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要站起来,布克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过这需要它用力支撑。但是,布克拿定了主意,就是不起来。这条冰河,它已经走过了好几个来回,那时,身后的雪橇上也被信件堆积的满满的。所以,对于现在河面冰层的情况,它比自己的新主人还要了解。一走到河边,它就知道,河面的冰层不再那么坚固了。从这条河经过的情景,布克至今都记忆犹新。那还是它第一次拉雪橇,弗兰佳他们是它的主人。他们正赶上河面的结冰期,冰层的厚度很不均匀,有好几次,它们都掉进了河里,几乎就葬身在水底。那种经历,布克如今想起,都感到恐惧万分。现在,哈尔要自己起来走同一条路,这简直是让它去冒险嘛。它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要大祸临头了。
领队布克,一直都让哈尔很满意,因为它尽职尽责。可是现在,它竟然不服从自己的指挥,哈尔非常生气。于是,他拿起一根木棒向布克打去。木棒打在布克的身上,猛烈得就像是雨点落下。但令他失望的是,布克依然不为所动。
疼痛已经慢慢离开了布克的身体。那象征生命的火花,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越来越淡了。
这时,桑迪跳了起来,嘴里大叫一声,就像是野兽的嚎叫。随后,他扑向哈尔。
哈尔正在手拿木棒,不停地打着布克。猛然间就被桑迪扑倒在地,脸朝上,就像是撞到了一棵大树。
梅赛莎眼看哈尔沉重地倒下,非常害怕,不由自主地大叫出声,声音尖锐刺耳。
查瑞斯的身体不能活动,就算是想站也站不起。他的眼睛有点湿润,没有办法,他只能擦擦眼睛,在旁边看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桑迪就这样把哈尔给挡住了。在愤怒的刺激下,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开口,声音中满是悲痛:“如果你再打这条狗,我就会杀死你!就算是动它一根汗毛也不行。”
“你搞清楚了没有?这条狗的主人,是我!”血从哈尔的嘴边流下,他在擦去血液的同时站起身来,“我们的目的地是道生,我们要赶路了。如果你再不让开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到时,你可不能怪我了。”
但是,桑迪并没有被他的话吓住,仍然站在原地,看这情形,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对桑迪刚才的行为,哈尔还在愤愤不平,又见他如此表现,就拔出了腰间的那把猎刀向桑迪冲去。
而此时梅赛莎如疯子般又哭又笑。
桑迪手中恰好拿着未完成的斧头柄。看到哈尔手持刀子冲来,他马上用斧头柄打落了刀子。哈尔想去捡,手刚伸出就挨了一下。然后,桑迪捡起了刀,并用它割断了布克身上的绳子。
继续和桑迪打下去,哈尔没有那个胆量。再说,梅赛莎——他的姐姐,又跑了过来,把他的手臂都紧紧地抓住了。布克还在地上躺着,眼看就要死掉了。照这么看,它也拉不动雪橇了。于是,他就放弃了,催促其他的狗赶快上路。从河边出发,他们走向河的中间地带。他们的速度非常缓慢,想要穿过这条河,从而到达道生。
布克把头抬了起来,而这时哈尔他们已经走远了。它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派克,乔依和提克紧跟其后,索洛克司在最后负责压阵。就在布克看着它的同伴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的时候,桑迪就在它的身边。他跪在地上,用双手轻轻地抚摸布克的身子。他的手一点也不光滑,却充满了爱怜。布克的身上伤痕累累,桑迪一一查看着。他检查得非常认真,而且花了好长时间。布克身上的伤虽多,但都没有伤及筋骨。弄清楚了这些,桑迪放心了。
他把布克抱在怀里,想要走回帐篷,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传来,那是梅赛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惨。他马上转过头来。于是,一副惨况映入他和布克的眼帘。只见哈尔他们的队伍掉进了水里,河面上仅剩后面的一小部分。查瑞斯走在最后,一看这种情况,他赶忙朝后跑。可惜的是,刚走了几步,就不见了身影。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雪橇、人和狗都被河水吞没了。
布克躺在桑迪的臂弯里。看着布克,桑迪既怜惜又疼爱,他说道:“你这个家伙,虽然很值得同情,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布克对桑迪的爱
§§§第一节什么是爱
桑迪到白河河口的时间是去年的冬天,他是和朋友汉森、皮特一起来的。
寒冷的天气冻伤了桑迪的脚。汉森和皮特非常担心,他们怕桑迪的伤势恶化,于是就在河岸搭建了一个木帐篷,作为桑迪的栖息之地。而他们俩也制作出一个木筏,然后乘坐它向上游前行。到了春天,等冰层融化后他们就顺流而下,来接桑迪。那时,桑迪的伤也养好了,他们就一起去往道生。
桑迪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刚才救布克时还一瘸一拐的。
现在是春天,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桑迪的脚慢慢地恢复了健康,一点也不跛了。
桑迪对布克照顾得很周到,尽管布克身上的伤口很多,但现在也全部长好了。它身上的肌肉,由于极度的劳累而扁了下去,如今也恢复如初了。布克当初的神采全都回来了。
在这一整个春天里,布克一直和桑迪待在一起。他们每天的生活既舒服又安逸。布克常常躺在河边或者树下。在河边它看到河里的冰雪消融后,河水滔滔不绝地流着。而布克只是漠不关心地看着它们流逝。它安静而又神情慵懒地趴在树下,倾听枝头的小鸟放声歌唱。
日复一日,除了等待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他们在期待着汉森和皮特的到来,然后一起前往道生。
现在的生活,对布克来说既轻松又自由。离开法官家之后,它还是第一次过这种日子,它很高兴。
在布克到来之前,桑迪的身边还有两只狗,它们名字分别是司奇德和尼柯。司奇德是条猎狗,爱尔兰血统;尼柯是警犬和猎犬的混血儿,它又大又黑,眼里满是微笑,而且十分温顺。对于布克的加入,它们不仅毫无嫉妒之心,而且从不以大欺小。它们和布克一起,陪伴在桑迪的左右,共同享受着他的关爱,就像是一家人。
桑迪抱回布克,让它在这里好好疗养身体。从一开始,司奇德就经常前来看望,就像是医生巡视病人一样。刚来的时候,布克的气息十分微弱,司奇德就用自己的舌头舔它身上的伤口,直到把那些伤口都弄干净为止。司奇德对布克的这份热情,就和母猫疼爱小猫一样。
每天早上,只要布克一吃完饭,司奇德就来了,它要照顾布克。后来,那个时刻一到,布克就充满期待。
日子一天天过去,布克的体力也一点点地增强。就在这时,司奇德和尼柯,这两个布克的朋友,就鼓动着它出去玩。它们非常可爱,而它们的游戏也各式各样,不过都十分有趣。
布克和它们玩得很开心。桑迪也经常加入进来,和它们一起游戏。布克又有了新家,这里的氛围让它倍感亲切。它的生活有了新的开端,有史以来,它有了爱的感觉,这种爱既单纯又热烈。
圣塔克拉拉山谷里阳光普照,法官及其家人对自己都很好,但即便如此,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布克也从来不曾拥有过。对法官的儿子们来说,布克只是他们打猎时的帮手,可以帮助他们捕获猎物;对法官的孙子们来说,它只是一个玩耍时的保姆,负责保护着他们;至于法官本人,布克则把他当作了一个朋友,他们之间存在着友谊,对布克来说这很珍贵。
但这些,却都不是爱。什么是爱?布克以前也不清楚。和桑迪相识后,它才真正懂得这个词的含义。
为什么这么说,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桑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二则是桑迪自身的魅力,而第二个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在布克的心中,要说作为主人,没有比桑迪再好的了。他对那些狗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后,他最爱做的事不是搂住它们的脖子就是抱住它们的身体,和它们来回拉扯着。他们在一起生活,就像是一家人,非常幸福。
桑迪最常做的事,就是双腿夹住布克的头前后摇晃。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先双手拉过布克的头,态度粗暴,然后再用双腿把它夹在中间,这才一下一下地晃动起来。他一边摇动着布克的头,一边念念有词,那些都是他给布克起的外号。这些外号各种各样,但在布克听来,却很亲切。出于喜爱,桑迪才会这样对待布克,虽然他使用的方法有点粗鲁,但是布克来却感觉既新鲜又好玩。
布克的心也随着桑迪的摇晃而随之晃动。而当桑迪松开双手时,它就跟着跳了起来,面向桑迪展露笑容。这时它的前腿抬起,上下颚张开,就像是一个绅士。它很高兴,眼中饱含真情,不时地,喉咙里还发出阵阵颤音,好像是想表达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
布克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让桑迪惊奇无比。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布克大声说道:“上帝保佑!除了不会说话,你什么都知道。”
对桑迪的疼爱,布克也以很不一般的方式回应,那就是在桑迪的手上留下自己的牙印。它先用嘴含住桑迪的手,然后牙齿用力一咬,这样就齿痕就印在了上面,而且历久不散。这种方式就和伤害差不多,但是桑迪清楚这是布克在向自己表达爱意。
不过,这样的表达方式,并不是布克经常使用的。一般情况下,布克都深藏不露。司奇德和尼柯表达的方式都很直接。司奇德总是围绕在桑迪身旁,而尼柯,无论如何它都要把头压在桑迪的膝盖上。布克和桑迪之间却没有那么亲热,它总是在一定的范围外,长时间地注视着桑迪,目光中满是敬重。
有时候,布克也喜欢躺在桑迪的膝盖上,近距离地观察桑迪。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都逃不过布克的眼睛。而有时,布克会走在一个相对较远的地方,躺在地上看着桑迪,准确地说是看桑迪的背影。布克就这样凝视着,一动也不动。
布克的注视,对桑迪来说,就像是什么力量在牵引着自己,于是他忍不住回头。然后,他也停止了一切活动,就这样回望着对方。
布克获救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它的眼睛都紧盯住桑迪,唯恐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如果桑迪起身离开,它也紧随其后,就像是桑迪的影子一样。
来到北极,它虽然换过好几个主人,但没有一个是固定不变的。他们都来去匆匆,这就让布克心中产生了一种感觉,认为自己的主人,无论好坏,停留的时间都会很短暂。它不禁害怕起来,它怕这种情况会成为惯例,那样的话,桑迪迟早也会离开自己的生活,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这种疑虑让它坐卧难安,就算是睡觉,也常会被噩梦惊醒。一醒来,它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确定桑迪是否还在。虽然外面寒风刺骨,可布克顾不了这些,爬起身来就向帐篷跑去。跑到跟前,它就站住了,一动不动,直到耳边传来桑迪有规律的呼吸声,确定桑迪没有抛弃自己。然后它才转身回来。
但是,对桑迪的爱并没有抹杀掉布克的天性。这种天性充满了原始的气息,一直都隐藏在布克的心底,通过血液得以世代传延。布克全身伤痕累累,这些都是历经争斗的标记。即便如此,它的战斗力却没有丝毫减弱,依然是那么的反应敏捷、动作凶狠。
桑迪斯的另两条狗司奇德和尼柯对待布克都很和善。可是当其他的狗走近布克时,它们马上就会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布克不是个善茬,即使对方十分凶猛。
有时候,布克蹲坐在火堆边,经常会感觉自己被很多的影子包围住了。这些影子一边不停跳跃,一边鼓动自己离开。耳边还会传来一种呼唤声,那声音来自森林深处,既神秘又刺激。在这声音的引诱下,布克很想走进那片森林。而当它真的跑进去的时候,树林的那股阴凉又会让它记起桑迪。出于对桑迪的不舍,布克又重新回到了火堆边。
桑迪是布克唯一在乎的人。有时候,路人或是对它表示称赞,或是轻轻地在它的身上抚摩。而对于这些人,布克的态度却十分冷淡。如果有的人亲切过度的话,它马上就会离开。
他们的营地有天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开始,布克也把他们当做了路人,不予理睬。直到看到桑迪和他们在谈话,而且态度亲热,布克才回过神来,再也没有拒绝他们的热情相对。这两个人就是汉森和皮特,他们是来接应桑迪的。
现在河水都已经解冻了。于是,他们从白河河口出发,在水流的帮助下,顺利地到达了道生。这一路下来,他们花费的时间很少。
在路途中,对于布克的古怪,汉森和皮特已经一清二楚。要布克和司奇德、尼柯一样,和他们亲近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布克对桑迪的爱,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它对桑迪是有求必应,不管是什么事,也不论是否合乎情理。处理完道生的事情之后,他们就带了些食物和日常用品向塔那那河的源头进发,交通工具依然是木筏。
这天他们到达了一个悬崖,这里是塔那那河的上游。他们先把木筏停靠在悬崖边,然后,就爬到了顶部稍作歇息,狗也上去了。这个悬崖又陡又峭,高度大概有三百米。悬崖底部,有很多硬石,都暴露在河岸上。
就在桑迪看着那些石头的时候,突然他指着一块大岩石对布克大声说:“布克,跳下去!”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可布克却马上付诸行动。眼看它就要跳下去了,桑迪、汉森和皮特赶忙把它拖了回来。这一切就发生在瞬间。他们三人很害怕,过了很长时间,才能开口说话。
“就差一点儿!太悬了。”皮特说的时候,精神还没有完全回复过来。
“它很伟大,不过却让人害怕。说实话,有时候我很为它担心。”桑迪摇摇头,有点担忧地说。布克的背脊十分强壮,出于怜爱,桑迪用手不停地抚摸着。
皮特一边看着布克,一边肯定地说:“我可不敢当着它的面和你打架,即使碰你一下也不行。”
“上帝保佑!我也没有那个胆量!”汉森接着说。
那一年,等他们走到圆圈城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
发生在酒吧里的一件事,让皮特的断言得到了检验,不过对象不是他是另外的人。
有一天,桑迪他们来到一家酒吧,布克它们也一起跟随。当他们喝酒闲聊时,布克它们就在角落里趴着。事情发生时,司奇德和尼柯都在昏昏欲睡,布克则头枕前脚,视线随着桑迪的走动而转动。
一阵吵闹声传来。布艾顿和一个新来的家伙吵打了起来。于是,桑迪就走了过去。布艾顿的绰号是“黑神”,脾气暴躁。他们之间的争吵渐渐升级,演变成了争斗。为了阻止事情的继续恶化,桑迪本想上去拉架。可好心没好报,愤恨难平的布艾顿却挥拳打来,正好打在桑迪的肩膀。毫无心理准备的桑迪,猛然挨了一击,不禁向后退去,差点儿就倒在地上。万幸的是,他一把抓住了酒台旁的栏杆。
酒店里有好多人都在围观。这时,一声怒吼传来,他们不由得心惊胆战。紧接着,一条长毛大狗跳了出来,而且直扑布艾顿的喉咙。下意识地,布艾顿用手臂挡在前面,想要阻拦住布克的进攻。布克行动迅速,一下就把他给扑倒了,然后,又向他的喉咙咬去。
事情突如其来,布艾顿被打个措手不及。在布克的第二次撕咬下,布艾顿的脖子破了。围观的人们一看这种情况,马上赶走了布克。布艾顿这才捡回一条命。
外科医生来了。就在他为布艾顿做检查的时候,布克依然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还不时地发出怒吼。它并不想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