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突然斜刺里冲出,拦住去路。阿四疾停,对面人已在眼前。身后,区舒云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舒云!”阿四刚要抢上去照看,一支枪指住了他。
阿四僵住,缓缓回头,“镇伟兄?!”
于镇伟冷笑一声,“你还有脸跟我称兄道弟!”
瞬间,阿四全明白了,一张脸变得惨白,“是少白,叫你来杀我?”
“无耻内奸,人人得而诛之!”
阿四愣了片刻,苦笑一声,“真没想到,死在你们手里。”
“少废话!”于镇伟一声怒喝,食指扣动扳机……
阿四闭上眼。
“住手!”区舒云从地上爬起,奋不顾身挡在阿四身前,对于镇伟吼道,“你想干嘛?放下枪!他为革命党做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们居然冤枉他,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于镇伟吼道,“舒云小姐,这小子是个野心家,你上了他的当!”
区舒云眼睛红了,“他是什么人,难道我没你清楚?谁让你这么干的?少白知道了,看他怎么处分你!”
“就是少白下的命令——锄奸!”
“我不信!”
“舒云小姐,快闪开,我要手刃叛徒,为死去的同志们报仇!”于镇伟咬牙切齿,“你要护着他,你也是叛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区舒云挺起胸膛逼上去,“不开眼的笨蛋,我偏要护着他!有种你就打死我们!”
于镇伟没想到她如此强横,不觉后退一步。
“开枪啊!”区舒云步步紧逼,枪口已经顶到她额头。
于镇伟咬牙,“再往前一步,我真开枪了!”
“你以为我怕——”
区舒云头上突然挨了一棍子,她身子一软倒在阿四怀里。阿四将区舒云小心放在地上,站起身,手里拎着一条棍子。
于镇伟大声道,“放下武器。”
当啷一声,棍子落地。阿四面如死灰,迎着枪口,“开枪吧。”
于镇伟愣了愣,手指又一次扣动扳机。
阿四低头望着地上区舒云的面容,眼泪滑下。
枪声响了,阿四却没死!
于镇伟倒在面前,背后泊泊流着鲜血。
阿四愣住,他抬头,巷子口外街上,停着一辆汽车;一支冒烟的枪口收进车窗;一只手伸出,招呼他上车。
阿四一时反应不过来,枪声又响,子弹掠耳飞过。
阿四回头,两人从巷子另一头追上来,边跑边开枪。阿四弯身背起区舒云,几步跑到汽车前,车门早已大开,阿四上车。
汽车尖叫着飞驶而去。
“舒云!舒云!”
汽车内,区舒云没反应。阿四伸手探她鼻端,鼻息温热,呼吸平稳。
阿四心下稍定,一边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一边抬起头来,“这位大哥,多谢救命!”
后视镜中,压低的鸭舌帽,看不见开车人的眉眼。
阿四继续问,“大哥贵姓?因何出手相救?”
还是没反应。
阿四明白,不会有反应的。
汽车飞驶。夜幕降临。阿四望着前路,一脸肃穆。
车竟然来到了火神庙,侧门打开,汽车驶入。
铁山禅房内, “人已经到了。”铁刚佩服地,“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你干的也不错!”铁山满意地起身,刚要出门,眼珠一转,“去请太太,让他们姐弟先聊聊革命党的好处,看看到底是谁滥杀无辜,不听上帝的话。”
“是!”铁刚应声出去。铁山又坐下了,定神思索起来。
阿四抱着区舒云,一路疑惑地来到铁山的卧室,见到李念慈的时候,他全都明白了。
“阿姐,不过是擦破点皮肉。”
“子弹不长眼,差一点就……” 李念慈给他包扎,眼泪落在纱布上,区舒云躺在床上,也被细心地盖上一床薄被。
“真没想到,差点死在革命党手里。还让铁山给救了,跟做梦似的!”阿四苦笑一声,“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了。”
“重光……”李念慈包扎好伤口,擦干眼泪,认真看着阿四,“恐怕你得好好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李重光’!”
阿四一愣,“阿姐,你想让我怎么做‘李重光’,铁山想让我怎么做?”
李念慈低头躲着阿四的目光。
“他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四走近李念慈,恳切地望着她,“李重光,你的亲弟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
李念慈身子一颤。
阿四咬牙,“顶着他的名字,绝不能****痛恨的事。我要对得起这个名字。”
李念慈泪水夺眶而出,起身背对阿四,声音颤抖,“你知道你的处境有多难吗?”
阿四眼神暗下来,“知道。”
李念慈抽泣着。阿四走到李念慈对面,伸手抓住她的手,“阿姐,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姐姐放心,我会想办法好好活着!”
“重光!”李念慈一把抱住阿四,泣不成声,“你就是重光,我的亲弟弟,你想干什么,姐姐一定支持你!”
嘤咛一声,一旁区舒云醒来。阿四连忙上前,“舒云,你醒了?”
区舒云看清阿四,迷糊地问道,“你没事?”
阿四点头,区舒云歪头看见李念慈,疑道,“这是在哪儿?”
“火神庙,铁山的地方。”
区舒云一下直起身,变色。
阿四补充道,“铁山救了我们。”
区舒云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阿四望了眼李念慈,故作担忧,“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置我们。”
“大不了一死!”区舒云眼圈红了,“连革命党都要杀我们,活着还有什么劲?”
阿四试探地问道,“要不,咱服个软儿、讨个饶?铁大人如今,是姐夫……”
“什么狗屁姐夫!你——”见李念慈脸一红,区舒云生生收住后面的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铁山推门进来,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
阿四点头,“大,大人。”
铁山不说话,坐下,掏出旱烟袋,见区舒云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脸不屑。
“又去见乱党,啊?”铁山口气很冷,“你答应过我什么?”
李念慈略一迟疑,走到阿四跟前,柔声劝慰,“听姐的,咱谁也惹不起,惹不起就躲。只要安分守己,谁还能冲到家里来杀人?”
铁山望着李念慈,语气软下来,“听人劝,吃饱饭,照你阿姐的话做,有我在,谁敢动你?”
“阿姐,我听你的!”阿四说完,转对铁山,“大人——”
铁山眼一翻,“还叫大人?”
阿四一愣,随即醒悟,“姐,姐夫。”这个称呼使他十分别扭。
区舒云针刺般望向阿四,一脸不满。
“喔——”铁山对这个称呼也有些不习惯,“穿上点,别着凉。”
阿四穿上外衣,还是车夫打扮。
铁山盯着他,“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
阿四傻笑着,铁山也绷不住,露出笑容,“真有你的。”
这气氛太古怪。区舒云惊讶地看着两人。
“放心,我不怪你。”铁山看定阿四,“我压根儿就没信过你!”
阿四眨巴着眼,没敢接话。
“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得给你时间,让你自己去撞。”铁山走近阿四,“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你替他们干了多少事?担了多大风险?一旦信不过,不容分辩,出手就要置人于死地!你掏心掏肺,他们可非要把你逼成敌人!”
“可不是嘛!我——别提了!”阿四一言难尽追悔莫及外加惊魂未定状,“要不是姐夫,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铁山狐疑地,“弯转得够快的,想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