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顶上,铁山知道一击不中,再无机会,转身要跑,却被阿四死死抱住,挣脱不开。
“刺客在那儿!击毙那两个刺客!”李重甲带警卫冲上,刚才“失守”的军官祥子冲在最前头。
铁山睚眦欲裂,“混蛋!”——既对阿四,也是对李重甲!
阿四一声不吭,只管死抱不放。铁山抄起铁箭,扎向阿四,阿四以为必死无疑……
枪响!铁山手臂中弹,他痛喝一声,忽然改了主意,把铁箭掷向跑上来的军官祥子。
祥子中箭摔下楼梯,阿四反倒愣了,松开铁山。
铁山从包裹里抓出一卷绳子,看准方向猛地一扔,绳头飞向下面的一个屋顶——他虽是孤注一掷,却也做了逃生准备!
李重甲等人越来越近,开枪。枪弹击在铁架上“当当”作响,铁山把这边绳头栓在铁架子上,形成一个“绳梯”,对阿四,“你先上!”
阿四不解,铁山大喝,“跑啊!笨蛋!”
——他右臂血流不止,已无逃生希望,但他要掩护阿四逃走!
阿四顾不上多想,抓住绳子,一跃身往下顺去!李重甲和众警卫向阿四和铁山不断开枪!铁山抓起铁箭,扔向卫兵,掩护阿四逃走。阿四险被击中,但还是顺着绳子溜下去了,摔在了屋顶上,广场上的人纷纷注目看着。区舒云和方红看着阿四的身影,都是焦急万分。
钟楼上,铁山抓起最后一根铁箭,突然踉跄一下,他又中弹了,是李重甲开的枪,二人相距只有几米。
铁山虽然中弹威猛不减,他扑向李重甲,李重甲再开枪,却没子弹了,李重甲被铁山扑倒,受伤,惊慌失措。铁山抓着铁箭狂笑,“我放走阿四,就是要你们斗下去!”
他忽然自捅心窝!李重甲浑身是血,惊魂未定。
铁山摇晃着,向下俯瞰,广场上无数仰望的面孔中,他似乎看到了李念慈……紧接着便一头栽下!
刺杀事件闹得很大,公馆的会议室里,方红和胡汉民各坐一边,显然刚吵完架,两人都固执地沉默着。
方红终于又开口,“退一万步讲……”
胡汉民打断,“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个阿四是去阻止刺杀的,重甲拿下刺客是为了杀人灭口,可众目睽睽,铁山掩护阿四逃走,你怎么解释?”
“只有这一点还没想通。”
“那就不要再想了。”胡汉民站了起来,“你放走阿四的事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
方红生气地站起来,“阿四不出现,铁山也会刺杀,他的弓箭是怎么上去的?”
胡汉民加重语气,“这是香港,安保不可能面面俱到,但谁都看见了重甲舍命制服刺客!”
方红不再说话。
行驶的轿车内,后座上,区舒云给李重甲包扎胳膊。李重甲突然道,“你知道另一个刺客是谁?”
“谁?”
“阿四。” 李重甲观察区舒云的反应。
区舒云大吃一惊,“是他? 他还活着?”
李重甲不吭声。
区舒云咬牙切齿,“这个小人,这回他死了吗?”
“他跑不了的。”
区舒云心中大乱,“重甲,刚才……我真担心你。”
李重甲满足地笑了,心下却仍在思量。
孙中山公馆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中外记者,等候消息,也有同盟会骨干,三三两两低声议论。门廊下,李重甲正和胡汉民匆匆说话。
李重甲道歉,“展堂兄,我有责任。”
胡汉民摇头,“不要自责了,那个刺客抓到没有?”
“还没有。”
胡汉民吩咐,“立刻知会香港警方,全城通缉王阿四。”
“是,但我不明白阿四怎么会跑到广场上?我们是不是有同志不信任我……”
胡汉民安慰他,“重甲,不要再说了,我绝对信任你,革命组织绝不会被流言蜚语蒙蔽……”
有人过来招呼胡汉民,“展堂,记者都等着呢。”
胡汉民答应着,拍拍李重甲的肩膀以示鼓励,走到台阶前,立刻被记者们围住了。
区舒云在不显眼的地方站着,看着胡汉民向媒体发布孙中山状况,接着,胡汉民把李重甲当成英雄介绍给记者,镁光灯不断……
区舒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当众揭露李重甲的可能。
“请问,是区小姐吗?”
区舒云回头,见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方红。
“我是,请问您是?”
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李重甲,一眼看到了方红跟区舒云说话,警觉。
方红和区舒云往一边走,方红,“非常冒昧,有件事想跟你谈一下……”
区舒云还在疑惑中,李重甲已经赶过来,“舒云,我来介绍,这是孙先生的机要秘书方红小姐,这是我的未婚妻区舒云……”
方红笑道,“我们刚刚已经认识了,我正要恭喜区小姐。我能不能单独跟区小姐说几句话?”
三个人都敏感地各自判断着。
李重甲微笑,“方兄,实在抱歉,我们现在有点急事,晚上一定专程来拜会您。”
方红只好道,“那好,你们先忙。”
李重甲拉着区舒云走开,“你忘了要给你爹看病了?”
“那倒不急。”
“不急?”
区舒云一惊,急忙道:“哦,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晕了,走吧。”她回头,“方小姐,再会。”
李重甲和区舒云走了。方红深深地看着二人背影,她陷入了思索中。
小巷里,阿四一瘸一拐地走着,机警地四看。
一个香港警察发现了他,“喂!站住!”
阿四不敢回头,急忙跑走,港警吹响警哨。从另外一个方向跑来一个警察,二人围堵阿四。
阿四狼狈不堪,跑到一个障碍物后。两名警察包围了障碍物,掏出手枪,从两头堵截,待他们碰到一起,共同将枪对准,却发现障碍物后已不见阿四,只见墙上有人爬过的痕迹,一只鞋子掉在地上。
比起阿四的狼狈逃窜,李重甲此时却是春风得意,房间里,他与一位黑瘦的西装中年人拱手行礼,二人落座后,李重甲轻声问道:“京城情况可好?”
中年人一笑,“尽在宫保大人掌控。晋鲁两省日前已取消独立。南京开会的17省代表,今日决定暂缓选举临时总统,虚位以待宫保大人。外国方面,英美俄德日,还有法国,全都支持袁宫保。”
李重甲微笑回应。
“宫保大人所虑者唯有一人,还请李大人早早动手……”
李重甲急忙拱手,“穆之兄,大人二字可当不起!”
中年人笑道:“如何当不起?宫保刚刚发来密电,此贼一死,半月内全国底定,两广总督一职,就是大人的,这封密电就是信物。”他掏出一封信件。
李重甲没有去接,“穆之兄别误会,这不是重甲所虑。重甲所虑者,力有不逮。”
中年人把信函放桌上,口气软中有硬,“用铁山没办成,自己办就是了。”
李重甲疑虑,“胡汉民对我已经起了疑心。”
中年人语气轻松,“那更好,一起办。”
李重甲面有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