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之后,玉镯子的“神奇”再也没出现过,像是彻底的普通之物。老公安拿去做了仔细的研究,没能从它身上找到任何关于霞儿亲生父母的线索。人们也就不再留意镯子是何出处,以及它原先的奇特之处,霞儿后来也很少佩戴,几乎被遗忘在糖果盒子里······
经过那天夜里的奇遇,霞儿表面上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似乎也和普通孩子也就没什么两样。但是,不到七岁,特别的是什么呢?超灵敏的思辨能力,大概也只是因为从小几乎就是在刑侦办公室长大的缘故吧,跟着大人们学会了推理,似乎也与玉镯子没有多大的关系。也许就是这样,兴趣爱好也就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她特别喜欢推理小说,立志要做一名刑警。以后的岁月里,她还真就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了。雷厉风行的性格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形成的吧。
老公安,本姓徐,大为,意即大有可为!不是自己,他可不是一个任性而为的自由派!却也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往往是这样的人,恰可干一行爱一行,由于忙于工作,也就很难抽出时间来过问霞儿的成长······虽然他在思想里也为霞儿规划过很多种可能·····但对于霞儿的发展,他也未过多的干预,因此,霞儿从一开始就很自主的规划着自己的人生······
他甚至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时间考虑。
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大政委,一直希望把大为调到后勤干副局,以免他快五十的人了还跟着那帮小年轻们跑现场,有私心,也有关心!
“又一个十年,你要我等到几十???”
“不是早叫你不要在等吗?”
“给我一个理由,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二十几年,你一直······”
“不是的!”没等于菲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大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面色难看,几乎是要崩溃的样子!
霞儿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心里想:“吵呀,吵起来,什么话都可以说开了······”
可是,他们就是吵不起来,每次都是这样!
老公安大为,每次都这样,看着事情不对,一把把于菲抱住:“不说了,不说了,你只要知道,我·······”然后耳语。于菲则眼里冒出泪,两手拍打大为的肩臂,嘴里噌怪道:“还不是一个等字,你想毁我的人生就明说嘛······呜呜呜”
当他俩反应过来的时候,霞儿就站在他们旁边,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望着他们!
“卿卿我我,肉麻肉麻,哼,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嘴一撇,故作无知,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回过头来又冒一句:‘你们想教坏小孩子呀?’说得还很大声!于是,两个大人哈哈哈大笑,忘了该争执的争执······禁不住在霞儿的两侧各个的大亲一口,:“你真是我们的宝贝儿,哈哈哈·····”
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霞儿是大概其猜出了二三分的,心里暗自下了决心,要促和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老头儿,年龄也不小了,干嘛这样吊着人家呢,干什么呢?”我不由得问道。
“这是个谜,呵呵”君霞道!
有一天,他们又吵了起来!事实上,他们除非不见面,只要见面,不欢而散那几乎是个常态。大为倒是可以做到冷处理,于菲则每次都要气的不行······每次见面不在乎谁约的谁,只是借着霞儿的由头,于菲来找大卫的时间多了起来。总要借着男人不会照顾孩子的理由大肆批评一番,而后继续她的迫婚战役,总是在最后甩下一句:“以后不要见面了。”
“我爸是不是拒绝婚姻啊???”君霞问我!
“上代人的感情观,我可下不了论断!”
大为和于菲总是这样若即若离,见面的机会越多,置气的概率就越高,可又好像是谁也离不开谁的状态,一个至今单身,一个至今未嫁,但就是成不了一家人。问题出在男的一方,这是毋庸置疑的,女的需要家的感觉,可男的总能找出理由来拖延。你说他一个快五十的人了,还没玩儿够???大为也不是那种醉在花丛中的虚情公子呀,“据婚”的理由虽然并不妨碍结婚这件事,但也绝不是扯谎。害怕婚姻?可为什么非要吊着人家呢?
“爸爸,你很坏!”大为难得在家休息几天,人小鬼大的霞儿借机会要和父亲谈谈。
“唉,爸爸经常让你一个人在家里,也不至于这样批评爸爸吧!?”
“我说的是于菲阿姨,你对她不好,你老惹她生气!”
“小孩儿家家的,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爸爸,你为什么不和于菲阿姨结婚呢?”
沉默······面对霞儿的疑问,他只好埋头翻阅着茶几上的卷宗。
“于菲阿姨哭了,哭了好久。”
大为似乎颤了一下,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为什么不说话了呢?爸爸!”霞儿提高了嗓门儿:“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害死于菲阿姨的,我见她都抑郁了,她在办病退,你难道不知道吗?”
大为收起了卷宗,呆呆的的坐在那里,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你拒绝婚姻,您倒是说话呀?”
“是我对不起你于菲阿姨,相对而言,我更爱我的事业。我们这个行当,危险系数太高,我怕······”沉默了很久,大为这才说话。
“那你到底爱不爱于菲阿姨呢?你不要总这样吊着人家呀!你确定你说的这个理由不是牵强附会的借口?”
又沉默······
“你到底对于菲阿姨怎样?”霞儿又提高了嗓门儿。
“刻骨铭心,不离不弃······”大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君霞说到这里,站在大为的思维方式上,我感觉他的理由并不是牵强附会的。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我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认识。警察这个职业的确是一个高风险的,这个世界表面上车水马龙,其实并不太平。两三百年来,技术灾难,人文灾难接连发生,且旷日持久,都使这个世界留下了后遗症,人类变得迷惘而又极其的浮躁······像这样的“大好局面”,是多少像大为这样舍家为业,置生死于度外的人经过多少努力换来的呢?
“但这不影响他结婚呀!”君霞异样的瞄了我一眼,说道。
“不是吗?你爸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不想让你于菲阿姨伤心而已······”
“谁说不是呢?”君霞继续讲她家的故事。
霞儿与爸爸的谈话到底还是中断了,没有什么结果,给于菲阿姨打电话,听说大为在家就死活也不肯过来。
现在想来,那个理由倒还是有一点靠谱的。大为与于菲和他父母亲的情况极其的相似,结婚之前也是这样纠结的。
大为的父亲就是在一次任务中壮烈牺牲的,那个时候大为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许是埋下了童年的阴影吧?他父亲殉难之后,他的母亲得了的抑郁症,不得不办了病退。抑郁症,严重的有自杀倾向,大为有好几次发现他的母亲服毒自杀,这给他造成了极其深重的童年伤痛。
大为的母亲一直反对他做警察,可他偏偏却爱上了这么个职业。后来给他下了一个奇怪的死命令,要他赌咒发誓,谈恋爱不许找警察,结婚之后必须辞职,这才勉强允许他做警察。可是,自从大为干上刑警以后,母子俩的关系却一直不好。也由于大为母亲的抑郁症复发,一直抱怨大为当警察这件事,经常的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以致精神几乎失常,不得不送往疗养院直至现在。
大为第一次带于菲去见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听说于菲又是一个警察,更是当场气的晕厥过去,为此,大为一直心有纠结,深感自己不是个好儿子。
也许这就是大为一直不肯结婚的原因吧?这些情况,是霞儿经常的找爸爸“谈心”才得到的信息。
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频繁地出任务,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他压根儿就没有时间来考虑婚姻大事。这不,好不容易休闲,本来有一个礼拜的假,刚坐下不到一天,某处又出了紧急状况,电话来了,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于菲对霞儿,几乎可以说是视如己出的。大为前脚走,她就过来了,不用交代,便主动的承担起照顾霞儿生活和打理家务的任务,尽管对大为有气。
“于菲阿姨,您是局领导,为什么不让他少出点任务,多陪陪你不好吗?”霞儿这是两头“谈心”呀。
“他要做英雄,我们就多给他些机会,嘻嘻。再说了,你不知道,有些案子,有些工作,离开了他还真是不行,我也不能老是为个人感情妨碍局里的工作呀。”
“你不要生爸爸的气好吗?他只是有些事情一直还没想通·······”霞儿把她对大为心里有什么疙瘩的判断讲了出来。
“其实,阿姨从来也没生过你爸爸的气,你说的这些,我多少也知道些。他热爱他的事业,就因为这一点······哎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还不太理解。”
“我懂,怎么不懂?我都十五岁了。嘻嘻”
“我知道,这几年,我也是任性了些,总是逼他,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呀!”于菲眼圈有些红了:“干我们这行的,不能公私不分,感情用事。”
于菲也是纠结,她本身是一个谈判专家,不少的案子也是她用三寸不烂之舌搞定的。很多案子的破获,也都得益于她超强的组织调度能力,很多嫌疑犯在审讯过程中都害怕见到她,不招是吧,就凭她的眼神和言语,就可以令嫌疑犯如实交代······可她就是搞不定大为,在大为面前,语言基本上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你爸内心的纠结怕不只是你说的这些,可他打死也不说,有时候想起来真是有点气人。”
······
大为这次出勤,是因为三河镇发生一起盗抢小孩儿的突发事件。犯罪分子挟持了孩子,被群众围堵在一个废弃了的煤矿隧洞里。他不时地向隧道外开枪,之前已经打伤了好几个人。在隧洞里耗了近五个多小时,一直在里面叫嚣着要杀死孩子,隧洞里不时的传来孩子呼救的喊声······
后来不得不把与于菲叫来进行谈判,可是,当于菲赶来的时候,隧洞里反而没了声响。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无论于菲如何喊话,洞内一点回应也没有。
“你干什么?”于菲感到不对劲,放下了喊话喇叭,径直的向洞内走去,大为拉住了她。
“你在外面守着,这是命令!”于菲戴上了防毒面具继续向里走去。进到一半她才感觉没有瓦斯味,洞里也不缺氧。奇怪,怎么会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赶快上山搜索······”与会用对讲机向外喊道。
大为早就上了山。他在群众那里了解到这山梁子经常塌方,便命令大家原地待命,独自上山查找犯罪分子和孩子的踪迹。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于菲继续在洞内观察环境。果然被她找到了一个高达二十米的通向上山的裂缝,仅能够一人攀爬,这就确定了她的判断,歹徒已经从这个裂缝逃出去了。可能是由于多年没有深入一线了吧,按她原本的身手,只需五分钟就能到顶的攀岩高度,居然用了二十分钟。
于菲站在裂缝旁边双手按着膝盖,喘息着自言自语:“唉,看来是真的老了······”微微地摇了摇头。她并没发现歹徒的人影,看来是上来的晚了。
其他人也都上了山,群众们也开始满山遍野的找了起来。
······
天色已经黑定,众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于菲上山以后,凭着自己的经验,寻摸了两三里地,眼见天色已晚,不敢再向前一步,害怕破坏了原地痕迹,只好稍适休息!她也不敢合眼,仔细的听着周遭最细碎的风声变化······只是下意识地想到,时间不等人,耽搁得越久,被盗抢孩子得救的机会越小。稍作停留,不得不循着风声,跟着感觉,或者是生平所学之刑侦常识所教的一般常态,探摸着荆棘前行。想来那犯罪分子也是逃不远的,至少暂时未能出了这山梁子。好吧,即便摸遍这整座山,非要逮到你不可,于菲心里暗自下定决心。由于有了一般人未有的经验和常识,倒也不是漫无方向的,不至于丢了大体的可以寻得着可见痕迹的线索。于是,到了后半夜,终于可以听得见有人物的呼吸之气。可以由细微的喘息判断出,不足五十米开外,一定有三个活物。
人家说,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可能是有心灵感应的。之前的于菲倒是认为这可能是胡扯,可她却感觉到了几十米之外,有她越发熟悉的气息,只是越来越弱······不好,是大为,他一定是受了重伤。她不顾草绊枝纤的险阻向着气息处跑去,脚踝,肩背也在短短的几分钟,被绊纤得疼痛难忍,终于倒在了一处灌溉用的蓄水池旁边······
还未等天色放开,人们便继续在山上搜索了起来······
疼痛使于菲清醒了过来,她抬眼就看见了蓄水池旁一处开阔地躺着两大一小三个人!对的,正是犯罪分子和那名被盗抢的小孩,还有大为,斜靠在池子边上。犯罪分子用最后一发子弹打中了大为的胸口,却被大为拷在了一颗老松树上,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是经历了激烈的打斗的,被盗抢的孩子被抛开五六米远,躺在一块黄沙石板上。
······
“要不是我疏忽大意,也不至于被那家伙踢到旧伤,唉呀妈呀,疼死我了。你看,你又救了我一命,我拿什么换给你,呵呵呵,哎哟喂······”大为拉着于菲的手半带调侃地说到。
“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得很,你就继续逞强嘛!”于菲也是遍体凌伤,不顾值班护士的劝阻非要来看看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儿。看见了又心疼得不得了,满含眼泪的怪责道。
“哎呀,干啥嘛,我又不是要死了,嘿嘿,笑一笑?”
“严肃点,你都说了,你又欠我一条命,你拿什么换,你还不收心吗?我申请了强制调职令,你看着办吧!”
“你这是啥子意思嘛,不要这样好吗?”大为见于菲又要不高兴了,不经意的看着被子前面,然后说道。
站在一旁的霞儿也明白了意思,狠狠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见此情景,大为尴尬的看着被子,久久的沉默着······
“于菲,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不争气,我不该耽误你,吊着你这么多年,我对不起你呀······”大为突然嚎啕大哭,拼命地拍打着只盖住他下半身的被子,然后撕扯自己的头发······不顾胸口的伤痛抱住了于菲的腰:“菲啊,我心里苦啊!这么多年了,······我对不住你啊······”
“行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于菲却将他怒斥了起来,一巴掌扇在了大为的脸上:“霞儿,你先出去玩会儿,我有点事和你爸爸谈。”
“我能给你你我想要的,听我慢慢跟你说。”霞儿还不明白是个什么状况,呆站在原处,倒是有免不了好奇,便附耳在门面上,想要听听于菲与大为谈些什么,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一贯“铁石心肠”的大为。她这点小九九,估计是被于菲猜了出来。
“那你到底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呢?你爸突然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听到这里,我已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想来君霞到现在也是搞不懂状况的,呵呵!
“哎呀,这都成了我心里解不开的未解之谜了。”
人家说,历史往往惊人地相似,听了他们的故事,我也有点相信这个“怪”现象了。
之所以大为的母亲会得了抑郁症,最大的原因也是源于一件类似的案子。大为的母亲与父亲原本是办案搭档,就因为迟了一个多小时,大为的父亲因失血过多不治而殉职······
“维维(大为的小名),妈妈不对,生病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不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你,害得你的婚姻现在也没着没落的,是妈妈太自私了。”大为鼓足了勇气带着霞儿和于菲去疗养院看她的母亲。她的母亲神志已算康复,见到他们三人同行,便一阵有感而发地说了起来,还讲了很多当年他们夫妻合力办案的情形,眼里净是甜蜜的回味神状,再无过去那样的幽怨。
“耽搁了这么多年,尽快把事情办了,早点给我添个孙孙。”
大为又是一脸尴尬,只好默不做声······
作为一个老公安,老太太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大为,你带着霞儿出去走走,我有事单独和于姑娘谈,”一脸严肃的样子。
君霞无法表述这段情景,只是知道后来老人与他们照了全家福,大家都非常开心!
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妻间的生活还算和谐美满!
君霞讲到这里反倒来问我,:“你说奇不奇怪,他们怎么就突然“通过”了呢?”
我不由得坏笑道:亏你还是刑侦高手,笨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