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青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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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那一年,那份爱的过

蓝小宁是那种挺容易就一见钟情的女孩,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所以在大商场看到有新款的手机,她就喜欢,忍不下意迷情乱。加上售货员小姐鼓动簧舌,极力大敲边鼓,不免防线崩溃,连五秒钟思量的时间都没有,就买了下来。

然而,一霎的欢喜就像融入水里的冰块,会慢慢缩小,直至消失。等蓝小宁梳顺脑里乱乱的碎绪,才后悔,挫败地干笑:在这里,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呢。所以,看来,这个手机就只能做商业用途了。

蓝小宁却仍犟,不服气,试着用手机给大连的男朋友打电话。结果,天价的电话费吓得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赶忙闭了手机,跑到楼下用公用电话。

一断一连的,搞得男朋友好无辜,就调侃她道:“傻丫头,又干什么去了?”极平常的话语,却让蓝小宁听了彷如沐春风,好想哭:在这里,人们都规规矩矩地,叫她蓝小姐,却从不会有人叫她傻丫头。也许,真是如此呢,香港人对内地人,总有那么一种若即若离的隔阂。

思及此,蓝小宁又些许安慰,对于自己的这种解释很是满意。至少,人家不跟你做朋友,不是因为讨厌你咧。

从大连总公司分配到香港。刚开始,蓝小宁还兴趣乍起。直等到沐浴了大都市的冷漠后,她这份热心才倏地冷却,耐性消罄。然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推三托四,只有她黯不世事,懵懂就应了。

打完电话,蓝小宁就赶忙跑上楼,回自己租的房子。她只是有点害怕:这里的治安会不会很差?毕竟,附近不是有个挺出名的监狱吗?蓝小宁港产片看得不少,略晓得,《监狱风云》中的赤柱监狱大概就在此地了。

虽则如此,蓝小宁还是挺喜欢这里的,近海,有那种熟悉的咸咸的空气。

于是,每到周末,蓝小宁就会好有兴致,骑着自行车,悠悠然地跑到挺远的沙滩。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就躺下,饶有兴趣地静听涛声拍岸,仰看蓝蓝的天空,淘气地荡着几朵小白云。

仰望腻了,平躺累了,蓝小宁就坐起来,看那一溜青山夹出一湾碧蓝明静的海水,远处海面上零散着青青小岛和点点帆影。跟大连好象呢。蓝小宁暗忖,随即却又否定:只是,没大连那般美。

一想起家乡,她好不容易压抑的悲伤就再度溃堤而出,搞得她眼皮好痒,鼻子好酸,不敢再想。

蓝小宁的公司在中环,上班是要坐小巴的。一来二往,蓝小宁坐的次数多,也就有了疑问。她本以为开车的司机都是爷儿大伯之类的男人,没想到,她那路车竟经常有个年青后生的司机。蓝小宁好生

奇怪,以为:这大概是因为香港的工作竞争激烈罢。

有天,蓝小宁晚起了,怕迟到,就赶。等到上车,掏袋,翻个天翻地覆,才发现,她竟忘了带零钱。蓝小宁不禁懊恼一叹,抓耳挠腮,万分沮丧。她正要退下来,想是打的上班算了,司机叫住了她:“你先上车吧,钱,以后再给。”真的,蓝小宁秀眉一蹙,不信地斜睨这个后生司机,不太确定他是否在嘲弄自己。

后生爽朗地给她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掏出硬币,竟真的帮她付了。蓝小宁错愕,她没想到,在这个纸醉金迷的都市,还有如斯豪爽的男生。

受人恩惠,铭记于心。于是,下班的时候,蓝小宁就专程去找了零钱。

再上车的时候,还是那位男生在当班。蓝小宁就心喜,故意咳嗽一声,好象演示似的,极其郑重地,投了两次钱。男生被她搞得好奇怪,垂眉觑眼地睨她,欲言还休。

而蓝小宁却是,还了人情债,一身的轻松。

晚上,蓝小宁在街边的电话亭和男朋友侃天侃地完后,趿拉着拖鞋,回家。走着,忽觉脚边冒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毛虫?”这个瞬时的想法,吓了她一跳,弹出几丈远。等定神看,才稍心稳,是一只小狗,卷缩着,颤抖不能动。

许是病了吧?蓝小宁善心起,走近查探。果然,它的脚有渗渗血迹,大概是被车轧到了。“好可怜呦。”蓝小宁抱起毛茸茸,黯然神伤。如果任留它不管,怕是会死掉吧?蓝小宁想起孩提时,她家的大黄狗就是被车给撞死的。那时的她,像是失去了一位好伙伴,哭得很伤心。

思及此,蓝小宁就想把它带回家养。却有一个问题她不得不考虑。租约上明写着,不能养宠物。所以,要是让那个颐指气使的房东太太知道了,不把她扫地出门才怪呢?

权衡再三,蓝小宁终究不忍心,决定把它带回家去。

小心一点,就行了吧?她心存侥幸地想。

小狗伤势本不大,在蓝小宁细心照料下,很快就又活泼,在屋子里乱窜,欢喜得很。给沉闷的屋子添了不少的生气。

于是,蓝小宁莫名地多了个小伙伴,心情就好,日子也渐绽放色彩,不再是无味的上班下班,偶尔也得去买份狗粮,多了一份琐碎的心闲。

香港的工作不同内地,更为繁忙。蓝小宁应付不来,累,常常是坐上小巴就打瞌睡。有次下班晚了,蓝小宁赶上了车,就又松垮地休憩起来,昏昏欲睡。

糊里糊涂地,蓝小宁觉得有人推她,警觉性倏地起来,脑筋绷紧,以为是小偷。睁开眼,却不是,而是那个男生,眯着笑眼提醒她:“到站了。”蓝小宁才发觉,车上空荡荡的,就只剩她一个人。蓝小宁慌忙下车,张望,却不是总站,而是她那站。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下车的?蓝小宁生疑,随即恍然,捶胸顿足:狗粮忘在了车上。连一秒哀悼的时间都没有,车已开出老远了。

凑合着小狗共餐一晚,蓝小宁无聊着,思绪中也就悄悄窜出那个男生的笑容。他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喔。蓝小宁心里想。

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呢。第二天,蓝小宁上车的时候,男生就叫住了她,递给她东西。“喏,你忘了的狗粮。”他竟留着了?!蓝小宁好感动:这男生.....

对男生的印象好,关系也就渐熟络起来。

男生羞涩,有次,忸怩问她:“你有手机吧?能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吗?”蓝小宁愕然,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要她的手机号码呢。她自我揶揄一笑,给了,也就知道男生的名字,斐。

原以为手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只可惜,蓝小宁攥着手机守了一晚,却不见斐来电,搞得她好是失望,半晌才讪讪地下了一个结论:自己究竟太傻了。

星期天,蓝小宁正寂寥地逗着小狗玩,门铃响了。开门一看,竟是房东太太,吓她个半死。掩藏已来不及,房东太太早看见那小狗,摇头摆尾着,叫得正欢。

房东太太的笑意卡在唇边,凝肃地瞪着她。“蓝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租约上早就写明不能养宠物的。”蓝小宁诚惶诚恐地解释:“这是朋友暂时寄养在这里的,她很快就会领回的了。”

“真的?”房东太太不信地斜瞄她,盯得蓝小宁心寒,好不容易才抑下慌,笃定地回道:“千真万确。”

房东太太睨不出个端详来,就信了,却也不忘提她一句:“你最好快点处理好它。”她是一派温和地说的,眼中却写着浓烈的警告,让蓝小宁反驳不得。可是,怎么处理它呢?送人吗?她在这里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呀。蓝小宁烦愁着,脑里却忽地窜出一个人来。斐吗?蓝小宁想:这么好的人,应该不会推脱吧?

这样想着,就打电话给斐,他果然答应,说:“那就寄养在我这里吧,你什么时候想过来看它都行。”蓝小宁就感动:这男生……

送小狗给男生,蓝小宁才知道斐就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我经常看到你在街边的电话亭打电话呢。跟男朋友聊天吗?”斐说,蓝小宁笑了,不答,算是默认。

好象抓到了机会似的,晚上,斐就时不时打她手机,侃侃而谈。蓝小宁乐此不疲,竟渐成了习惯,跑到楼下打长途的次数就少了。男朋友抱怨,她只得推搪说工作忙,然后,对自己的谎言很是吃惊:她从未欺骗过男朋友的呀。难道……

斐有建议:有时间就带小狗去散散心吧。于是,蓝小宁再去海滩的时候,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坐在斐的单车后面,抱着小狗,悠闲得很。

在沙滩上静坐,看小狗玩沙子,蓝小宁正惬意着,斐忽然转头问她:“你们大连的海滩有这里的漂亮吗?”蓝小宁大话咧咧:“当然了,我们大连的海是最美的。”然后,却不忘客套:“也许,你们香港的浅水湾才可以与之媲美吧。”她看过亦舒的小说,曾在一部小说中说过浅水湾是全世界最优美的海滩。思及此,就来了兴致,问斐:“有机会带我去浅水湾看看,好吗?”斐看着她,问:“这里不美吗?”当然,这里也是挺美的。远处的沿海,街道边全是小酒吧和餐厅,许多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酒吹海风,俨然一个旅游胜地。“但是,浅水湾应该会更美吧。”蓝小宁说,斐就笑:“当然,我开小巴的时候就常经过那里,真的是美极了。有机会再带你去那里,放烟花吧。”“真的?”蓝小宁兴奋,斐认真地点点头,表示所言不假。

有次,偶然,蓝小宁无意中知晓,斐竟是香港大学的高材生。大学生竟然开小巴?蓝小宁憋不住疑窦,就问他:“斐,你为什么开小巴?”斐只淡然抿唇回道:“没什么,因为我喜欢这种载着别人的人生前进的感觉。”然后,两眼灼灼地盯着她:“所以,我也愿意载着你的人生前进,永远。”好大胆!蓝小宁惊愕,急别过脸,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脸。

男友来电话也会偶尔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调回来呢?”蓝小宁好笑:又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的确是身不由己,所以,当经理告诉她近期就要调她回去,她有点无奈。

“其实,这里还是蛮不错的。”她心想,怀念起这里的繁忙,海滩,小狗,和斐。这么想着,一种浅痛缓缓的攀缘着爬满心际。

告诉斐这个消息。他显然十分失落,欲说还休,像是有许多许多话要说,忸怩半天只问一句:“什么时候走?”“一个星期后。”“这么急。” “嗯。”接着,便是无言,缄默。

离开还有两天,蓝小宁就开始收拾房子,房东太太在一边略惋惜道:“蓝小姐,真可惜呢,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她的表情好失望,相信真的是想把自己给留下来!

蓝小宁放心不下小狗,就约斐出来。两人觑眼相视,无言以对。末了,蓝小宁才酸不隆冬地说:“我走了之后,你可要好好照顾小狗。”“当然。”斐想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但眼睛十分的悲伤。

“以后你来大连,我带你去海滩玩玩吧。”蓝小宁说,她忍受不了片刻的缄默。“好呀。”斐淡淡地回道,便不再语,在想着什么。

最后一天晚上,蓝小宁孤寂,静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体味着淡淡的离愁。可笑呢。她想:这张手机卡还没耗尽就得退役,真是弄人。如此想着,她就把手机放进抽屉,决定让它好好睡一晚。

蓝小宁走的时候,斐没来送机。她好生失望,认为: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见他了罢。

回到家,卸下一路风尘,蓝小宁就整理行李,竟发现,她的手机有一条新的未读信息,是斐发来的。蓝小宁心抖着,看那内容:今天晚上,我在浅水湾等你,放烟花,不见不散。

蓝小宁凄然一笑,像花瓣落地一样:斐,原来一直在等着她。但是,她已不能再去。

或许,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去的罢,毕竟,我连浅水湾在哪里都不知道。她硬挤出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隐隐抽痛的心。

……

风来雨去,当蓝小宁在踏上香港这块土地的时候,却是作为一名游客的身份。一直以来,忙着自己的公司,累了,所以,蓝小宁才决定,独自来港游玩。

循着往日的足迹,蓝小宁从中环上车,然而,司机不再是斐。车驶过一站又一站,过了蓝小宁以前的公寓,又过几个站,直到了那片海滩,她才下车。

不再如以往那般,找个无人的地方,这次,蓝小宁径直走向那些面向大海的小酒吧,她已习惯喧闹。

……

蓝小宁回去的时候,眼角挂着泪珠,此刻的她才知道,她搭的那趟小巴,经过的,正是浅水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