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绝望地瘫坐下来,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他正要哭一场,忽然又愣住了,区舒云坐在对面地板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阿四砰地站了起来,怨气冲天,“你,你还笑,我爹都被带走了你还笑,你爹肯定是不想要你了!就你这种疯女人,臭丫头!我要是你爹也不要你!”
区舒云笑道:“你读过《孙子兵法》吗?”
阿四愣了,含糊其辞,“都什么时候了,还孙子爷爷的!”
区舒云以为他故意说气话,“孙子说,‘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记得吧。”
阿四听得云里雾里,瞪眼看着区舒云。
“会打仗的人一定要调动敌人,而不是被敌人牵着鼻子,孙子说的就是我爹这样的人。”
阿四冷笑,“这孙子说的再有道理,我也要看紧你!我爹出来之前,你就别打量再出这屋一步!我会半步不离地盯紧你!”
区舒云一撇嘴,不以为然。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有人喊:“来人哪……太太!二太太上吊了!”
阿四大惊,拔腿就往外跑,又收住脚看区舒云。
“你看我干什么?快去啊!”区舒云也急了。
阿四一咬牙,往外跑去。
曹氏的屋子里乱作一团,她刚刚被救下来,丫头们忙着捶背喂水,老丁在一旁竭力安抚,急得满头大汗,“太太,您千万想开些。老爷会放出来的,舅老爷也不会有事的,他早跑了……”
曹氏更伤心:“抓的抓,跑的跑,这叫我怎么活呀,我不活了……”
徐氏斜眼看着曹氏,“什么没法活,你还有重光呢。”
老丁听得难受,“大太太,您就别添乱了。”
徐氏提高了声音,“哎,老丁,我这话有错吗?当妈的不靠儿子靠谁? ”
“对不起大太太,我讲错了。”老丁心虚地想息事宁人。
徐氏得理不饶人,“老丁你仗着二老爷宠信你,一贯以下犯上!今天不是给重光办喜事吗?闹出这么大乱子,他不该出头出力啊!净见他风光了,现在躲哪儿去了?”
阿四偏在这时候跑进来,见大家都看他,更显仓皇,他跑到床边扒拉开丫头,关切地问道:“妈,妈你没事吧?”
曹氏拉紧阿四的手,大哭,“重光,重光呀…… 让我死吧!死了就清净了!”
徐氏一脸鄙夷, 老丁怕她又要说什么,赶紧道:“两位太太,二少爷,眼下当务之急是商量一下,还有什么关系能疏通,还有老太太那边,老太太还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明天听说了,万一气出个好歹,麻烦就大了。”
大家一愣,是啊,还有老太太呢!可有什么办法?只能一个个默不作声。
徐氏叹了口气,“那就指着我们重甲了,可重甲被上边叫去审案了。”
听到徐氏的话,大家又忽觉有了一线希望,曹氏可怜巴巴道:“大嫂,那就拜托你和重甲救他叔了……我是粗人,平时多有得罪, 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徐氏撇开脸,“当年,重甲他爹被人陷害,我能拜托谁,谁管我们孤儿寡母?人家都是落井下石!”
老丁皱眉看着两人,心里反对,却不好开口。
曹氏仍然好声好气,“大嫂,我知道您心里怨我们二房,过去的事……是有些误会。”
“我就不爱听‘误会’这俩字。”徐氏突然站起来,“二太太歇着吧,谁当家谁扛事,这家没轮到我们重甲当呢。”
阿四静静地看着两个女人还在无谓地争吵,忽然心生悲悯,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
曹氏忍着眼泪,忽然翻身下床,“大嫂,我给你认错,我给你跪……”
“妈!”阿四连忙拉住曹氏,用力把她扶起来,“妈,我有办法,我能救我爹!”
徐氏冷笑,“你看是不是,还是重光少爷能干,有办法……”
曹氏焦急地看着阿四,“巡抚都把女儿抬回去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妈,你放心,我有办法。”阿四充满信心,他转头看着徐氏,“大伯妈,这是咱们李家的大难,要挺就一起挺过去,二房倒了霉大房也不会好,还有,丁叔说的对, 老太太的身体最要紧,无论如何得瞒住老太太!”
众人都愣住了,阿四给了大家一种有凝聚力而镇定的气场,这是只有当家主事的男人能给人的感觉。
曹氏的情绪也平稳了下来,“重光,都听你的。”
老丁心里的感动,除了阿四,曹氏、徐氏是看不出来的。他望向阿四,充满了赞叹和感激,更有一番鼓励。
徐氏虽然不愿承认,可还是被“家长”的气场暂时压住了,撇着嘴不说话。
“重光,你有什么办法?”曹氏还是不放心。
阿四来个现学现卖,“妈,你知道《孙子兵法》吗?”
曹氏和老丁一愣,徐氏也不由肃然起敬。
“孙子说,善战者……治人不治人!不对,是致人不至于人……”阿四说的话大家都不懂,但一个个目光虔诚。
阿四本来底气就不足,范儿撑不下去了,他干脆附到曹氏耳边一阵低语。
“真的?”曹氏一惊,看他重重点头,又欢喜又慌张,“那可怎么好,我要不要去见她……”
“妈你千万别去!你今晚好好休息,其他事都交给我。”阿四连忙阻止。
曹氏似乎明白过来:“好,那就交给你,全交给你……”
阿四笑脸安慰,“交给我!都交给我!”
火神庙禅房里,一身单衣的铁山坐在角落里专心打磨箭尖,铁刚向他汇报着疑犯花青的情况。
铁山头也不抬,“你看明白区肇新的意思了?”
铁刚点头道:“这个老狐狸表面上公正无私,却给李家安插了李重甲这颗钉子,如果花青被他们弄死了,或者口供里没有咬出李玉堂,我们会很难治李玉堂的罪。”
铁山不置可否,觑着箭尖打量效果。
铁刚大着胆子道:“可奴才有一事不明,大人已经想明白了李代桃僵的故事,如果当时就抓了李重光,李府的刺杀根本就不会发生,就是现在,大人也可以把李重光抓来一审,用假李重光这件事治李家的罪,区巡抚就是想保也保不成。”
铁山冷冷道:“他是保不住李家,可他把自己也摘得太干净了!”
“大人的意思是,这盘棋的对手还是区巡抚?”
铁山并不回答,停手看着他,“你觉得这个李重光到底是真是假?”
铁刚被问愣了,想了半晌,“说假确实像假的,说真倒也有几分真……”
这等于什么也没说。
铁山干脆挑明,“我们就当是假的,可李家铁桶一块,要确凿的证据还真不容易,这事绝不能造次,他跟巡抚家结上亲,就是个双刃剑,弄好了就一个‘假’字,李家、区家一锅端;弄不好,区肇新就会跳出来,浓墨重彩反咬一口,陷我们于大大被动。”
铁刚明白过来,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