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小罗伯特这孩子肯定是喜欢这里的。”巴加内尔连忙打断话题,他想找到一个能支持自己观点的人。
“对,亲爱的巴加内尔先生。”小罗伯特愉快地回答道。
“我觉得这种生活只适合小罗伯特这年龄的孩子。”格里那凡爵士反驳道。
“这生活也适合我这种年龄的人!”巴加内尔反唇相讥,“其实,一个人,只要能随遇而安、入乡随俗,那么他的需求就少了。只要需求少了,人的幸福感就会随之而提升!”
“听到了吗,我们的学者巴加内尔先生,现在向人类创造的现代文明展开攻击了!”少校说道。
“不,不,不,”巴加内尔晃着脑袋,慢悠悠地说,“您这样一来,真的令我想起一个阿拉伯的故事了。如果你们愿意听听,我不妨给你们说说。”
“巴加内尔先生,我愿意,愿意!”小罗伯特激动地说道。
“您说这故事是想证明些什么?”少校询问。
“哦,伙计呀,它去证明所有故事所要去证明的东西!”巴加内尔补充道。
“这也就是说,它什么也不去证明了!”麦克那布斯少校又反驳一句,“那好吧,您现在就讲讲这故事,我们的山鲁佐德山鲁佐德,阿拉伯《一千零一夜》里面的女主角。她给国王一共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这里是比喻巴加内尔。您现在就讲讲故事,给我们听听吧!”
“在很久以前,”巴加内尔开始讲述了,“有一个大主教,他有一个儿子,但总是不知道如何令自己快乐。于是,这大主教去请教一位年老的长者;这长者就告诉他,在人世间,要找到自己的幸福其实不难。我现在就有一个令你快乐的办法,可以使您快乐起来。这主教的儿子立即请教,这年老的长者就说:‘您现在就去找一个快乐的人,把这快乐的人的衣服都穿在自己身上。’主教之子在表示万分感谢之后,就动身出发寻找那一个快乐的人。他走遍了世界上所有的国家,把一些他认为快乐的人,如皇帝、国王、王子、贵族等的衣服,统统穿在了自己身上试了。可是他还是快乐不起来!之后,他把自己认为快乐的人,如艺术家、士兵、商人的衣服都穿在了自己身上试了,但还是没什么效果。他沮丧不已,垂头丧气回家。只是在这一天,一次偶然间,他经过了乡间,看到一个农夫一边犁田,一边在唱着歌,样子十分快乐。他于是想着,这应该算是一个很快乐的人了。如果说他不快乐,这世上真的再没什么快乐的人了。于是,他就走上前去,和农夫打招呼之后说,‘嘿,农夫先生,您很快乐吗?’农夫答复道:‘嗯,我很快乐。’主教的儿子又说:‘难道你不需要什么东西吗?’农夫回答道:‘是不需要了!’主教的儿子又问:‘如果有人让你当国王,让你不去做农夫,如何?’这农夫回答道:‘我绝对不答应!’主教的儿子马上说:‘那您能把穿的衣服卖给我吗?’农夫好奇回答道:‘啊!衣服,我哪里有什么衣服呀!’”
闪电袭击
巴加内尔讲述的这个生动故事,大家都非常赞赏。只是在对这故事的理解上,大家的见解不同。地理学家就用一般学术讨论总结:各有各的观点,各自都对。然而,有一点大家都非常赞同,那就是无论遇上什么挫折,大家都不能灰心丧气;既然现在无处可住,只能忍耐一下,在这棵大树上栖身了。
大家一起谈着、聊着,不知不觉夜色晚了。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了。“翁比”树上的小鸟儿的歌唱声,此刻也停止了。它们大概在浓密的树叶间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在准备睡觉之前,格里那凡爵士、巴加内尔和小罗伯特,都特意爬到了树顶的观察站处,瞭望周围的环境,对这一片汪洋洪水做了一次最后勘察。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了,满天都是浓浓的大雾,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太阳在慢慢地沉落下去。在这水天相连的世界中,一片水雾茫茫,夜幕上的星辰也模糊不清,人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它们的方位。趁此机会,巴加内尔就对身旁的小罗伯特讲述了天上的一些星座。如“南极十字架”“麦哲伦星团”“人马星座”……只可惜,看来看去,“猎户星座”都还没有出现。
此时的天空,在东边正是乌云滚滚,不用多想,那里肯定是大雨倾盆。这些乌云翻滚而来,没多久,一半的天空全是它们的天下了,而与之相反,地面处在静止环境中:水面没起着涟漪、树叶没有颤动、连周围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么闷的空气,证明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巴加内尔说道。
“孩子,你害怕打雷闪电吗?”格里那凡爵士关心地问候小罗伯特。
“爵士先生,我什么都不怕!”这孩子勇敢地回答。
“这就好了,不久就会电闪雷鸣了!”
“看这形势,这暴风雨的势头可真是不小。”巴加内尔补充道。
“巴加内尔先生,我真的不害怕暴风雨。只是觉得倾盆大雨把我们淋得湿漉漉的。无论您怎么说,人住在树上的鸟窝都不是长久之计。”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哎哟,爵士,你用一颗豁达之心看待事情,可以吗?”巴加内尔面含讥讽地说道。
“我豁达了,但能不被淋湿透吗?”
“虽然身体会被淋湿,但如果用一颗豁达之心看待,仍然会感到暖洋洋的。”
“好了,就听你的,我们现在下去吧!为了让朋友们都豁达一些,我们就用斗篷裹得自己严严实实的!”
一会儿,乌云就把整个天际都遮掩着严严实实的;当天上的乌云和水面冒出的雾气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一阵沉闷的声响不知不觉从远处天际传来。
“我们还是快下去吧,当心炸雷袭击!”格里那凡爵士立即催促道。
当三个人爬到下面的时候,看到有无数的微光在闪烁。那微光在水面上是无数个小光点发出的,在水面上,它们乱纷纷跳动着,上下游动着……
“这些是磷光吗?”格里那凡爵士询问道。
“不,”巴加内尔补充道,“应该是磷虫,也就是萤火虫。在阿根廷,人们把它们看做廉价而又鲜活的金刚钻。比如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有钱女子们,就把这些萤火虫制成装饰品,佩戴在身上。”
“啊!说什么呀!这些虫子能像火光一样!”小罗伯特一脸吃惊地问。
“对,小罗伯特!”
小罗伯特伸开手,立即捉住了一只萤火虫。巴加内尔没有讲错,这一种萤火虫,其实是一种大土蜂,当地印第安人叫做“杜可杜可”。在萤火虫翅膀前面有两个斑点,身上的光芒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而且萤火虫的光芒强度很亮,在黑夜时候可以利用它来看书。巴加内尔把萤火虫对着手表,清清楚楚看到此时是深夜十点了。
之后,三个人下树了,来到了少校和三个水手旁边,叮嘱说晚上将会有一场雷雨,要做好防备的准备。同伴们都遵照了爵士的吩咐,防止雷雨来临时,狂风吹着大树摇摇晃晃被甩下去的情况发生,就在树上的“吊床”上,把自己牢牢绑紧。
大家在睡觉之前,互相道了一声“晚安”,就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入睡了。
然而,对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没有一个人心里有谱,总害怕这场灾祸会降临。大家的心都是紧张得怦怦直跳,连最勇敢的人也是如此。
在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第一声炸雷声猛然响起,这时旅行者们都还没有入睡。此时,雷声还不是在近处响,只是从远处的天际传来。格里那凡爵士就率先冒着生命危险,把头探到枝叶外面,想观察外面的状况。
爵士看到,在这漆黑如锅底的天空,一个锯齿状的明亮缺口在天际边裂开了,在水面上清晰倒映着影子,水面如同被裂开一样。
“爵士,情况如何?”巴加内尔询问道。
“唉,看来暴风雨来势凶猛,势头不小了!”
“啊!这实在太棒了!”巴加内尔激动不已地说,“现在我们无法躲雨,不如就看一场难得的大自然奇观!”
“这时候,您少来一些奇谈怪论,可以吗?”少校顶撞了一句。
“哦,少校,您要知道。这场暴风雨既然来势凶猛,我们又无法躲过。不如开朗豁达一些,好好观赏这一大自然奇观。我记得在书上看过,但不记得哪一本书了,在1793年,就在这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一场大风雨中居然打了三十七次雷!而且还有一次雷鸣,能长达五十五分钟!”
“是手里握着表计算的?”少校没好气地问。
“对呀……算了,这都是无关紧要,”巴加内尔继续说道,“朋友们,科学家都告诉人们,在暴风雷雨天的时候,千万别在树下躲避。道理很简单,高大的树,最容易受到雷击。而且,我们这一棵‘翁比’树,在这一片汪洋中可是最高点。所以非常肯定地说,这棵树会被雷击!”
“说了这么多,这一句话还算正经话!”少校接着说。
“哎哟!巴加内尔,别再开玩笑了,事情很严重了!”格里那凡爵士提醒道。
“哎哟!真的响雷了!”巴加内尔大声喊道。
这时候,雷声从远到近轰轰传来,越传越响,一声紧跟一声轰鸣着。从音乐来看,这些雷声由低音转入了中音,一首多声部的合唱曲就开始了!闪电在空中上下跳跃、不断蹿动着,恍如一片火海。
天空中的闪电纵横交错、各式各样,有的闪电在天空中扭转,如珊瑚树一样;有的闪电直落落地射向地面,不愧是自然界难得的奇观。
于是,原本水天连成一片的世界,现在变成了一个电火交加的世界,而水中的倒影又无限扩大增长了这电火世界;“翁比”树则在这电火交加的世界中矗立着。
在雷鸣闪电中,树上人们的脸都被照亮了;每一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骇人的情景:格里那凡爵士的神情是那么刚强坚毅,不动声色地观看一切;少校则淡然镇定地眯着眼睛;巴加内尔很有兴趣地观察着、研究着一切;小罗伯特神色有些惊慌,紧紧攥着树枝;另外三位水手的面庞上,显露的是那一副不以为然、司空见惯的神色。
一会儿,酝酿已久的雨终于倾盆而下了。如同天上的瀑布被裂了一个大口子,雨哗哗倾泻而下,在水面上敲击出无数的大水坑……
这时,一片电闪雷鸣,暴雨如瓢泼一般倾盆而下。猛然间,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响,在“翁比”树顶上炸裂开来。
在漫天大雨中,一股浓烈的硫黄味弥漫开来了。
奥斯丁忽然间发出了一声大叫:“啊!树上着火了!”
奥斯丁的确没有看错。在“翁比”树的西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还有一片噼噼啪啪的树枝被燃烧的声音。
借着风势,火越烧就越旺。众人连忙从树杈中下来,向没火的一边跑去。这些旅行者手忙脚乱,一个个连滚带爬到微微颤抖的树枝上。
这嘎嘎吱吱的燃烧声,上下如同火蛇一样蹿动的火焰,还有一些烧断的树枝正在不断往下掉落,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令大家都无处可躲避。看来,这大树实在没办法待下去了。摆在旅行者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不是被淹死就是被烧死。这两者相比较,还是选一种死得不那么悲惨的办法!
“大家快跳水!”格里那凡爵士大声喊道。
此时,威尔逊的衣服已着火了,他第一个率先跳到水里。可是没多久,大家都听到他的呐喊声:“上帝呀,救命呀……”
奥斯丁听到了,急忙跑过去,一把就把他从水里拉上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天哪!鳄鱼!鳄鱼!”威尔逊心惊胆战地大叫起来。
大伙借着树上的火光看到了一圈扁平脑袋、嘴巴很大、眼睛暴突、全身都是疙瘩的动物团团围着树干。
看来,是死定了!完了!必死无疑!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鳄鱼咬死!连一向遇事不惊的少校,也不由得低下了头,低声叹气:
“这下,真的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但是,自然界的事物总是一物降一物。格里那凡爵士这一行人,在这种上有火、下有水,外加鳄鱼袭击的环境中,会有奇迹出现吗?
这时候,倾盆而下的暴风雨也变得弱了一些;忽然,水面上刮起了一股强大的旋风,旋风又在水面搅起了一团锥形的水雾;这水雾呈倒状形,锥尖朝下、锥底朝上;这锥形水雾卷动着,卷起了冲天的水柱,以一种令人吃惊的速度,迅速移动。
一瞬间,那一股水柱一下扑到了这棵“翁比”树上,团团围住了这棵大树。这棵大树于是被吹得东歪西倒,格里那凡爵士本来还以为,这棵大树真的要被鳄鱼咬断了。
实际上,这棵大树在这一瞬间被吹得连根拔起,扑倒在了水面上。
此时,树上的人为了活命,紧紧搂抱这一棵大树。
在树下徘徊的鳄鱼被这水柱卷走了。只有一只鳄鱼爬上来了,在树干上一边爬,一边张着血盆大口,向这些落难的旅行者扑过来。幸好,穆拉迪眼疾手快,迅速抓起一根被烧断的大树枝,用力向鳄鱼的腰部砸过去。鳄鱼的腰立即被折断了,失足滚落到了水里,但它那恐怖的大尾巴,还在水面横扫着。
爵士和同伴们看到鳄鱼已经死了,就迅速向上风口的方向爬过去,紧紧搂住树干。此时的“翁比”树燃着一团火焰,在黑夜的夜影中顺着洪水方向流去。狂风吹得火焰越烧越旺,这大树就如同一艘升着火帆的船,在水面上向前冲去!
在大西洋海岸
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水面上,这棵燃烧着的“翁比”大树一直漂流了两个小时,但树干仍然没有碰到陆地。令人放心的是,树上燃烧的火焰此时已逐渐熄灭了。可以看到,大的危险已经渡过去了。见此,少校轻轻松松地说道:“看来,我们没面临大的危险,总算能获救了!”
水流还保持着从西南向东北的流动方向,流动的速度还是很快。几道残余的闪电还在天空中断断续续闪亮着;没多久,天就全黑下来了。
落在地面的雨水也变小了,变成了一道水雾雨帘;风的吹动,使这水雾雨帘四处飘舞。慢慢地,雨帘被撕裂成了一团团的云,这些云在天空疾驶离去。
“翁比”大树此时像是装上了发动机一样,顺着河水直流而下,飞一般地奔驰着,树上的旅行者也不知道这样会漂多久。但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少校注意到了,并且也让旅伴们一起观察,有些树枝似乎掠到了水底。奥斯丁于是折断了一根树枝,伸着它往水里探一探,果然,水真的不太深了,可以触底了。大约在二十分钟后,“翁比”大树撞到了某物,轰然一声,就停止了漂流。
“啊!陆地!陆地!”巴加内尔激动不已,大声喊叫着。
的确,这“翁比”大树触到了一块陆地,所以搁下来了。史上没有哪一位航海家能像他们发现陆地那样兴奋不已。小罗伯特和威尔逊率先登到了陆地上,对着天空大声喊着“万岁”!在这欢乐的时刻,大家都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并且还伴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大家仔细一看,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巴塔戈尼亚人的身影。
“啊!塔卡夫!”小罗伯特第一个喊起来。
“塔卡夫!”大家都异口同声呼叫起来。
“我的朋友们!”巴塔戈尼亚人也在大声呼喊着。他知道,这些旅行者肯定会顺流而下,一定会漂到这里来的。因为他自己就是被水流冲到这里来的,所以,他就在这里等着,恭候这一些旅行者的到来。
塔卡夫伸出手,一把就将小罗伯特紧紧搂住;巴加内尔也从身后把塔卡夫给团团搂抱着。格里那凡爵士、麦克那布斯少校和三个水手,见伴随自己的向导在这一次历险中大难不死,实在是开心不已,一个劲和他握手。之后,塔卡夫就把这一些旅行者都领到了一个废弃的“厄斯丹夏”敞开的棚子底下。在那儿,有一堆旺火正在燃烧着,而且在火上还烤着大块大块的肉。旅行者们一边吃,一边大块切着肉,吃得实在快乐!吃饱之后,大家的身体也暖和了。这时,大家聚在一起,才感叹这次真是上帝保佑、大难不死!居然在上有火,下有水,外加鳄鱼袭击的危险处境中能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