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先生,”艾尔通回答,“在这个问题上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意见了。我相信您作的决定是最好的决定。当您需要我和你们一起去时,我随时准备出发。”
“谢谢您,艾尔通,”赛勒斯·史密斯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回答我的问题。您现在是我们的真正的同伴,而且好几次为我们不惜冒生命危险,所以,当我们要作某个重大决定时,应该征求您的意见。还是请您说说吧。”
“好吧,史密斯先生,”艾尔通答道,“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尽一切努力把这位陌生的恩人找出来。也许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许他正在某处受苦?也许他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状态?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也有一笔人情债要偿还给他。是他,而且也只能是他,来到了塔波尔岛,并在那里发现了你们已经救回的这个可怜人,而且设法通知你们那里有个不幸者需要救助!……所以,多亏了他,我才能重新做人。不,我永远也忘不了他!”
“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于是,赛勒斯·史密斯说道,“我们要尽快开始寻找。这个岛的任何一个未经勘察的部分,连那些最隐秘的地方我们都不要放过。希望这位陌生的恩人能考虑到我们良好的意图而原谅我们。”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移民们迅速地收割草料和麦子。他们已经确定了勘察本岛那些未知部分的计划,而在实施该计划前,他们希望能把手边着急的活都干完。那些从塔波尔岛移植过来的蔬菜也到了收获季节,一切都需要入库,好在花岗岩宫地方宽敞得很,哪怕要把岛上的全部财富储藏起来,也办得到。移民们所有的产品都在那里,摆放得井井有条,而且很安全,可以说,野兽也好人也好,谁都不能劫掠这些财富。因为隔着厚厚的花岗岩石壁,根本不用担心受潮的问题。原来上层的过道里有好几个天然洞穴,后来都被移民们用鹤嘴锄或炸药扩大了,“花岗岩宫”就这样成了一个综合性的大仓库,可以存放食物、弹药、工具和各种各样的器皿。一句话,存放移民们的全部物资。
那几门来自沉船的大炮制作精良,都是些浇铸的优质钢炮。在彭克罗夫的一再要求下,移民们把它们用复滑车和起吊机吊到了“花岗岩宫”的平台上,在窗户间又开了几个炮眼。很快地,就能看到从花岗岩壁中伸了出来的炮筒。这些大炮占据优势的地理位置,居高临下地控制着整个“合众国湾”。这就相当于一个小直布罗陀英国的殖民地,在西班牙南部地中海沿岸的一个狭窄的半岛上,战略地位很重要。任何舰船,只要在小岛外海抛锚,都不可避免地处于该空中炮台的火力之下。
“史密斯先生,”11月8日那天彭克罗夫找到他说,“现在这个炮台完工了,那我们下一步就应该试试这几门大炮的射程了。”
“您觉得应该这样做吗?”工程师问道。
“何止是应该啊,简直是完全有必要!如果不试试,怎能知道我们手中的那些炮弹到底能打多远呢?”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彭克罗夫,”工程师回答,“不过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用普通火药来试验,这种宝贵的储备先不要动,先用火棉试一下吧,这东西我们永远都不会缺。”
“可是这些炮能经受得起火棉的爆炸吗?”记者问,他和彭克罗夫一样,也渴望见识一下“花岗岩宫”的大炮的威力。
“我认为没问题。再说,”工程师补充道,“我们会加倍小心的。”
工程师的看法很正确,这些炮确实制作精良。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这些大炮都是用锻钢制造的后膛炮,因此可以填装可观的弹药量,射程也非常远。因此,要想取得最佳效果,炮弹划出的弹道应尽可能地平直,为了达到这种平直性,就必须有很大的初速度,以此来将炮弹推出。
“然而初速度和火药量是成正比的,”赛勒斯·史密斯对同伴们说,“归根结底,制造这些炮的关键因素是是否用一种尽可能坚固的金属制造,而现在看来钢毫无疑问是金属中最坚固的。所以我敢说,我们的炮一定能安全地承受火棉爆炸气体的膨胀,并取得满意的试射的效果。”
“等试射过以后,我们就更加肯定了。”彭克罗夫答道。
可以想象,那四门炮保养得很好。自从把它们从水里捞上来后,水手就自觉地当起了保管员,精心地照料它们。他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来擦拭它们,给它们上油、抛光,不仅如此,把气密装置、炮栓和压气栓全部拆洗擦净!而现在这些炮亮得就跟美国军舰上的大炮似的!
这一天,全体移民包括朱普师傅和托普都见证了那四门炮的威力。就像前面提到的,他们考虑到火棉的爆炸力是普通火药的四倍,因此他们装入适量的火棉。而他们要发射的炮弹是圆锥形的。
彭克罗夫自愿担任炮手。他抓住导火线,准备开火。
赛勒斯·史密斯一挥手,他立刻就开炮了。第一发炮弹越过小岛,消失在了大海里;至于它的射程,则很难精确估计。
第二门炮瞄准“漂流物岬头”最远处的岩石。炮弹击中了距“花岗岩宫”约三海里的一块尖石头,并把它炸得碎片乱飞。
这一炮是由哈伯特瞄准发射的,他对自己取得的试射成绩感到骄傲。而彭克罗夫却比他更骄傲!因为这次精准的射击荣誉可是属于他亲爱的孩子的!
第三发炮弹是瞄准“合众国湾”那边的沙丘发射的,它打在了沙地上然后弹起来消失在海里,同时激起了一大片水花。射程至少四海里。
第四炮赛勒斯·史密斯为了测试其最大射程,还特意稍微多装了一些火棉。
然后每个人都站到远处,以防炮身发生爆炸,而引爆线则用一个长绳来点燃。
一声巨响后,炮身安然无损,移民们立刻冲到了窗前。这一炮威力惊人,削去了将近五海里外的“颌骨角”岩石的角,然后坠入了“鲨鱼湾”。
“太棒了,史密斯先生,”彭克罗夫嚷道,他的欢呼声简直与爆炸声不相上下,“您看我们的炮台不错吧?太平洋上所有的海盗都跑到这里来也没用,他们都只能在‘花岗岩宫’前止步!只要我们不允许,那就谁也别想上岸!”
“如果您相信我,彭克罗夫,”工程师答道,“这种事最好还是别出现。”
“还有一件事,”水手又说道,“那六个在岛上游逛的恶棍,我们该如何处置他们呢?难道就任由他们在我们的森林里游荡、在田野和牧场上随便糟蹋吗?那些可是罪大恶极的海盗呀,是充满兽性的美洲豹,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全部消灭掉呢?您怎么想,艾尔通?”彭克罗夫转身对着他的同伴征求意见。
艾尔通犹豫了一会儿,才有些吞吞吐吐地作了回答。赛勒斯·史密斯对彭克罗夫有点儿冒失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感到遗憾。因此,当听到艾尔通用谦卑的声音这么回答时觉得很感动:
“我也曾经是这些美洲豹中的一只,彭克罗夫先生,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权利说话……”
然后他慢慢地走开了。
彭克罗夫这才明白过来。
“啊,我真是个该死的笨蛋!”他喊道,“可怜的艾尔通!他可是我们的伙伴,和在这里的任何人一样有权说话的!”
“是啊,”贾丁·斯普莱恩说,“可是他的谨慎态度是得体的,我们应当尊重他追悔往事的悲痛心情。”
“当然,斯普莱恩先生,”水手答道,“别担心,我不会再这么莽撞了,我宁愿把自己的舌头吞到肚里,也不愿意让艾尔通感到伤心!不过我们还是先说主题吧。我觉得那些歹徒根本不值得获得怜悯,我们要做的就是尽早把他们从岛上消灭掉。”
“您确实是这么想的吗,彭克罗夫?”工程师问道。
“完全正确。”
“您的意思是说,即便他们不对我们采取敌对行动,我们也要毫不留情地追杀他们吗?”
“他们之前干得那些还不够吗?”彭克罗夫问,在这件事上他弄不懂为什么大家要犹豫的。
“他们也许会改邪归正!”赛勒斯·史密斯说,“也许他们会悔恨自己的过去……”
“悔过?他们这种人怎么会悔过!”水手耸耸肩嚷道。
“彭克罗夫,别这么固执,想想艾尔通吧!”哈伯特抓住水手的手说道,“他已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彭克罗夫挨个看了看同伴们的表情。他之前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建议会引起什么反对。他的个性直率粗犷,疾恶如仇,无法容忍鲍勃·哈维已经登上海岛的同伙、杀害“奋进号”船员的凶手。他把他们视作必须毫不犹豫地消灭掉的野兽,而且绝不容情。
“真是太好了!”他说,“瞧瞧,你们大家都反对我!你们对那些恶棍持妇人之仁!好吧。但愿我们别后悔!”
“只要我们注意提高警惕,怎么会有危险呢?”哈伯特说。
“嗯!”记者说,他还没有明确地发表意见,“他们有六个人,而且都武装到了牙齿。设想一下,如果他们埋伏在一个角落里,每个人都朝我们中的一位开枪,那么他们很快就能把‘林肯岛’据为己有!”
“他们为什么没这么干呢?”哈伯特答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并不打算这么做。再说,他们人数不占优势,因为我们也是六个人。”
“说得真好!真是太好了!”彭克罗夫答道,他现在是不可能被任何道理说服的,“让这些好人在岛上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别再去想他们了!”
“得啦,彭克罗夫,”纳布说,“别装得这么凶狠,要是那帮坏蛋中的一位现在出现在这里,就站在你枪的射程之内,你也不会朝他开枪的……”
“我当然会的,就像打死一只疯狗一样打死他,纳布。”彭克罗夫冷冷地说。
“彭克罗夫,”于是,工程师说道,“一直以来你对我的意见都是很尊重的。在这个问题上,您愿意再听听我的意见吗?”
“我会照您的意思去做的,史密斯先生。”水手回答,但原来的想法仍固执地盘绕在他的脑海里。
“那好,我们就这么办,除非他们攻击我们否则我们绝不主动出击。”
就这样,如何应付那些海盗的做法决定了,尽管彭克罗夫仍旧认为这样做有害无益。不主动攻击他们,但要提高警惕,反正,“林肯岛”地大物博,适于生存。这些坏蛋如果还有一点儿良心,他们也许是可以改邪归正的,在现在的境地里,他们要考虑的,当然是要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开始过一种新生活。总之,哪怕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也应该给他们个机会。移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走来走去了,之前,他们只需提防野兽即可,而现在岛上却多了六个罪犯,也许他们还是一些无可救药的坏人。这种情况确实是严重的,对那些胆子小一点儿的人来说,这样一来,岛上就没有安全感可言了。
当然!现在移民们或许有理由反对彭克罗夫,可是没关系,他们以后还会有理由吗?就走着瞧吧。
无法发出的电报
可是,最让移民们费神的是,要全面地勘察海岛的情况,这是早就决定好了的。对海岛的勘察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要找到那个神秘的人物,这个人无可争议地存在着;与此同时,还要弄清那些海盗的现状,弄清楚他们选择了在哪里藏身,现在的生存状况如何,还要找出他们让人畏惧之处。
赛勒斯·史密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动身勘察,可是探险看来要持续好几天,车上要装上必备的各种露营用品和工具,以便于安排休息。但是此时,有一头野驴的腿受伤了,不能再套车,必须让它休息几天养,好伤才行。大家都觉得推迟一周出发也没什么关系,也就是将勘察延迟到11月20日开始。在当前这个纬度上,十一月和北半球的五月没什么两样。
现在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太阳照在南回归线上,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一段日子。因此在这个时段里进行计划中的探险是十分有利的。即使这次探险达不到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从天然物产的角度来看,也将会有其他发现,因为赛勒斯·史密斯准备去勘察的是那片一直延伸到“蛇形半岛”尽头的,茂密的远西森林。
离出发还有九天,大家商量着要干完“眺望岗”上的最后一点儿活。
可是艾尔通必须回到“畜栏”那里去,去照料那里的家畜。大家决定先让他去那里待上两天,给牲口准备好足够的饲料之后再回来。
在他要动身的时候,赛勒斯·史密斯问他需不需要他们之中的一个人陪他回去,并且提醒他,岛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安全了。
艾尔通干脆地回答说:“不用,那点儿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再说,我什么也不怕”。如果“畜栏”或周围真的有情况发生,他会通过发电报通知给“花岗岩宫”的移民们的。
11月9日黎明时,艾尔通独自出发了。他驾着由一头野驴拉着的车走了。两个小时后,他就通过电报告诉大家,“畜栏”那边一切都很正常。
在这两天里,赛勒斯·史密斯忙碌地实施着一项计划,即让“花岗岩宫”免遭突然袭击。“格兰特湖”南端原有的缺口早已堵死了,而且已经被长出的草木遮住了一部分,现在必须把它完全挡起来。剩下的看起来很容易,只要把湖面的水位升高三英尺就行了。这样的话,那个排水口就会被完全淹没在水面之下了。
要提高湖面,只要在湖的两个缺口处各建一个水闸,因为湖水就是通过这两个缺口流入“甘油河”与“瀑布河”的。移民们很快展开了这项工作。用注上水泥的岩石块,移民们很快就将那两道宽不超过八英尺,高不超过三英尺的水坝完成了。
这项工程完毕以后,谁也想不到这部分湖底下有一条通道,想不到过去湖水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当然了,给“花岗岩宫”里的蓄水池供水和用来启动升降机的那股小分流,早就作过了精心的设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缺水的。一旦吊起升降机,这个安全又舒适的藏身之所就万无一失了。
很快这些活儿就干完了,彭克罗夫、贾丁·斯普莱恩和哈伯特抽出时间去了“气球港”。水手们很想知道的是,那些罪犯们是否已经到达过那个小港湾。要知道,在港湾的深处,“好运号”可是停泊在那里呢。
“太好了!”彭克罗夫指出,“那帮可恶的家伙是在南海岸登陆的,要是他们沿着海滨走的话,恐怕早已经发现那个小港湾了。真这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把我们的‘好运号’拱手送给他们的!”
彭克罗夫的担心并不是毫无根据,所以,去“气球港”看看是非常有必要的。
11月10日午后,水手和他的同伴们全副武装地出发了。彭克罗夫毫不掩饰地把两颗子弹塞进他那支枪的每个枪筒里,同时摇着头。这预示着不管是谁,如果靠得他太近的话,那是没有好处的,“不管是野兽还是人。”他说。贾丁·斯普莱恩和哈伯特也拿起了枪,在三点钟左右,三个人离开了“花岗岩宫”。
纳布一直把他们送到“感恩河”的拐角处,等他们过去以后,他就将桥吊了起来。他们说好等回来后就放上一枪。纳布一旦听到这个信号,就会再来恢复两岸的通行。
移民们沿着通向荒岛南岸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去。这一段只有三海里半的路程,可贾丁·斯普莱恩和他的同伴们却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完。因为他们对整条路的路边都进行了搜索,不管是茂密的森林这一边,还是“冠鸭沼地”那边。他们并没发现任何逃亡者的踪迹。毫无疑问,这帮人大概是吃不准移民的数量,还有他们的防御手段,因此只占了荒岛一小部分。
到达“气球港”之后,彭克罗洛夫很满意地看到,“好运号”还是安然无恙地停泊在狭窄的港湾里。这一切都归功于“气球港”隐蔽的位置。“气球港”周围有高耸的峭壁遮挡着,地势险峻,不论从海上还是陆地上都不可能被发现,除非在它上面或是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