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走了之后,警戒线也撤除了。
相对于官方来说,好像这件事从来也没发生过似地。以后的任何新闻也全无记录,这可能是有史以来连渣渣新闻工作者也没扑捉到的不明事件了。
在这之后的七天里,小区的所有住户,男女老幼们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居民区里。我第一次看到人们这么听“干部”的话,因为要求是这样的:七天之内巷子里的所有居民暂时都不要出门,有关部门已经无偿提供了七天的日常生活物资。
我们这个居民区变成了临时隔离区!
其实,除了不离开居民区,人们并没有什么异样,包括离事件最近的我,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隔离也许只不过是为了谨慎起见,这一点大家都还是很理解的。
只是,就在事件发生的当天,居民区里的卫星讯号,包括网络在内的,一切通讯信号都被切断了,这可能也是为了保密起见。就这样子,整个居民小区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二十世纪初一样。在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二十五世纪,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是很难想像该怎么渡过的。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居民区的生活并没有乱成一锅粥,反而增添了前所未有的祥和气氛。
一直到了这天晚上,人们才想起离事件最近的我,他们络绎不绝的来到我家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我家变得非常的热闹,我不厌其烦的为大家讲述整个事件的经过。
“禹音,你说那个飞行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有人问。
“一直到现在我也不敢断定,很难讲。”我说。
“这不是军队都出动了吗?他们还说这关乎国家安全,不稀奇,一定来自外国!”另一个人肯定地说。
“不过,我在想,人类利用核能的技术还不可能这么成熟。”作为一个物理系毕业的大学生和在修研究生,我对目前世界上利用核能方面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目前,这方面技术最成熟的有三个国家,美国,日本,还有我们。但都只停留在如何安全使用的研究上,至于航天技术上的应用,比如航天飞机,安全隐患还是相当大的,每年有一半以上的航天任务都会因核泄漏而被搁置。而这个飞行器却对核能进行了微处理,而且飞行器的制造使用的是全纳米技术,更神奇的是它发出的光似乎是智能化的,要知道,自由光这一概念也只是去年刚刚形成的。”
“这个飞行器会不会就是网上传的那种机器呢?”
“我想不会,现在已经没有保密技术了。2303年2月,为了减少因军事技术所带来的战争威胁,联合国已签署了《科学技术战略公知条约》,百分之九十九的国家都是签了字的,除非有人故意破坏,这种可能性不大。”
“到底有没有外星文明呢?为什么一直一直未被证实呢?”
“这哪个又敢断定有或者没有呢?”
“宇宙太大了!”
······
一直到深夜,还留下几个与我一样的年轻人,我们聊了个通宵。
这些年轻人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以前总是各忙各的,很少有机会聚到一起聊这么久。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这些发小都对关于外星人,地外文明的话题有着特别浓厚的兴趣。其实我对这些反而不是很感兴趣的,只是了解得比较多,因为现在的大学进修课里开设了一个这类必修专题。这个夜晚,我突然感觉到很充实,心中那个莫名其妙的困扰好像消失了。
朋友们都回家睡觉了,我却毫无困意,脑子里一直闪现着前夜所遇见的所有情形。我一整天都在思考着这件事里的所有细节和疑点。
水泥路上没有任何人来人往的迹象,所有的人都好像呆在家里没出来,巷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不断的徘徊着。整个居民区出现了更微妙的变化,人们白天不出门,晚上反而很活跃,这到底是不是这个事件引起的呢?这成了一个新的疑点,居民区的时差好像是被倒换了。到了晚上,人们又络绎不绝的来到我家,重复着头天的问题,我不得不再为他们讲述那天早上五点所发生的事。
也许是对外所有联络都断了的缘故吧,人们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可是,他们的言谈举止都好像是头天的重复。
我感觉的事情有点不妙,必须把他们从这种“重复”中叫出来。
“妈,不如我们请邻居们在我们家吃晚饭吧?”我试图改变人们思维活动的路线。
“大家都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准备。”母亲站起来大声的对大家说。
“我们来帮你······”有几个阿姨好像是突然被叫醒了。
这一切似乎是不合逻辑的,不知道是不是飞行器的神秘力量仍还在发挥作用。
“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觉得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场梦······”有人在人群里说道。
大家面面相窥,他们都有这样的感觉。我的办法起到作用了。
“禹音,这是怎么回事啊?”
“厅太小了,我们到院子里去。”
“我都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觉得好饿。”原来所有人都一样,他们尽然不知道时间已经又过了一天了。
有人开始恐慌起来,“这隔离区到底怎么了?”
“不要管那么多,幸亏我们醒了,还是先吃饭吧。“
但是,有人疯狂的跑了出去,情绪稳定的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情绪差点的人失了控,到门口却呆在那里不敢动了,外面很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像门前当了一块黑色幕布,屋里的灯光被反射了回来。
“回来,回来,不要怕······。”心理素质相对好的人把他们拉了回来。
“只要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发生什么都不用害怕。”我说。
“是啊,我们这不都“醒”过来了吗?”
“是啊,是啊,你们看禹音就没事,是他发现这一现象的,他们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七嘴八舌之下,情绪失控的人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人们挤满了整个院子,在母亲和几个阿姨的主持之下,我们摆起了坝坝宴,我们家被灯光照的像白天似的。
“禹音,你在这里的学问最高,你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以前的隔离区不是这个样子的。除了这个神秘事件,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看样子越来越不像一个单纯事件。”
“不管怎样,顺其自然吧。”
“嗯,隔离期还有五天,过了这几天看看再说吧。”
“什么信号都断了,看不了电视,上不了网,我们不如自己安排点娱乐节目·······。”
人们一边用餐,一边讨论在隔离期间如何打发时间。
······
第三天,人们照样在家不出门,睡大觉。到了下午五点,我照计划挨家挨户把人们叫醒,防止他们重复头天的语言行动。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我们本来打算在巷子里“过夜”的,谁知道事先准备好的灯突然闪个不停,恐慌的人群一窝蜂的涌入我家,再也不敢踏出我家前厅门半步。最后灯熄了,巷子里一片漆黑,感觉不到有任何物体的存在,哪怕是一丝丝风的感觉。突然有人吼道:”哎呀,我飘起来了,脚踩不到地,救命啊..”有几个勇敢的人跑了出去,刚一下街沿就拼命的往回“游”,他们就像掉进来深水里似地:“禹音快拉住我..”我也迅速的跑出去,把他们一个个的拉了回来。
这奇怪的事情一连串的发生,几个被我拉回来的人都说,他们感觉不到地面的存在,人就像飘起来了似地,而唯独我能踩到地,所以我才能救到他们。
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只有踏进我家心绪才是平静的,才有安全感。
“外面末日了吗?”有人开始胡乱猜疑起来。
“别瞎扯!”也有人喝斥。
“哎呀,所有的菜、米、油、盐、酒都在外面没拿进来,没人敢出去,怎么办啊?”母亲说道。
“还是禹音出去搬进来吧。”张阿姨说。
我正要出去,母亲拉住了我:“危险,别去了。”
“只有我去了,不拿进来,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去吧,小心点!”父亲把手电筒递给了我。
没什么不一样啊,奇怪。我走出去却是一切正常,但电筒却不能发光,我只好摸索着把东西搬进屋,足足搞了一个多钟头才搬完。
人们都惊讶的看着我。这些现象我真的无法解释,我也不知道,此时的我,身体和意识是不是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我把前厅门关上,我们大家都回到了院子里。
“难道我们这里会有大疫发生?说不定隔离期会不止七天。”
“不知道要隔离多久,他们只提供了七天的物资,要是隔三个月,我们这里所有物资加起来也最多撑二十天,到时候怎么办啊?”
学明是警察,他知道疫区隔离的事情:“所有隔离区物资都是按照预计期提供的,一般不超过二十五天,过了三十天,卫星隔离信号系统就会自动设置为永久隔离,隔离区的人必死无疑。因为,隔离区一旦二十五天之内不能解禁,就说明防疫部门已经束手无策了,隔离区就会被废弃。最近五十年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传染病多发,全球已经因此损失了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可用陆地。”但愿隔离预计期不会错!”学明继续说道:“唉,说起来这也是当今世界的一个悲剧,预计期失误造成损失的事情其实是时有发生的。不过大家不要恐慌,这次隔离一没有疫情先兆,二没有防疫人员留驻,应该只是一次常规的隔离演习。”
“但愿吧!”
关于这方面的科学技术研究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这是一种四维空间技术,一百年前有人为了验证四维空间的设想,做了一个脱重力实验,以为可以找到时间隧道,但结果却是灾难性的,试验区的所有工作人员因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而饿死在里面,由此造出第一块不可用陆地。四十年前官方重新启用这一技术,用于防疫领域。
“不对啊,我曾经在隔离区住过半个月,没有发现发生在禹音身上的这种现象,也没有人出现时空感官的错乱。”景瑞是一名医护人员:“据说,隔离区外看不到隔离区的存在,要是有人晚上误入隔离带,就会在里面三天三夜都走不出来。”
“也许这是新的发现,他们在做新的实验。”
“禹音,是不是发明了新的技术,作为科研人员你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我并不知情啊。”我回答道,有些事情是要保密的。
“看来又是先保密后公布,我们可不要成了实验牺牲品了呀!”
“那怕什么?为科学贡献一回也好嘛。”唉,多灾多难的世界,人们似乎把生死看淡了,不知道这是一种进步还是可怕的现象。
大家总算情绪稳定,我们并没有按计划安排节目,又熬过了一夜。
其实,在我心里却打起鼓来了,我无法预测第四个晚上又会在我身上出现什么特殊现象。
有太多不能理解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不明来历的飞行器有一种神秘力量?这种影响力就真的能在它被搬走之后连续几天都还在产生效应吗?我在房前屋后、楼上楼下不断的寻找着飞行器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始终无一所获。
时间似乎过得非常的的快,第四个傍晚很快就来临了,神秘的力量依然在人们身上发挥着作用。人们对准我昨天叫醒他们的时间来到巷子里,重复着昨天傍晚的一切行为,摆炊案,布路灯,搬桌椅······我怎么也叫不醒他们,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形势很难控制,我该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它们呼唤出来?我有些手足无措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行为举止的每一个细节,包括表情,对话,除了我存在的那一部分,一切就像电视剧的重播那样毫无差别。只是,那几个又一次掉进脱重力隔离带的人,我不得不去再次把他们拉回来。家里剩下的余粮居然也够他们重复一遍,这难道是天意?昨天怎么就没想到把居民区的所有生活物资全搬到我家来呢?这样一来,至少有一个环节的条件缺失使他们不再重复。
我用尽了办法也没把他们叫醒。
我好像从居民区里消失了一样,我的世界就像与居民们隔开了。我能看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我能听见他们,他们听不见我。
自怪客事件发生以来,我已经是第五天没合眼了。我要用一天的时间来改变所有程序,厨房里的所有炊具都被我藏了起来,客厅里的所有摆设也改变了。可是,第五个夜晚来临时,他们重复的却是第一天的生活轨迹。当我从已经变成脱重力隔离带里走进家时,我改变的一切“程序”都自动还原了,我的一切行动宣告无效。
剩下来的两天,人们干脆就彻底不出来了,任我如何做,也叫不醒他们。
隔离期的最后一个晚上,黑夜也不降临了,没有星星月亮和太阳的天空却湛蓝湛蓝的,我望着天空发呆,毫无办法。
第八个黎明来临时,五点,我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一身都感到非常的疲倦,不知道隔离解除没有,管他的,即便成了永久隔离,即便我是唯一幸存者,也是出不去的,也改变不了什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