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各有各的用处,都要为我所用!”
“奴才明白了!”
“杀阿四的命令绝不是秦少白下的,他没那么好蒙!”铁山望着铁刚,“脑子要清楚,咱们不是利用阿四抓秦少白,而是从他手里争取阿四!”
茶楼雅间里,乔装的于镇伟与李重甲对坐。
于镇伟压低声,“起义马上就要发动。”
李重甲郑重点头,脸上现出压抑的兴奋。
“少白让我转告重甲兄,这回兄手里有兵权,将是起义成败的决定力量。”
“请少白及诸君放心,报效革命,重甲不惜一死。”
于镇伟紧紧握住李重甲的手。
“不过……”李重甲面有忧色,“我这个统带,手下不是饭桶就是兵油子——还不见得指挥得动。就算都听我的,手里那些家伙,缺斤短两,战斗力有限,如何跟铁山的巡防营一争高下?”
于镇伟也曾是新军军官,深知李重甲所说都是实情,眉头皱了起来。
“巡防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战斗力极强。是铁山手把手培植起来的,令行禁止、上下畅通,指哪儿打哪儿。可以说是他的手足、爪牙!铁板一块,绝难渗透!”李重甲望着于镇伟,“镇伟兄,起义成败不在我,在能不能拿下巡防营,如何拿下巡防营!”
于镇伟赞同,“重甲兄高见,少白对这个情况也早有考虑,只是还没有好方略,此事还要再议!”
“起义的时间和具体方案,请兄告知,我好早做准备。”
“这个……”
李重甲眉毛一扬,看着于镇伟。
“革命党有纪律,按规矩……”于镇伟歉意地,“少白这个人有时候也太死板,重甲兄加入革命组织时间是不长,可功劳——”
“兄不必多说,重甲理解。”李重甲诚恳地望着于镇伟,“既是党人,就要遵守党的纪律,少白做的对!”
于镇伟更感动了。
李重甲关切地问,“镇伟兄伤势如何?”
“不碍事!”于镇伟愤愤不平,“昨天区舒云不知怎么找到了我们,还要死乞白赖替那小子辩白,我看她不是猪油蒙了心,就是也背叛了革命!”
“少白怎么看?”
于镇伟摇头,“少白对她还是信任的。对那小子,从感情上大概还不愿接受,可他毕竟是秦少白,不会被个人感情左右。”
李重甲点点头。
于镇伟嘱咐,“奸贼就在你身边,兄不可大意。一来提防他害你,二来这小子一定还会出阴招冒坏水,兄请留意!”
“请放心!”李重甲正色道。
街头小摊上,一个戴斗笠的贩夫正大口吃着面。
一个差役过来在对面坐下,招呼老板要吃的,他手里放下一张海捕文书,上面画着小丁的像——通缉乱党丁宝全。
正吃东西的斗笠贩夫愣了一下,放下几文钱赶紧离开——他正是小丁。
“你确定?”书房里,阿四追问。
“我也盼着是小丁。反复问过顺子,可看准了?他又含糊了。府里人来人往,认错了原是常事。”李重甲一脸惋惜,“真是小丁回来,怎么会不露面呢!”
阿四一脸失望。
“老丁死了,小丁被铁山定了通匪,画影图形四处索拿。这些日子拿了不少嫌犯,审都不审就砍了,备不住小丁已经——”李重甲故意不往下说,满满倒了一碗酒,“你想,空枪的事,若是铁山嫁祸,他能留着这个活口?”
阿四一脸沉郁,愣了愣,端起酒碗干了。
“再退一万步,小丁活着,让咱们找着了,他准能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个押车的,乱军阵里,早吓破了胆。就侥幸让他瞅见了什么,能替你说话?于镇伟他们就信?别忘了,他是你的贴身仆人。”
“那我这冤情,还就解不开了?”阿四两眼发红,已有几分醉意,“他们不能这样!革命党就不讲理吗?”
李重甲直视着阿四,半晌,恳切道:“兄弟啊,你还是读书少,见识不足啊。革命党图的什么?造反,改朝换代!成了,孙文就是民国大总统,大总统你没听过吧?跟皇上一个意思。秦少白,那就是国务卿,相国!败了呢?诛九族,亡命天涯!这是把脑袋押上的大买卖,谁敢大意?谁要坏人家的事,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漏过一个!你说你冤枉,你可能真冤枉,可站在人家的角度,是杀了你省事又保险合算,还是花心思冒风险替你调查冤情合算?”
这番话正击中阿四内心最软弱的地方,他怔怔地看着李重甲。
“不信?于镇伟是不是已经这么办了!”
阿四急了,“那是他自作主张,少白先生不同意的!”
李重甲平静地说,“他不会杀你,可也绝不可能再信你。”
一时间,阿四绝望了。委屈、伤心、害怕,令他乱了方寸,“怎么办?重甲哥,怎么办?”
“天无绝人之路,兄弟,别怕!”李重甲温言劝慰,“于镇伟原是我的部下,我的话他多少还听得进去;少白对你也不至于不留余地。我去跟他们交涉,你只是个车夫,正经劳苦大众,只要从此离这些事远远的,凭什么不依不饶?”
“你是说……”
“先回香港躲避。”李重甲平和地道,“放心,兄弟一场,不会叫你再过苦日子,都包在我身上。”
李老爷死了,区巡抚疯了,革命党追杀,区舒云束手无策,唯一接纳自己的竟是铁山!再不走,难道投靠铁山?阿四找不到任何继续留在此间的理由,一时间心灰意冷。可就这么走了,又太窝囊,太不甘心!
阿四胸口一阵憋闷,机械地端起酒碗,咚咚咚又是一碗。
“让我想想!”阿四一抹嘴,乜着醉眼,“心里乱,脑子也,不好使……”
话没说完,他头一低,瘫在桌上。
李重甲冷冷地看着他,“死马当活马医,我再加派人手,四处寻访小丁,有一线希望,也不会放过!”
阿四没反应,呼吸粗重,酩酊大醉。李重甲站起身,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李重甲走到坐在房间角落里的区巡抚面前,低头盯着他,“大人,还不快想辙,救你这宝贝女婿?”
区巡抚流着口水傻笑。李重甲温柔地拧了一下他的胖脸,转身走了。
脚步声消失,屋内寂静无声,只留下醉趴在桌上的阿四,还有疯疯傻傻的区巡抚。
火神庙的禅房里,铁山正在布局。
“核心机密目前尚难掌握。只知道孙文从海外筹来巨款,要把宝都押到这次,起义就在近期,要来很多外省乱党!”
他缓缓弯下身子,双手扶住李重甲的肩,表情柔和,“重甲,死命令,起义时间,起义计划,必须提前获知!”
李重甲平静道,“我一定尽力,可秦少白对我还有猜疑,恐怕不好硬来。贸然行事,适得其反!”
铁山站起身,正色道,“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重甲沉默着,等他说明。
“新军统带李重甲听令!”
李重甲腾地起身,立正。
“我命你全权协调广州城防,节制城内所有新军!”
李重甲一个军礼,“是!”
“——兼领城内巡防营管带!”
李重甲大吃一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