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那凡爵士还不罢休,打算像穿越美洲一样再穿越澳大利亚。于是他下了船,来到一座离海岸几英里的农场。这个农场主是一位爱尔兰人,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格里那凡爵士向他说明了自己来到此地的意图,并向他询问是否听说过一条英国‘不列颠尼亚号’三桅船。两年前,这条船在澳大利亚东海岸遇难了。
“那位爱尔兰人说从没听说过这起海难。可让大家惊奇的是,这时,他的一位仆人却突然插了入了谈话。他说:‘感谢上帝,先生,格兰特船长如果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在澳洲的。’格里那凡爵士问:‘您是谁?’这人回答说:‘和您一样,我也是苏格兰人,我是格兰特船长的朋友,也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一位遇难者。’
“此人的确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长,名叫艾尔通。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真的,他还出示了他的证件。但是,帆船被礁石撞碎后,他就同格兰特船长分离了。这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不列颠尼亚号’的唯一幸存者,而船长和其他船员全部丧生了呢。
“后来他又补充说:‘不列颠尼亚号,是在东海岸沉没的,并没有沉没在澳大利亚的西海岸。如果像信中所说的,格兰特船长还活着的话,那肯定是被澳洲土著俘虏了,必须去另一个海岸找他。’
“这人在叙述这些事的时候,目光深邃坚毅,声音铿锵有力,根本不会有人对他的话有所怀疑。那农场主人雇用他也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没发现他有什么劣迹,也替他作了担保。格里那凡爵士也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于是,在他的建议下,就决定沿37°纬线继续穿越到澳大利亚。此外,他们还组成了一支由格里那凡爵士、他的妻子、少校、法国人、那两个孩子、孟格尔船长和几名水手参加的远征队,并指定由艾尔通带领。而‘邓肯号’则在大副汤姆·奥斯丁的指挥下,向墨尔本驶去,并在那里待命,随时听候格里那凡爵士的指令。1854年12月23日,这一天,他们出发了。
“现在需指明的是,这个艾尔通的确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长,但其实他是个坏蛋。当时他和船长发生过一系列的矛盾,后来就带领船员们造反,并企图夺取这条船。发现他的劣行的格兰特船长就在1852年8月,让他在澳大利亚西海岸离船自谋生路,船只继续前行。——这是艾尔通应得的惩罚。
“其实,这个坏蛋根本不知道‘不列颠尼亚号’已遇难,他刚刚从格里那凡爵士的讲述中知道的!他自从被格兰特船长赶下船后,就化名为本·乔伊斯,成了一伙逃犯的头目。他之所以一口认定海难发生在东海岸,并一心要把格里那凡爵士引到这个方向,是为了让格里那凡爵士离开他的船,然后夺取‘邓肯号’,以达到把这条游艇变成太平洋上的一条海盗船的目的。”
陌生人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继续用他发抖的声音讲述着:
“远征队出发了,他们将穿越澳洲大陆。既然由坏蛋艾尔通或本·乔伊斯——叫什么名字都可以——带队,这次行动肯定是失败的,他和那帮罪犯拉帮结伙,一会儿让那帮罪犯在前头捣乱,有时又让他们在后边搞破坏,而格里那凡爵士对一切都蒙在鼓里。
“当时,‘邓肯号’已驶往墨尔本准备维修一下。艾尔通计划,先让格里那凡爵士命令‘邓肯号’离开墨尔本,驶向澳大利亚东海岸。在那里,艾尔通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这条船夺过来。艾尔通把远征队带到了一个离这个海岸很近、又令人束手无策的无边无际的森林中。然后他又谋划让格里那凡爵士写封指示游艇立即开往东海岸的杜福湾的信,由他带给‘邓肯号’的大副。从远征队的停泊处到那地方只有几天的路程,那也是艾尔通和那帮罪犯约定的地点。这就是艾尔通的如意算盘。
“但是,就在格里那凡爵士要交给他信的危急关头,这坏蛋的罪行被揭露了。为此,他只好逃跑了。但在逃跑之前,他想方设法将那封能使他夺得‘邓肯号’的信劫到了手。于是,两天后,他来到墨尔本。
“这坏蛋的阴谋诡计到现在为止都得逞了。他马上就要把‘邓肯号’开进杜福湾了,在那里,‘邓肯号’很容易就会到了那帮罪犯的手中。他们会杀掉所有的船员。这样一来,本·乔伊斯就会是这片海域的霸主了……但仁慈的上帝总是会阻止那些害人的计划的实现。
“艾尔通到了墨尔本后,就把信交给了大副汤姆·奥斯丁,随后大副命令立即起航。但是,起航后的第二天,艾尔通发现船不是开往澳大利亚东海岸的杜福湾,而是驶向了新西兰的东海岸。可以想象艾尔通多么失望和恼火。他上前阻止行驶,奥斯丁就给他看了信!……事情就是这样巧合,写信的法国地理学家不小心出了个错,于是目的地就成了新西兰的东海岸。
“尽管费尽心机,艾尔通的全部计划最后也成了一场空!于是,他明目张胆地造反,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关了起来。后来他就被带到了新西兰的东海岸。他的罪犯同伙和格里那凡爵士后来的情况,他一点儿也不清楚。
“‘邓肯号’一直在这片海岸巡航,直到3月3日。那天,艾尔通所听到的巨响,就是‘邓肯号’的大炮在开火。片刻工夫,格里那凡爵士和他的伙伴都到了船上。
“以后的事情经过:
“历尽苦难和危险,格里那凡爵士终于到达了澳大利亚东海岸的杜福湾,结束了他的旅行。但依然没见到‘邓肯号’的踪影!于是,他给墨尔本船舶保险经理人拍电报。对方回电是:
“‘邓肯号’”已于本月18日起航下落不明。’
“看到这封电报,格里那凡爵士心里咯噔一下,断定那条正义的游艇已被本·乔伊斯改成了海盗船!
“可格里那凡爵士是个顽强勇敢的人,不愿意退却。他登上一条商船,船把他送到新西兰的东海岸。接下来,他就沿着37°纬线穿越新西兰,还是没有发现格兰特船长的踪迹。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也是由于上苍的旨意,他在另一个海岸找到了‘邓肯号’,而大副已在那儿整整等了他五周的时间!
“那天是1855年3月3日,于是,格里那凡爵士又上了‘邓肯号’。当时艾尔通正被关在船上。他被带到格里那凡爵士面前接受审问。爵士询问有关格兰特船长的一切情况,但艾尔通拒绝回答。格里那凡爵士只好对他说,到下一个停泊港就要把他交给英国当局。艾尔通还是拒不交代。
“‘邓肯号’继续沿着37°纬线行驶。在行驶的过程中,格里那凡夫人也开始劝说歹徒。她的话终于起了作用,艾尔通愿意交代他所知道的格兰特船长的情况,但他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就是不要把他交给英国当局,而是要把他扔在太平洋的一个岛上。当时,格里那凡爵士为了得到有关格兰特船长的情况,就同意了。
“于是,艾尔通就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但他自始至终就坚持自从格兰特船长在澳大利亚海岸将他解雇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
“但是格里那凡爵士还是遵照了艾尔通提出的交换条件。当‘邓肯号’行驶到达塔波尔岛的时候,艾尔通下船了。但奇迹发生了,他们意外地在这个岛上找到了格兰特船长和他手下的两个人,也恰恰是在37°纬线上。于是,那罪犯代替他们,留在了这个荒岛上。在艾尔通离开游艇时,格里那凡爵士给他留下了下面这番话:
“‘艾尔通,在这里远离任何陆地的小岛上,你无法与任何人取得联系。‘邓肯号’现在把你留下,你是无法逃走的。在无所不能的上帝的监督之下,你将孤身一人。你将像格兰特船长一样不会消失,也不会不为人知。虽然你的德行不配让人们记住你,但人们还是不会忘掉你的。艾尔通,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在哪儿。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随后,‘邓肯号’起锚扬帆,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那天是1855年3月18日。
“艾尔通虽然孤独一人,但他什么也不缺。他使用着正直的格兰特船长建造的房子,还有弹药武器、工具和种子。在这个小岛上他可以为所欲为,并用孤独为自己赎罪。
“随着时间的推移,先生们,他悔不当初、羞愧难当,内心非常悲苦!他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人们来这岛上找他,他一定会变成一个有资格让人们接受他的人!于是,他不断地干活,想以此来改造自己!他虔诚地祈祷,想以此来获得新生!
“前两三年都是这样度过的。每天艾尔通都在孤独痛苦中备受煎熬,他总是眺望大海,希望在小岛的地平线上能出现一条船,总是幻想着自己的赎罪期能很快终止。他所受的苦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啊!对一颗被愧疚折磨的灵魂来说,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是多么难熬啊!
“也许上帝认为他这个罪人所受的惩罚还不够吧。他感到自己正渐渐变成一个野人!他感到自己越来越野蛮!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野蛮到底是发生在被抛弃的两年后还是四年后,但他终于变成你们刚刚发现他时的那个样子。
“我不说你们也明白了,先生们,艾尔通或本·乔伊斯和我,都是一个人!”
他的叙述完了,赛勒斯·史密斯和伙伴们都站了起来,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他们激动的心情!****裸地暴露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么多的,常人难以忍受的不幸、痛苦和绝望。
赛勒斯·史密斯终于开口了:“艾尔通,您曾经恶贯满盈,但您的罪已赎回,上帝已宽恕您了!他把您送回到我们中间,这就能证明。艾尔通,上帝已原谅您了!现在,您愿意做我们的朋友吗?”
艾尔通想了想,还是退缩了。
工程师说:“这是我的手!”
艾尔通终于冲向赛勒斯·史密斯伸给他的手,随后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出来。
赛勒斯·史密斯问:“您愿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史密斯先生,你们还是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独自住在畜栏的那间屋子里吧!”
赛勒斯·史密斯答道:“艾尔通,随您的便。”
艾尔通刚要转身离去,工程师又向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朋友,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您决心要一人生活在岛上,但为什么还向大海扔那封求救信呢?你知道吗,就是那封信让我们去寻找您的。”
“信?”
“是啊,那封信装在一个漂流瓶里,它写明了塔波尔岛的准确位置!”
艾尔通摸了摸额头,想了半天,最后他说:“我从没有向海里扔求救信!”
彭克罗夫惊异地喊道:“从没有吗?”
“从没有!”
艾尔通深鞠一躬,然后从门口走了。
谁扔的漂流瓶
“太不幸了!”哈伯特说着就冲到门口,见艾尔通已滑下绳子消失在黑暗中,才折返回“花岗岩宫”。
赛勒斯·史密斯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彭克罗夫喊起来:“啊,赛勒斯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艾尔通并没有向海里扔瓶子?那扔瓶子的人又会是谁呢?”
是的,不错,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纳布说:“应该是他扔的,因为这可怜人已经半疯了,记不得了。”
哈伯特说:“就是这样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了。”
赛勒斯·史密斯紧接着说道:“朋友们,只能这样解释了,并且我现在也知道艾尔通为什么能对塔波尔岛的位置说得这么精确了。在他被抛弃到岛上之前曾发生一系列事件,他正是通过这些事件才知道的。”
彭克罗夫说:“可是,如果他写信的时间是七八年前他还不是野人的时候,他把它扔进海里,那么,信纸怎么这么完好,而没有潮湿损坏呢?”
赛勒斯·史密斯说:“这就说明,艾尔通丧失理性的时间比他所认为的要近得多。”
彭克罗夫说:“肯定是这样的,否则事情就没法解释了。”
工程师敷衍道:“是没法解释。”看起来,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水手问:“艾尔通所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吗?”
记者回答:“是的,他讲的肯定是真的。我记得还很清楚,当时很多家报纸都对格里那凡爵士的尝试和最后的结果作了报道。”
赛勒斯·史密斯补充说:“彭克罗夫,不必怀疑艾尔通讲的话。因为对他来说,讲述这些是非常残酷的。当一个人完全认识到自己罪行的时候,是不会说假话的!”
第二天,12月21日,大家来到海滩上,他们来到高地,没有看见艾尔通。想必是艾尔通夜里就已住进专门为他建的在“畜栏”里的房子了,大家都认为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创伤。
接下来,大家又恢复了过去的生活。
一天,赛勒斯·史密斯和贾丁·斯普莱恩在“烟囱”的车间里干活。
贾丁·斯普莱恩说:“亲爱的赛勒斯,您知道吗,我不同意您昨天对那瓶子所做的解释!那不幸的人写了信,又把瓶子扔进了大海,他竟然对这一切都没有记忆,这怎么可能呢?”
“我亲爱的斯普莱恩,瓶子肯定不是他扔的。”
“但是,您认为……”
记者还没说完,赛勒斯·史密斯就说话了:“我不认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我只能把这件事纳入至今为止都不能合理解释的事件之列!”
贾丁·斯普莱恩说:“是的,赛勒斯,那些事情真是不可思议!对您的营救、被冲到沙滩的箱子、托普奇怪的叫声,最后还有那瓶子……莫非这些谜我们永远解不开吗?”
工程师很快接口道:“能解开!一定能解开,但是需要对这岛的深处再做一番勘察!”
“也可能会有好运气来帮助我们找出这些秘密的答案的!”
“运气!斯普莱恩!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运气,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秘密。这里所发生的所谓的秘密,都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我暂时还没找到,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的。现在,我们还是好好地干活和观察吧。”
一月份到了。新的一年,1867年开始了。由于不停地干,夏天的活都已干完了。随后,哈伯特和贾丁·斯普莱恩去“畜栏”那边看了看,在那里,艾尔通在给他准备的房子里住得很好。因为这一大群牲畜由他照管了,因此大家就不需要那么辛苦地每隔两三天来查看一次了。不过,为了避免艾尔通感觉孤单,大家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望他。
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工程师和贾丁·斯普莱恩心生疑虑,因此有必要将岛的这一部分监视起来。同时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艾尔通也一定会去通知居住在“花岗岩宫”的朋友的。
但是,情况也有可能是这样的:事件发生得很突然,要让工程师尽快知道,如果不涉及“林肯岛”的秘密,还有可能需要大家的快速参与。譬如说,海上出现了一艘过路的船,在海岸处发生了海难,或者来了艘海盗船等。但是如何让消息尽快传递到“花岗岩宫”呢?
因此,赛勒斯·史密斯决定想办法让“畜栏”能随时与“花岗岩宫”联系上。
1月10日,他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彭克罗夫问道:“啊,太好了!赛勒斯先生,您准备怎么干呢?您是不是想安装一部发报机吗?”
工程师回答:“是的,就是这样。”
哈伯特喊起来道:“电的吗?”
赛勒斯·史密斯回答:“电的!做一个电池所需的各种元件我们都有,但最艰难的就是拉制铁丝,如果能用一个拉丝模,我想做起来就不难了。”
水手说:“好啊,要是成了,那我们以后就有希望坐上火车行驶在铁路上了。”
于是,大家动手开始干了。
从最难干的制作铁丝开始。如果制作铁丝失败了,其他的像制作电池附件等工作就不必再干了。
大家知道,“林肯岛”的铁都是优质的,倒是很适于拉制。赛勒斯·史密斯先把拉丝模做好,即在一块钢板上钻上很多各种直径的锥形孔,就是通过这些孔使铁丝的纤细程度达到要求。将这块钢板淬火,让其变得非常坚硬,然后就牢牢地固定在一个结实地插入地里的架子上,这套系统离大瀑布只几英尺近。工程师又一次利用瀑布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