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甲忽然走了进来,老太太连忙招呼,“重甲来了,快坐。”
他来坐,阿四和区舒云都变了脸色,紧张地望着阿纯。
果然,李重甲一落座,便对阿纯道:“阿纯小姐,在李家还住得惯吧?”
阿纯微笑,“好得很,谢大哥关心。”
“好就多住些日子,老太太疼你,你姐姐想你,你姐夫嘛……”李重甲笑容满面地看着阿四,“重光,嗓子还没好?”
阿四心里骂着,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答。
李重甲岂能放过他,“怕有一个礼拜了,我记得是纯姑娘来那天开始的?是不是舒云?”
区舒云咬牙切齿,“你记性好,大小事都留心。”
李重甲笑着望向阿纯,“这么说,纯姑娘到现在,对这位姐夫,是既未睹其形、又未闻其声啊!”
区舒云眉毛都立了起来,“我妹妹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李管带拽词。”
李重甲不理她, “也好!等到得见真身时,没准有意外之喜!”
各种感情憋屈忧虑压抑在胸口,阿四一个没忍住,爆出一顿咳嗽,越想止,越止不住,嗓子竟真咳哑了。
听到这咳嗽声,阿纯脸上微微变色!
“明儿换个大夫看看,怎么还不好!”老太太拍着阿四,无比心疼。
“你干的好事!”回到房间,阿四暴怒,冲区舒云直嚷嚷,区舒云自知理亏,难得地听着没发火。
阿四焦急,“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让阿纯赶紧走!”
区舒云也意识到危险,“行,明儿我就回老太太,送她走。”
“走之前我得跟她说话,去去她的疑心,阿纯蒙着眼睛被蒙在鼓里,什么都埋在心里,太可怜了!”
“后晌园子里人少,我带她去逛,你在假山后头等着。”
阿四琢磨了一会区舒云的话,默然点头。
区舒云说到做到,很快就把阿纯带过来,她招呼人很有一套“这园子风光好的很,等妹妹拆了线,就能看见了。”
“我虽看不见,可听到这风声、鸟叫声、流水声、落花坠地声,这园子的好,也就知道大概了。”
区舒云暗自点头,赞许阿纯的聪明宁静,她拉着阿纯在椅子上坐下,“你先坐会儿,我回去叫他们送些茶水瓜子来。”
“姐姐请自便。”
区舒云走了。
假山后,阿四望着阿纯背影,风吹来,花瓣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整个人楚楚可怜。
阿四走到阿纯身后,轻声呼唤,“阿纯。”
阿纯肩膀一颤,阿四的手已温柔地落在她肩头,阿纯缓缓抬手,放在他手上,两行泪慢慢从纱布下滑落。
阿纯努力平静下来,“你还好吧?”
阿四鼻子一酸,“很好。”
“我也很好。”
“不,你受苦了。”
阿纯笑道:“没有,舒云姐姐对我好,李家人都对我很好。”
“前些日子我有差事,没能来见你,你没怨我?”阿四担心。
“没有。”阿纯回答得十分爽快。
阿四字斟句酌道:“我在李家的,事,可能,可能还得有,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快了,你要好好养病,不要担心我。”
阿纯点头笑道:“我明白,李老爷是好人。我不担心。”
“真不怨我?”
阿纯没说话,肩膀轻轻抽动。
阿四大惊,连忙绕到正面,看见阿纯脸上的泪水,又心疼又心慌!“你眼睛还没拆线,不能哭,阿纯,别难过。”
阿纯强笑道:“我这是见到你高兴。”
阿四伸手替阿纯擦去泪水。
“重光和纯姑娘在这儿赏花呢?怎么不见舒云?”
阿四一惊,抬头一看,见徐氏摇着一把扇子,挤眉弄眼地走来,那神情,分明是逮着了风流韵事的兴奋。
这下彻底完了!阿纯知道自己就是嗓子哑掉的“姐夫”,一定难以接受,恐怕当场就会露陷!
没想到阿纯听了这话,微笑着起身,从徐氏一个万福,“听声音是婶子,给婶子请安。”
徐氏高声道:“纯姑娘,别嫌大伯妈多嘴,你还没成亲,名节最要紧,这园子里人少,你和你姐夫单独在这儿说话,舒云又不在,这是叫我撞见,要是别人,免不了就有闲言碎语。”
阿四恼了,“婶子还真是多嘴,舒云去取东西,这一会儿功夫,有什么闲言碎语?”
徐氏笑道:“哟!重光这话说得倒堂皇,我可都看见了,刚才……”
阿纯此时却开了口,“婶子说得对,我们年轻,难免不拘小节,多谢婶子提醒……”
阿纯说着转向阿四,微笑道:“姐夫,快别跟婶子顶嘴,婶子这是为我好。”
一声“姐夫”,阿四心里一沉,百感交集,一时忘言,只痴痴地看着阿纯的面容。
徐氏继续大呼小叫,“哟,二少爷的嗓子好了?跟纯姑娘一说话嗓子就好了?”
“都七八天了,还不该好,婶子管得也太宽了吧?”区舒云带着桃花走来,连珠炮般冲徐氏发难,“我可都听见了,我妹子的名节用不着你操心,丈夫是我的,妹子也是我的,我放心,大伯妈倒不放心,有你什么事?你一个寡妇,鬼鬼祟祟溜墙根听壁脚,就不怕传出去成了闲言碎语?那好,咱们就上老太太那儿把话都摊开了!”
徐氏见了这位,气焰立马矮了三分,“二奶奶误会了,哪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不过是……”
“要没这个意思,您先回吧,我们年轻人说说话。”
徐氏红着脸,灰溜溜地走了。
区舒云看着阿四和阿纯,默然不语,阿四却谁也不敢看,脸涨得通红。
半晌,阿纯微微一笑,开口道:“姐姐姐夫,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