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打电话给我,从日本,那个开满樱花的国度,飞过海洋,穿越群山,他说,薇薇。我突然想起你,就给你打个电话。
城是我的初恋。高二那年,文理分班,他是班长,因为个子高,他坐在最后一排,那天傍晚,我穿过很多很多陌生的目光,去找他。
他穿橙色的短袖衬衣,浓黑的眉毛会笑的眼睛,很阳光的样子,我愣了。
从那一刹以后的很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一个男生能把一件橙色的衣服穿得那么有灵气,后来,我告诉他,那天傍晚,我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他大笑。
年少的爱情,开始得就这么简单。
可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隔壁班那个高挑、美丽、爱说爱笑的女生。她叫馨,他说,高一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馨来看我,带着她煲的烫,陪我说笑。薇,你不知道,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没有一个女子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
我微笑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心尖锐的疼起来。
他不知道,我也愿意陪着他,看看落日,听听音乐,我也愿意为他煲汤,温柔的注视他。可是,我遇到他,不多不少,偏偏晚了一步。
馨却不喜欢城。那些失意的日子,我陪着城,沿着校外的小河,慢慢的走,有时沉默,有时轻轻的哼歌,有时讲讲心情。那时,我希望路很漫长,可以一直那样走下去,直到海的那一边,直到地老天荒。
城说,薇薇。我一直都很欣赏你。
是不是把我和你归为一类人?感觉到自己的痛就会看到对方的伤口?
我知道,在城的眼里,薇薇书读得好,老师喜欢,有很多朋友,在人群中会快乐的大笑,参加很多活动,无忧无虑。
只是他不知道,我不愿意和他归为一类,看着对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没有神秘,没有诱惑,虽然美丽,却万劫不复。
所以,很多年以后,我也对那些老同学说,我很欣赏城。
和喜欢划清界限,干干净净。
有一天晚上,晚自习结束,我走过去对城说,我要去蹦迪。
城望着我,目光很专注,不许去。
我不理他,回到位子开始收拾东西,同学们陆陆续续的离去。
城在后面喊,不许去,听到没有?
我轻蔑的笑,你以为你是谁,班长大人?连放学的时间你都要管么?
城的脸色变了,他走过来,夺下我的书包。
在争夺的时候,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泪水夺眶而出。我只不过想去蹦迪,我只不过想在挥汗如雨的疲惫中忘记思念的一个人。
我抱起桌面上厚厚的一摞试卷,冲到窗前,狠狠的扔了下去。
那一个夜晚,三中的校园中下了一场雨,一场纸做的雨,脆弱,而美丽,像很多只粉蝶在空中飞舞。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想我真的是疯了。
我没有去蹦迪,只是沿着小河,慢慢的走回了家。
第二天,在走廊里见到城,我笑嘻嘻地对他说,卷子一张都没有少呢!
城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然后,狠狠的揉乱我的头发。
我一脸的傻笑,像平日那样傻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想我还要安安静静的读书,安静的做我的好学生,什么都不要去想。
因为,很多事情,都是无法改变的。
高三那年,城要转学,走的前一天,走的那一天,我和他去开会。在试验楼,可以穿过开满樱花的花园,我走在他的右边,手里握着这一张纸。
他说,微微,我要走了,或许是逃避,或许是开始。
城,你看这些樱花,是不是越美丽的东西就越脆弱。
微微,你要努力,努力的学习,努力的长大,直到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可是,如果你要伤害我呢?我在心里轻轻的问。
我向他伸出我的左手,他轻轻的握住了。
保重。
那一刻,我右手的信痛苦的扭曲了。因为,明明想把它伸向城的,可现在,它只能蜷在我的掌心被汗水浸渍。
第二天,城走了,我没有送他,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我把信粘在日记里。那天我只记了一句话:那些美丽的樱花就这样凋零了。
城走后,我安静的读书,有时会沿着小河慢慢的向前走,有时会看着楼下枝繁叶茂的樱花树想,也许下一个花季,我们会相聚。
半年后,我去南京读大学,城去了日本。
偶尔会有电话打来,城爽朗的大笑,说很多话,大多数的时间我都沉默,有时候他会说,微微,我很想念你们。
是你们,不是你。
后来,我有了男朋友。
只是每年樱花开的时候,我会整个傍晚都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我不知道,那个我曾经爱过的少年,现在过的好不好。
城说,微微,我突然想起你,就给你打个电话。
能突然想起,也是好的,毕竟没有全部遗忘。
这些人,那些事,终于成为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