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爱那么短,爱那么长
3910900000022

第22章 千千阙歌,只为伊人倾情咏唱(2)

刚一出医院,他便接到了那家的辞退通知。可是,他仍不肯回到父母所在的那座城市,不肯接受父母帮他安排的那份好工作。因为,他心里无法割舍她。

他在闹市区置了一个报摊,做了一个风餐露宿的卖报人,辛辛苦苦地忙碌着。没人知道他曾是京城名校的硕士,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

每天,他的目光都在来来往往的人流穿梭着,希望能够突然惊喜地看到她,听到她喊着自己名字惊讶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失望,失望,还是失望,可他仍不愿放弃,仍在那里幻想着与她重逢的情景。

后来,一位在报社工作的大学同窗知道了他的故事,没与他商量,便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饱含真情的寻爱长文,发动更多的热心读者帮他寻找她。

一周后,她赶来了,抱着一岁的女儿,泪流满面地站在他面前,一遍遍地说着:“你真傻,真傻。”

“我不傻,我记得我说过要一生好好地爱你。”望着她那明显憔悴的面颊,他心疼得想伸过手去。

“可是,我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爱。”其实,就在她转身退去时,便已柔肠寸断。

“孩子的爸爸对你还好吧?”他苦涩地笑笑。

她强作欢颜地点点头,泪珠簌簌地滑落。

“那就好,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他转过身去,阳光拂过他始终修剪得齐整的头发――那是她喜欢的发型。

那晚,他与记者同学对酌。同学不解地问他:“你付出了那么多,面对这样的结果,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后悔?”

“爱无悔。”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一字一顿道。

爱无悔,其实,早在他与她相识的那一瞬,这三个掷地有声的金字便从他心头迸射出来,那样坚定而真实。

听到他那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我不禁想起了一位无名诗人的诗:只为那轻轻的一句承诺,我甘愿风暴一万次在头顶交织,纵使岁月苍老了双眼,我爱的泪水依然年轻,依然无怨无悔。

是的,倾心之爱的心灵,早已被爱的幸福和疼痛注满了,哪里还有“后悔”的空隙呢?

因为心里有爱

他和她是大学校友,她小他一岁,但在她的眼里,他似乎永远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弟弟。初时,他很感动,渐渐地便习惯了她的姐姐般的疼爱。

他天生的浪漫,就像他写的那些风花雪月的诗文。她很喜欢他身上散发的诗人的气质,读大学时便常常帮他买书、收发邮件。婚后,当他晚上写作时,她在勤快地添茶倒水之余,总会捧一本书静静地坐在旁边,任幸福的感觉在柔柔的灯光下漫溢。

或许是因了爱的滋润,他的写作才华得以淋漓地挥洒,各类作品频频见诸报刊。踌躇满志的他,便让她辞去那份很多人羡慕的工作,一门心思地做全职太太。而她对他的建议,似乎没有一点儿的犹豫,就像当初毅然地回绝那些各方面远比他优秀的追求者,义无反顾地随他来到那个僻远的小县城,她欣然地站在了他的背后,为他的进一步的成功甘作嫁衣裳。为此,几位熟知她的闺中密友都不解地连连慨叹――她肯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才牺牲了自己工作和事业,去拉大两人之间的距离。

很快,年轻英俊的他成了某大学深受学生崇拜的老师,成了省作协签约的知名作家。而她,在多年的相夫教子的辛勤操持中,额角已经出现了许多明显的鱼尾纹,一双弹琴的纤纤玉指也粗糙生硬得让人见了总不免要唏嘘不已。

再纯美的爱情也难免沾染世俗的尘埃,尽管她一切都做得那样无可挑剔,但随着两人在社会生活中身份、地位的变化,一道无形的裂痕还是悄然伸到了他们中间。而当那个年轻漂亮的女研究生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时,那裂痕便无可避免地一天天地扩大了。

结婚十周年的那个情人节,他与情人在外面欢笑了整整一天。晚上才捧着一束已有点儿发蔫的玫瑰,很有些敷衍了事地插上案头。望一眼她那透着憔悴的面颊,他的心头也不禁涌过一抹羞愧,暗自责问――当年浓浓的爱情,何时已被时光之水稀释?那些要“爱她一辈子”的海誓山盟真的要轻飘飘地走远吗?

坐在客厅里,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爱情妙喻搅得他心海澎湃,年轻漂亮的情人和柔情似水的她,都是他爱着的“玫瑰”啊,他都不忍割舍,却终要割舍其中的一个啊。深陷进退两难之地,平素不吸烟的他,一夜间,弄了满满一杯子的烟蒂。

其实,慧心的她已经敏锐地感知他的感情越位了,只是她默不出声,继续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只是希望他遭遇的不过是一段转瞬即逝的浪漫而已。

然而,当看到这段日子里他频频的踌躇、他的焦躁、他的坐立不安时,她才恍然意识到――他不单单是对自己还抱着爱,对那个她并知晓的竞争对手,他也是深深爱着的,否则,他不会为取舍难断而如此痛苦的。

终于在那个周末,坐在酒吧里,他写好了给她更多物质补偿的离婚协议书,满怀愧疚地饮了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回到家中,屋里静悄悄的,她没有像往日眉宇含笑地站在门口迎接他。桌上的汤锅里煲着他喜欢的银耳莲子粥,依然热乎乎的。桌上有一张写给他的纸条,上面这样写道:“就像当年你爱我一样,你今天的爱也没有错,我真心为你祝福,祝你们爱得幸福、长久。别担心,我会好好地爱自己的,相信我还不会太笨,还可以打拼出一份新的生活……”

“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就那样傻傻地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好的男人,拱手让给了横刀夺爱之人呢?”在南方都市租住的简陋至极的小屋里,好友愤愤不平地要替她去讨一份公道。

“因为不忍看着他痛苦,因为心疼他,才选择了放手……”她一语轻柔,让好友无言地与她相拥着泪雨纷飞。

原来,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与之生生地厮守一起。因为爱得太真,爱得太深,才不忍看着心爱的人痛苦,才会自己心疼地离开,因为爱,所有的付出都心甘情愿,因为爱,才无怨无悔地放手……

数年流汗流泪的打拼后,她已是南方都市里成功的白领女士,但她依然孑身一人,面对众人的关切,她只回一句平静而坚定――我已“曾经沧海”了。

那个寒冬,他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官司失去了工作和婚姻,一时万念俱灰的他,揣着她的照片,打开了家中的煤气管……幸亏被邻居及时发现,才避免了一场更大的悲剧。

“你怎么那么傻呢?不是说好了,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吗?”望着病榻上他那苍白的面颊,她的泪珠急雨般地簌簌而下。恍如梦中的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真想再喝到你熬的银耳莲子粥啊!”

“只要你喜欢,我会给你熬一辈子的。”她把银质的小勺举到他的唇边。他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透过两人中间那氤氲升腾的淡淡的热气,他真切地懂得了:那荡漾着浓浓人间烟火味儿的爱啊,是要用一生的认真来悉心呵护和经营的……

不想辜负了他的爱

爱上她时,作为孤儿的她,已是一个堕入风尘女子,无边的凄苦无从诉说。而他,刚刚从名牌大学毕业,在一家著名公司工作,想与他牵手的女孩排了长队。

仿佛中了魔,他对周遭那些爱意盈盈的目光视而不见,坚定地告诉自己也告诉她――今生今世,最爱她的男人,应该是他。

起初,她并不相信他真的爱自己,以为只不过是善良的他对自己的一份喜欢抑或是怜爱而已,虽说她有一些姿色,但绝对算不上漂亮,就像他直言不讳的那样,不是因为她的漂亮才爱上她的,而是因为她的可爱而让他一见钟情。

他的认真和执著,终于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捧出的是一份金子般的爱,她感动而羞愧,执意不肯接受他的爱,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纯洁,虽然她那么地喜欢他,并因为他,她已离开了那些污浊之地,找了一份干净的工作。

熟悉他的人,都无法理解他的选择,觉得他的眼光实在是太有问题了,凭他的优越条件,什么样的好女孩找不到?为何偏偏……他下岗的父亲一遍遍痛骂他让家人失望,柔弱的母亲流着泪一次次地哀求他不要犯傻。他心里苦苦地,一再向父母解释――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她只是走错了一段路,她有着别人不知的苦楚。

见他执拗己见,父母放了狠话――若是娶了她,他们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而他仍不肯放手,虽然他能够理解父母的心。

不忍看到他因她而痛苦,她不辞而别,悄悄地离开了那座繁华的城市,到了很偏远的一座海滨小城,切断了所有与他联系的方式。

然而,她又怎能够心若止水,恍如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独自的午夜,她总是一遍遍地想起他的种种好,想起与他相处的那些欢欣的情景,甜蜜中那丝丝的痛,无药可解。

她不知道,在她远走之后,无尽的思念让他怎样的心力憔悴,他只能用拼命地工作来冲淡内心的悲苦。他谢绝了所有要给他介绍女朋友的热心人,常常一个人面对她的照片,久久地呆立无语。他想了许多办法,四处探询,却一直没得到她的任何信息。

他相信她是爱他的,她一定不会忘记他的。这样想着,内心里便涌起一缕涩涩的幸福。

在那些与她音信杳无的日子里,他埋藏了浓密的心事,用忘我的工作去努力冲淡那些谁都无法想象的痛苦。很快,他便以自己优异的表现,赢得了上上下下的一致赞赏,短短几年间,他便成了那家大公司的总经理。

而她,就在发现他真的爱上自己的那一刻,便满怀感激地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重新开始,不要辜负了他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

在海滨那个日益开放的小城市里,举目无亲,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的她,要想闯出一片天地,其难度可想而知。偶尔,她会想起曾经和一群小姐妹们谈论过的理想――等挣足了资本,就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做光明磊落的事情,最好能遇到一个真正心疼自己的爱人。但是,那样的歧路,她今生不会再走了,甚至她觉得只那么想一想,都是件羞耻的事情。尽管灯红酒绿的城市里,有太多的诱惑,有太多成功捷径,她却心甘情愿地要做干净的事,她从最底层做起,从最苦最累的工作做起:她去饭店洗碗,去早市摆地摊,去街头散发传单,去给写字楼送外卖,去编织沙发套,甚至还做了几次清洁高层建筑的“蜘蛛人”……挤出一点点空余时间,她便读书,便去职业技术学校听课,时刻没忘了给自己充电。

几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她的任何音信,他不忍看着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因自己决绝的爱而日益憔悴,便与一位众人都认为很般配的女子结婚了。接着,生子、育子、孝敬老人、忙碌工作,日子波澜不惊地朝前推着。偶尔,他还会想起她,每当想起她那可爱的样子,便有幸福裹着疼痛从他心头游过。

他不知晓,她突然离去后的情况,关于他的信息,她知道的也很少,且常常迟到。在那遥迢的距离上,他们仿佛只是在曾经擦肩而过时,彼此深情地回眸一探,便只有默默地铭记对方,不禁喟叹:本来缘浅,奈何情深。

多少年又是多少年,在送儿子去大学报到的列车上,他才从一张报纸上惊讶地看到她定格的微笑――在玉树震区做义工的她,被一次余震溅飞的石块击中了额头,而她用身体护住的两个儿童安然无恙……

她的遗物只有几张捐款收据和鲜血单,还有一张照片,那上面站在领奖台上的男人,正是他,不知她何时从网上搜到的。照片的背面,写着她的心语:不想辜负了他的爱。

原来,从他身边走开以后,她改了名字,去了远方,心中却始终不曾割舍一份殷殷的真爱,只是,她选择将那爱,播向了更为辽阔的大地,播向了更多的心灵。

心会跟爱一起走

阳光灿烂的午后,她打开信箱,一封素笺上那久违的熟悉的签名,猛然加快了她的心跳。

她就那样久久地捧着那封信,两眼紧紧地盯着自己娟秀的名字。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他还一如当年那样——把她名字中间的那个“爱”字,一笔一画地很特别地写成繁体。

他们的相识是在一家青年杂志举办的征文比赛中,两个二等奖被他俩包揽了。记得当年他给她写的第一封信中,就有三处用了繁体字,都是同一个“爱”字。当时,她以为那不过是他随意而为之,并没有更多地在意。但随着书信往来的增多,她发现他只要写到那个“爱”字,总是用繁体。

她曾问他为什么,他故意让她猜,聪颖的她很认真地猜过,但没有猜准。后来,她没再问他,他也始终未向她交待谜底。

再后来,两人相约考上了同一座城市的两所大学,经历了一番风花雪月的爱情后,就在他们即将走进憧憬了许久的美满婚姻时,一场突然的家庭变故,让她违心地跟他分手了,含着泪把爱情交给了某市长的公子,因为他帮她的家庭度过了那场令人惊惧的难关。

面对那伤心的结局,他在毅然地报名加入赴西北边疆的志愿者行列后,没有去同她道别,只给她留下一封信。薄薄的一张白纸上,他用粗重的炭笔认认真真地写满了一百个她的名字,其中间的每一个“爱”字,都是特别醒目的繁体。

那时,她才犹如万刃穿心地恍然醒悟——原来,他是不想让那颗“心”从“爱”中走出啊……

此后,他和她音讯完全中断。

时光荏苒,她渐渐地从伤感中走出,和丈夫一道经营起让许多人羡慕的小家庭。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她坐在窗前,翻看年轻时写的那些诗文时,她才会想起他,想起那些美好如诗的日子。但很快地,她便安慰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也许他早已淡忘了她,或者他还在心中恨着她。要不,他怎么会至今依然音信杳无呢?

转眼间,女儿已经上初中了。就在她释然地做着贤妻良母时,丈夫在单位组织的一次旅游中,因意外的车祸而魂归异乡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再次让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中。风韵犹存的她,谢绝了所有好心朋友热情介绍的一个个优秀的男人,一个人关在家中,重新拿起笔来,重圆那个搁置多年的作家梦。

她的作品开始频频地出现在报刊上,其中有好几篇写到了他,写到了他和她那段刻骨铭心的美好初恋。

今天,她缓缓地打开他二十年后才迟到的书信,轻轻读出那一语熟悉而简单的问候,她不觉已是泪眼婆娑了……

他说,他在远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她的喜怒哀乐,都在牵挂着他,他曾好几次提笔给她写信,最终却都没有寄出——他怕打扰了她的生活。而今天,她在收到这封信时,他已因肺癌长眠在巴颜喀喇山脚下的一个无名的小村……

骤然,她紧紧攥着他那临终前的绝笔信,一任泪雨滂沱,打湿那大大的繁体的“爱”字……

一周后,邮递员又送来一个厚厚的包裹,里面是十几个剪报本,那上面有许多她的作品,还有许多她曾在心底赞赏不已的署名“依然”的精美的文章。

这时,她才知道:这些年来,他一边在给牧区的孩子们上课,一边在勤奋地笔耕着,只是换了她一直不曾知晓的笔名――依然。

柔和的灯光下,她没有习惯地打开电脑,而是一笔一画地在稿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一篇关于爱的文章,其中所有的“爱”字,她也特别地像他一样选择了繁体……

是的,他和她都不曾让心灵走出那份真诚而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