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庵终于睁开了眼,“什么法子?”
李重甲神秘地凑近了他,“人人都有死穴!这小子的死穴,是一个女人!”
夜已深,阿纯正忙碌地收拾包袱,桌上放着一张回香港的船票。她收拾得很细心,很投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忽然一大颗泪珠落在衣服上,阿纯不理会,继续忙碌,然后又是一颗。一颗紧接着一颗,终于泪如雨下。
她再也忍不住,一头扑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发出呜咽的哭声。
身后隐约有动静,阿纯止住悲声,扭头一看,屋里站着三个彪形大汉!她满脸惊恐,刚要喊,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三个人将她连拖带绑地拉出了房间。
次日一早,区舒云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保胎”。阿四穿戴整齐,正要出门。
区舒云头伸出帐子,“早点回来!”
阿四答应着,不敢看她那副孕妇相。
桃花进来,“姑老爷,三老爷来了。”
“他?嗯,请他到外头客厅说话吧。”
桃花出去迎客,阿四也出去了。区舒云一轱辘爬起来,光着脚跑到门边,竖起耳朵偷听。
“三叔请坐,一大早过来,有事吧?”阿四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儿,李玉庵的声音传来,“阿纯在我手里!”
区舒云瞬间变色!
客厅里,阿四愣了一瞬,微笑道:“什么阿纯?”
李玉庵冷冷地看着他,伸出手来,手心里,是一个发卡,眼看着阿四脸色大变!
李玉庵嘿嘿笑了,“信了吧?不装了吧?这才叫不见棺材不掉——”
话说一半,桌子被掀翻,阿四饿虎般扑上去,一只手死死卡住了李玉庵的脖子,电光石火间,李玉庵被“钉”在了墙上。
卧室门开,区舒云冲了出来,“重光,快放开他!”
阿四哪里肯放,手上劲道更足。两眼喷火,恶狠狠地盯着李玉庵。
李玉庵像个纸人挂在墙上,脸憋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你,这,样,她,可真,活不,成了!”
阿四突然冷静,手一松,李玉庵掉了下来,剧烈地咳嗽。
“真是个下三滥!”阿四骂道。
李玉庵咳嗽着,“没办法,让你逼得无路可走了!”
阿四低吼,“你想怎样?”
“很简单,立刻去跟老太太说清楚,你究竟是谁!然后老老实实滚蛋!我就把人全须全尾送还。要还舍不得,还想打别的主意,那就赶紧报告区巡抚,把我抓了下狱。一个时辰后,没我的消息,阿纯姑娘可就活到头了。”
阿四目眦欲裂,却说不出一个字。
李玉庵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忙了一宿,我先回屋歇会儿,等你的信儿。不着急,还有一个时辰呢。”
他扬长而去。阿四忽然站起身,往屋外冲去。
“你站住!”区舒云一把拽住他,“你要干嘛?”
“见老太太!救阿纯啊!”
“你冷静点!还有时间,一定能想出法子,绝不能轻易投降!你这一去,前面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阿四方寸已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能有什么法子?”
区舒云在屋里转了两圈,“我这就去找爹!”
区巡抚早饭还没吃,就被女儿冲进来的这个气势给镇住了,端着燕窝粥盯着她,眼神很深。
区舒云急得直跺脚,“您看着我干嘛?赶紧想法子救人啊!”
“人,当然可以救,不过也要想想,该不该救,值不值得救,是救好,还是不救更好!”
“爹,这是什么意思?”
区巡抚冷哼,“还能有什么意思?这个姑娘,是你丈夫的,啊,那什么,旧相好,你做太太的,我做岳父的,何苦去救她?正好!借李老三之手,除去这块心病,省的将来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区舒云腾地一声坐起,怒气冲冲,“爹说出这话,女儿都替你脸红!重光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他可不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家有情有义,女儿爱的就是他这点!再说了,你不救,他就只好去见老太太把话都挑明,到那时候,爹的女婿,制造局的总办,可就都没了!”
区巡抚嘬着牙花子,“宁肯回去当车夫,也要救这个丫头,爹不得不担心你的将来啊!”
区舒云又急又气,“爹给我句明话,救还是不救?”
“救!当然要救!”区巡抚忙道,“女儿既如此贤良,爹也不能光打小算盘。”
“怎么救?”
区巡抚不答,伸手招来亲兵队长,“速去李府,把李重甲给我叫来!”
区舒云不解,“绑架阿纯的是李玉庵!”
区巡抚气她没脑子,“打蛇打七寸!爹心里明镜似的,李老三没这个脑子,这事儿都是李重甲这个缺德玩意儿冒的坏水,你先回去,告诉重光,别着急,有爹呢!可有一样,他以后若跟这个阿纯藕断丝连,对不住你,我可不依他!”
上房里,屋内再无别人,连夏荷也不在。
“说吧。”老太太闭着眼,等着。
曹三德躬身道,“老太太竟是神仙,昨晚上果然出了大事,三老爷他,绑架了一个人,是个姑娘,叫阿纯。”
老太太皱起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老太太倒也别太担心,此事交给三德,我有办法。”
老太太痛心疾首,“你那套江湖办法,救得了阿纯的人,可救不了我这些不肖子孙的心!”
曹三德不敢说话。
“我只叫你替我盯着老三,暗中保护,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报告。你差事办的不错,辛苦了。出去就当没这事,听清了吗?”
“那——阿纯姑娘?”
“我自有主张。”
曹三德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李重甲被叫到区巡抚的书房,心下颇为忐忑,区巡抚满面春风进来,“重甲啊,好久不见!”
李重甲连忙起身,恭敬施礼,“抚台大人!”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区巡抚热情地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还顺手整理了一下他衣服上的皱褶,然后站在面前,爱惜地上下打量他。
李重甲更是惶恐。
区巡抚感慨地道:“怎么样,如今高升了吧?”
李重甲苦笑,“大人这是取笑重甲,广东官场谁不知道,我被铁山将军革除了。”
区巡抚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看看!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都是人往高处走,你怎么越混越出溜!”
李重甲很抱歉,“惭愧。”
“教训呐重甲!”区巡抚拍着他肩膀,“事实再一次证明,广东地面上,不跟着我,路是走不通的!你在铁山那儿丢了官,怎么不回来找我呢?”
李重甲摇头,“重甲心也淡了,就想回家过清闲日子。”
区巡抚恍然大悟,“哦,对了,所以你要赶走重光,他碍了你的事!赶走了他,李家就是你的了!可你就没想过,你想赶走我女婿,我能答应吗?连个女婿都保不住,我这个巡抚是吃干饭的?”
区巡抚变脸速度之快,令人惊骇,李重甲尽管早有准备,还是紧张得心突突直跳,赶忙起身,惶恐道:“大人恐怕是误会了,要么就是听信了谗言,重甲绝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