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那凡一行人的慈善行为令土著人非常感动。他们纷纷走上来,把这一行人围着,嘴里在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声音也非常悦耳动听。看着他们的手势,还有着“诺吉、诺吉”的话,仿佛是“给我、给我”的意思。但他们无论看到什么,都是叽咕叽咕的。奥比内先生则担心他们会抢牛车上的食物,所以紧紧看着食物,守护在行李车厢一旁。
当土著人看到牛车上的食物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流露出贪婪又可怕的眼神。那白白的牙齿很锋利,露着瘆人的寒光,像是以前吃过人肉,这更令人感到胆战心惊。事实上,澳洲土著人平时是不会吃人肉的;但是在部落之间发生仇杀的打斗时,当杀红了眼,就专吃仇人的肉。
格里那凡爵士听从海伦夫人的建议,派人向土著人发放了一些食物。土著人也知道了他们慈善的举动,立即做出了各种各样丰富的表情,也让这些外地旅行者们看着动容。但他们边喊叫边拥挤上来,就像笼中的野兽看到来喂食物的主人一样。
奥比内先生倒还是知道男士的风度,懂得社交上的礼仪,他先把食物分给了女人。可惜的是,这些土著女人没去领这份情,还是让自己的男人先去吃。她们的男人于是就像饿虎一样,猛扑而上,奋力抢那些干肉和饼干。
一旁的玛丽·格兰特小姐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如果真的落到这些未开化的土著人手中,肯定是备受折磨,做牛做马,饥饿不堪,不自觉地流淌下了眼泪。约翰·孟格尔船长见到这一幕,知道了玛丽小姐心里的想法,感觉非常不安,就赶紧问艾尔通:
“艾尔通,当初您就是从这样的土著人手中逃出来吗?”
“船长,是的。在澳洲内地的土著人,差不多都是这种状况的。但现在您所看到的,只是一小伙可怜虫而已。要知道,在达令河的两岸驻扎着许多大部落,部落酋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那么,当土著人抓到了欧洲人之后,会让欧洲人干些什么活儿呢?”
“只干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如和土著人一起打猎、捕鱼;如果和他们打仗,他们也会论功行赏。反正只要你做得好,而且勇敢机灵,就永远不会吃亏!”
“这么说,还是做俘虏吗?”玛丽·格兰特小姐问道。
“对的,总要被监视。如在白天或者夜晚的时候,被人严密地看守,实在没办法逃脱!”
“可是,您不是逃出来了吗?”少校立即插上一句。
“麦克那布斯先生,是的。我就在那部落和附近部落打仗的时候,局面一片混乱,就趁机逃脱了。但是,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后悔那里的生活。如果事情再发生,我宁愿做一辈子的奴隶,也不愿冒险穿越内陆的荒漠,去吃那一些非人的苦头。我现在希望上帝保佑格兰特船长,千万别去做逃跑的事情。”
“对呀!”约翰·孟格尔船长回答道,然后转头对格兰特小姐说道,“玛丽小姐,我们都希望令尊还在土著人那里,这样他不会在内陆荒漠或者森林里乱跑,我们也能很容易找到他了。”
“您一直认为,我们能找到家父吗?”
“玛丽小姐,是的,我一直这么认为。希望上帝保佑,您能和家父重逢幸福的一天!”
玛丽小姐噙着泪水,向孟格尔船长深表谢意。
忽然,土著人莫名其妙骚动了起来。他们拿着武器,一边喊,一边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跑去。格里那凡爵士好生奇怪,少校急忙叫住艾尔通,询问:
“您在澳洲土著人中,生活了这么久,他们说的话您都听得懂吧!”
“只能听得懂一些!这是因为每一个部落里面,都有各自的土语。不过从土著人的谈话中,我能猜到一些意思。刚才,他们为了感谢阁下,是想表演一场格斗。”
艾尔通说得没错,他们的骚动正是为了表演一场致谢的格斗。这些土著人并不说话,直接动起手打起来。他们打得十分逼真,双方打得很火爆;如果不事先知道这是格斗表演,可真会认为他们打架了。
这些土著人在格斗的时候所使用的攻击和防御的武器,是一些沉甸甸的大木槌。如果打中脑袋,脑袋必定会被打得稀巴烂。他们还拿着一种石斧做武器。这种石斧斧柄长十英尺,两根木棍夹着坚硬的石块。这石斧还是一种工具,既可以用来砍人的脑袋,也可以砍树干削树枝。
土著人一边挥动着武器,一边发出厮打的杀声。他们在相互冲杀中,有的倒在地面装死,有的喊出胜利的欢呼声,就如同真实打斗一样,剧烈程度令人提心吊胆。这场厮杀比赛整整维持了十来分钟。之后,双方都停战罢休了,丢掉手中的武器,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向观众谢幕。这些做观众的旅行者,起初不知什么缘故,正在一个劲地纳闷,但一会儿也全明白了。原来,一群大鹦鹉,正向这里飞来,在这棵橡胶树顶上左右盘旋着。只见它们五颜六色的羽毛宛如飘动在空中的彩虹。之后,土著人表演了打猎,这比打斗更加有意思。表演的演员是一个土著人;只见他先拿起一种红颜色的奇怪物件,离开了同伴,一个人悄悄爬行在树丛里,不弄出任何声音。在走了一定的距离,他就瞄准目标,甩出手中的物件。大家都看到,那物件沿着离地面有两英尺高的距离,平行地飞着。在飞出十多米之后,这物件忽然转头向上,一连串击毙了十多只鹦鹉;之后,呈抛物线又重新返回土著人的脚下。
爵士和同伴们看得目瞪口呆,艾尔通则解释道:“那奇特的物件,叫做‘飞去来器’。”
“啊!‘飞去来器’!这就是传说中澳洲人的宝贝武器——‘飞去来器’。”巴加内尔高呼道,然后急忙跑过去,捡起了那武器,像孩子一样好奇地观察,前前后后看了老半天。
巴加内尔看到,这种叫“飞去来器”的武器,里面也没什么暗藏机关,构造也是相当简单。只是一块长三四英尺的弯曲硬木,中间有三英寸厚,尖尖的两端,有一边是凹进去的,凹进的深度是七八十厘米;另一边则凸出来,是一个尖尖的角,两条锋利的边缘。
“这就是我以前听说的‘飞去来器’?”巴加内尔又仔细端详一番,很久之后才喃喃着:“其实,这也只是一块木头而已!它怎么能平飞,又怎么能突然上升,迅速折回来呢?现在很多学者和旅行家都说不出理由。”
“这是不是像抛铁环一样,用某种力把它抛出去,然后使它重回到起点?”孟格尔船长问道。
“可能是一种回力的作用,”格里那凡爵士补充道,“这和打台球的道理一样。如果击中了台球的某一个点,这台球就会转个弯退回来。”
“不对,都不对!”巴加内尔说道,“要知道,无论是抛铁环、打台球,都是某一个着力点在起反作用。抛铁环的着力点是地面,打台球的着力点是桌台;但‘飞去来器’一直没有触及到地面,因而也没着力点,但却突然会升高。”
“巴加内尔先生,你持有什么看法?”海伦夫人问道。
“虽然我说不清楚,但是有两点我必须肯定的,一是投掷的方式奇特,二是‘飞去来器’本身构造也很奇特。这种奇特的投掷方法,正是澳洲土著人具有的绝技!”
“但无论怎么说,这足以看到,这些土著人是富于智慧的……怎么能把他们看做‘怪猴子’呢?”海伦夫人说着,又看了看一旁的少校;少校表情仍然不服气,一个劲地摇头。
这时,格里那凡爵士觉得在这里待着太久了,应该继续向东边行走。他正要吩咐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上牛车的时候,一个土著人忽然飞奔过来,神情激动地说了几句话。
“他说,他们又瞧见了几只鸸鹋。”艾尔通立即翻译道。
“还要继续打猎?”格里那凡爵士询问道。
“还是去看看吧,肯定很带劲!肯定又使用那种‘飞去来器’的武器了!”巴加内尔激动不已地说。
“艾尔通,您觉得呢?”
“爵士,花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些土著人手脚利索,动作很快,一会儿就把打猎的东西都安排妥当,一切准备就绪了。因为对他们来说,打鸸鹋可是一件隆重的喜事!一只鸸鹋足够整个部落吃上好几天了!所以,他们都用势在必得的决心,去捕捉这一种大猎物。
鸸鹋又叫做“无鸡冠食火鸡”,土著人则叫做“木佬克”,这种鸟儿在澳洲平原上是很稀罕的。它们大约有五英尺高,在头上长着一个角质硬角,眼睛是浅棕色,喙是黑色并且钩状的;脚趾强健有力,还带着尖利的爪子;翅膀上只有两个短根,没办法在空中飞翔,但在地面上跑动的速度很快。羽毛像兽毛一样,位于颈部和胸部毛的颜色很深。这种大鸟跑起来,速度往往比骏马还快,所以只能采取智擒的方法。
爵士一行人这时候听到刚才报告的土著人发出了一声喊叫声;之后十几个土著人像冲锋队一样散开了。格里那凡爵士和同伴此时就待在一丛木含羞草里,旁观所发生的一切。
这十几只鸸鹋,一瞧见土著人走近,就立即飞似的四处奔逃;当跑出去一英里之后,这些鸸鹋又躲藏了起来。那个报告的猎人发现了它们隐藏的地方,连忙打了个手势,让同伴们先躺在地面上,不要有任何举动。之后,这猎人从随身携带的网兜中拿出了几张缝制得很精致的鸸鹋皮头,把它披在自己的身上;之后,高高升起手臂,让手臂高过头顶,模仿平时鸸鹋四处觅食的模样。
这猎人就这样边模仿,边向那一群鸸鹋走过去,时不时还停步,做出假装觅食的模样;有时还用脚飞扬起地面上的灰尘,让尘埃笼罩着自己。他的动作简直和鸸鹋一模一样,扮演得可真是惟妙惟肖;时不时,他发出鸸鹋一样的叫声,那声音可真是逼真,如真鸸鹋叫声一样。不出所料,那一群鸸鹋就这样被迷惑了,毫不防备地直奔到猎人的周围。这猎人眼疾手快,动作迅速,用闪电般的速度,挥动起大木槌,哗哗地一下击中了六只鸸鹋中的五只。
猎人成功了,获得了丰盛的收获;这次打猎活动就这样结束了。
这一场精彩的捕猎活动也让格里那凡爵士和同伴高兴不已;但看到天色不早了,不宜久留;只能和土著人挥手告别,然后队伍继续向东边行走。
百万富翁
爵士一行人,继续沿着东经146°15′行走,晚上在一处扎营安然过了一夜。在第二天,也就是1月6日的早晨七点,这一行队伍在这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向东边行走。有时,队伍会遇到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河流;这些河流有的有水,有的干涸枯竭;河边上都长着黄杨树。这些河流的发源地,是一座并不太高的山峦,这山峦叫做野牛山。远远望去,山峦如波浪一样起伏,景色十分秀丽。
爵士一行人决定这天晚上,就在山脚下扎营露宿。艾尔通高高挥起鞭子,催促牛车赶快前进,这一天就行走了三十五英里。
这天晚上,轮到了巴加内尔值班的时候了。他巡逻的时候扛着枪,在帐篷周围大步走动着,防止困了打瞌睡。
这天晚上,夜空中没有月亮。但南半球的夜色,因为星光的闪烁显得很明朗。大自然在万籁俱寂的环境中沉睡着;时不时,马脚上绊索的声响打破了夜空的沉默。
巴加内尔仰望着星空,不知不觉被这夜色的梦幻所迷醉,心也轻轻飞到了天上去了。
忽然,他听到远处的天边响起了异常的声音,心猛然一激灵,从朦胧的梦幻回到了现实生活中。他全神贯注地凝听,听见那声音如同钢琴的乐曲,实在令他诧异。没多久,又有几声节奏很强、音调很高的音波传来,震动着他的耳膜。
他仔细辨别,觉得这一切并不是梦幻,于是就喃喃自语着:
“真奇怪!这里是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钢琴声呢?真是不可思议!”
这的确是一件怪事。巴加内尔浮想翩翩,是不是澳洲有一种怪鸟,像钢琴声一样啼叫?
一会儿,那一阵清脆动人的歌声又在夜空出现了。现在是钢琴家加歌唱家!听着听着,巴加内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能听到一首名曲,而且正是歌剧《唐璜》《唐璜》是奥地利著名作曲家莫扎特(1756—1791)的杰作。中的一段!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巴加内尔想着,“澳洲的鸟儿即使太奇特,也不会唱莫扎特的名曲吧!”
巴加内尔一边静静聆听,一边细细寻找声音的发处。在静寂的深夜,能有这等美妙动听的乐曲陪伴自己,实在是快活不已!仿佛只有置于人间仙境,才可听到此番美妙的仙乐!
又过了一会儿,歌声也消失了,大自然又沉睡在静寂的夜空中。
当威尔逊来接班的时候,巴加内尔仍然是如痴如醉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应保留这个发现,计划是黎明之后,才告诉格里那凡爵士。在交接班之后,他就一头钻进帐篷里,呼噜噜地大睡了起来。
在第二天清晨,一阵狗的狂叫声把爵士一行人从梦中惊醒。格里那凡爵士急忙起身,看见在树丛旁边有两只非常漂亮的猎狗在上下蹦跳。当人们靠近它的时候,这两条狗就一头钻进树丛中了,但叫声却更加凶。
“在这荒郊野岭,还有畜牧站吗?”格里那凡爵士说道,“看来,既然有猎犬,就肯定有猎人的存在。”
巴加内尔正想告诉格里那凡爵士,自己在深夜值勤听到琴声的事,大家却看到了两个青年骑着两匹纯种马向这边走过来。
这两个青年穿着一身整洁漂亮的猎装,一副贵族绅士的派头。当这两人看到这一行旅行者时,就立即勒马停住了步伐。他们的表情也似乎很奇怪,这儿怎么会有全副武装的人出现呢?此时,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从牛车下来了。
这两个青年见此,就急忙从马上下来,把帽子脱下,放在手里,向这两位女士大步走来。
格里那凡爵士也连忙迎接上去。他想着自己是外来的人,就首先自我介绍起来。这两个年轻人听完之后,赶紧鞠躬行礼;其中,年纪比较大的年轻人率先表示欢迎:
“尊敬的爵士,欢迎来这里。欢迎大家光临寒舍。如果你们前去小坐,一定会令寒舍蓬荜生辉!”
“请问,两位先生是……”格里那凡爵士询问道。
“我叫米歇尔·帕特逊,这是我堂弟,叫桑迪·帕特逊,我们都是霍坦站的主人。现在各位到了本站的地区,离寒舍还没有半英里呢!”
“承蒙两位先生的盛情邀请,我们实在不敢前去打扰。”
“尊敬的爵士,”米歇尔·帕特逊说道,“如果你们愿意来寒舍观赏,实在是我们的荣幸。其实我们本是陌生人,能够在此相逢,本来就是一种缘分!”
格里那凡爵士见实在无法推辞,就答应了下来。
“尊敬的先生,恕我冒昧问一句。昨晚上,我听到了著名的天才音乐家莫扎特的名曲,是你弹奏的吗?”巴加内尔询问米歇尔·帕特逊说道。
“对,先生,是我!伴奏的是我的桑迪堂弟。”米歇尔说道。
“现在,先生请允许我作为这首曲的爱好者,一个法国人对你由衷地赞美吧!”
巴加内尔一边说,一边向这年轻的绅士握手,对方也礼节有数地回握。之后,米歇尔指着右边的一条路,邀请大家前去他家里。队伍的马匹,都交给艾尔通和其他水手们照顾。
于是,爵士一行人在这绅士的带领下,一边闲聊一边观赏沿途美丽的风景,就这样向霍坦站方向走去。
这是一座美丽的庄园。园子的布局如同英国公园一样井然有序。灰色的栅栏把无边无际的草场围成一大块一大块;草场上还有不计其数的牛羊嚼着草。一旁还有许多放牧人和牧羊犬在看守。四处都是牛哞羊咩,犬吠鞭响,别有一番热闹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