,躲在家里准备上网,是想避过邵美看看有没有少梅的信。还没打开信箱,我的手机响了,却是少梅。
“嗨,雨桓,这两天没给你打电话,着急了吧,呵呵。”她的声音很清亮,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没见到我,很失望吧,其实,说不定见了面,会更失望的……”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在听吗?” 她在不停地叫。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我问她。
“什么信?我刚回来,还没开机呢,呵呵。”我略停顿了一会,郑重其事的说,“那,你先看信吧,我等着你来教训我……”
她被我逗乐了:“我凭什么教训你,呵呵……不过,我倒真要看看你写了些什么。”
挂了电话,我不知所措。世界永远是世界,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发生改变,一切似乎很清澈,很平淡。命运不是风来回地吹拂,命运是坚厚辽瀚的大地,走到哪里你都在冥冥中的命里面。有时候,在凝然的目光里,在似睡未睡的恍惚中,一些细若游丝的幽愁,会斩断许多美丽故事的发生。面对一步之遥的幸福,年轻的我,只有茫然的沉寂和灰暗地逃避。
很奇怪自己的思想居然如此波动,反差太大,就象是一种凌乱不堪的程序结构,让别人不得要领,时间长了,自己也要被迷惑了。
我开始焦灼的等待她的反馈,希望她不会因为我的多心而改变什么。
两天过去了,一直没有她的音信,我象困在牢笼里的罪犯,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直到这天晚上,我终于收到了她的mail。
雨桓:
心情好吗!
吃得好么?睡得好么?梦里有我么?
一直想给你回信,可是苦于没有您洋溢的文采。我上网络聊天纯粹是娱乐。遇见你是偶然,记忆中第一次和你聊天我还是挺正经的,是吗?
我不想再提及过去,那是伤,那是痛。
之所以对你若即若离,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我已经是残缺不全的人了,而你,还是一个单纯的小男孩。不过,我真的很感动,很感动世界上还有人能为我细心地粘贴好那本已破碎的梦。
和你在网络上的交往,事情的发展到现在这样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在网络上喜欢随意,喜欢放肆地说话,或不知轻重地说话,而你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认真。让网恋我是我的不该,让你为我相思是我的不好。
我不再是那些纯情少女,我的经历足以令我饱经沧桑从而心胸宽广,无欲无求,豁达待人。
你的感情细腻,男孩中少有,也好也不好;你的心地善良,是我所喜欢的,这是我们能交往下去的一个重要前提;至于你的文采,你的歌声,是我所欣赏的。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才华,但是我会欣赏并且因此而开心。
你带给了我许多欢乐,在这里我谢谢你。可是你我之间还是有许多值得反省的地方。我对感情这东西看得很淡,比较现实,比较理性;而你比较理想,比较感性,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我有点后悔告诉你一些事情,或许不告诉你会更好些。但现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你会慢慢了解我的。
每晚有你的歌声相伴,让我睡觉都安稳许多。
现在的我有些感动了,为你的歌声你的情。
夜深了,你应该进入甜甜的梦乡了。
好好的睡吧,雨桓。
少梅
我慌乱无助,可怜兮兮地不敢再言语,坐在电脑旁久久地盯着屏幕,我仿佛听到她那怦怦的心跳和泪水滚落的声音……
元月的一天,一切都仿佛冻结在冰冷的空气中了。邵美拉着我去吃火锅,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外面飞着小雪,落在她火红的的风衣上。仰起头,让一两瓣细雪亲上她嫣红的脸,我陶醉着她的陶醉。
快放寒假了,我突然有些想家。
“有鬼意思。完全是些今天不知明天死活的小厂小矿。就连一个合资企业也没有。”在假日酒店门口碰见马丽,她拿着十来张“求职推荐表”,准备去“梦工厂摄影机构”应聘公关小姐。
邵美捏捏她的脸蛋依哩哇啦讲了几句日语,拉着我往师大走。我猜她们一定是讲张思颖的坏话。
人才交流中心设在一楼。此厅本是师大的舞厅。卡朋特软软绵绵的《昨日重现》,荡气回肠的萨克斯,应有尽有的女孩子——我没少光顾过。没防今天它摇身一变成为学子们展露才华之地,邵美忘记安装博士伦,眼睛不大好使。我念了几家用人单位,都没有她导游的份。乱轰轰的人群,除了儿时在乡下赶集的花样,我看不出什么机会什么挑战。
“矿山机械厂要女秘。会日常用语,每分钟打八十字。可惜你玩不来电脑。”我假装惋惜,“人家答应干得好五年内有机会去大阪看樱花。”
“玩不来就玩不来。我稀罕做秘书?”邵美说着往前乱挤。她熟人多,人流中转半圈,有人替她找到了TCL集团。苦苦相随的我,自然成了帮闲文人,伏在人才交流中心临时放置的木桌上一条一款填推荐表。
“快去拿复印件来。”TCL集团的招聘员说,“要不只有等明天。”
复印机前一长排等着复印推荐表的学士,亦步亦趋,仿佛麦加朝圣。好多人显得风尘朴朴。
“吴涛,你慢慢排,我看看有没适合我的单位。小心钱夹,大学生偷鸡摸狗的也不少。” 转半圈回来,她没我预想的那般留守队伍中,立在墙角,同两个嘴唇红红的女生闲话。
“有些单位根本不要人。偏装模作样骗人填表等通知。下等的广告意识。”
“你这么靓,不愁没好的工作。”
“放不开,靓顶屁用。”
“怕什么,放开就是。”
“不是怕不怕。要乱来,慢吞吞的来读大学干什么?”
“二十一世纪,女人靠的是知识和脸蛋。”
我挤过去,她们笑而不言了。
二十一世纪,男人要的是装聋作哑。
“不复印了?”我解开衬衣纽扣,使劲甩甩头发。
“免费的。咋不印?”
长长的队伍中我看见她们班的吴涛挤得鱼眼乱翻。
同学始终是同学,情人不做的他也做。
“你过来看。”邵美扯扯我。
透过人缝,我看见先前填表的课桌那儿,一眼镜同胞趴着奋笔疾书,他身边玉立的瓜子脸,口中念念有词。
“你看哪个没带秘书?不服气?整个社会都阴盛阳衰。”邵美说着,促狭地朝我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