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架设吧。”武效贤说。
两军的初步洽谈到此宣告暂时结束.对抗的局面开始出现缓和,但离通往停战的略还相差一截。
武效贤带着李文兵团司令部的副参谋长陈明,返回邛崃前线指挥所,又派人把陈明送到了军部。同时,在电话中向肖永银副军长汇报了上午谈判的经过。
肖军长说:“这就更证实了敌人的所谓起义不是真心诚意的。不过,他们是无法逃脱罗网的。你们要利用架设好的电话向敌展开政治攻势,配合军事压力,迫使李文放下武器。”
为了彻底粉碎李文的梦想,这天傍晚,解放军第十二军向敌全线发起了进攻。经一夜战斗,敌第九十军主力大部被歼灭。
前沿阵地间由于有了电话,解放军的凌厉政治攻势更直逼李文的兵团部。李文勉强连接三次电话,一次比一次神情紧张,他知道解放军已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已绝无可能逃得出去。
这天,李文及其将领们是个个坐卧不安、开会商讨对策。周围解放军阵地上传来的劝降声.尤使在此地此时的国民党将领们心烦意乱。解放军虽然只喊不攻,但在李文看来,这喊声比炮声还要厉害。
古大林四面都是“缴枪不杀”的喊声,南面第一五五团六连阵地上的喊声似乎比别的阵地上一个团的喊声还大。李文对此解放军封锁线上的人少力单薄弱环节,当然是不了解的,反而觉得这个方向上的解放军兵力最强。
此时李文的指导思想很清楚,若有逃出去的一线希望,他也绝不轻言放下武器。然而,昼夜闷坐熬红了眼,谁也不可能想出个好办法。
26日下午,解放军第一O六团奉命直逼李文兵团部。炮火刚展开,着慌的李文连忙让陈鞠旅把电话打到解放军前沿指挥所向武效贤副团长求救。
“我早就告诉你,拖延时间对你们是没有好处的。不过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按照我们的话办。否则,再也不能原谅你们了。”
“先生能……能保全我们所有将领们的安全吗?”这回是真正的兵团司令李文对着电话筒,口吃地说。兵团司令的声音在武副团长听来好像是变了调。
武效贤干脆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共产党、解放军一贯优待俘虏,只要放卜了武器,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我们都一样对待。”
“我先把我们师长以上的军官带到贵军阵地上来,我留下我的一个高级参谋指挥部队,等陈明兄回来后再作决定。是否请先生再来一次,我马上派我的副官去接您。”李文说。
李文此时心中非常清楚,放下武器,不管是起义或投降,其部下中说不准会有人打他的黑枪,他是非常了解自己这支部队的。在这时到了解放军的阵地,自身安全反而要比呆在自己的兵团部要安全得多。
武效贤向师部请示有关问题后,答应了李文的要求,遂派营长段振华去接收这批将官。
李文等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缓缓走出了“兵团部”,身后的碉楼上,几个下级军官在窃窃私语着。
一个勤务兵背着一个口袋,随李文而行,在将领群中很是显眼。段振华营长走上前去,要让这个士兵走出将官的行列。李文慌忙解释说:“这口袋中装的金豆子是我们全兵团的饷,是我让他背着的。”段营长笑了笑说:“那好吧,带上。带到我们那里一定会比放在这里保险得多。”
早就等待在附近山头上的解放军部队,由古大林以北顺着小溪沟进击到古大林附近。国民党军在川西决战的最高指挥部,至此被人民解放军团团包围。
解放军第四十八师在古大林西南的复兴场地区包围歼灭了敌第一、第三军残部,俘敌2000余人。
第一五五团的两个排在古大林东南的青石桥一带,俘敌第三军第二五四师少将师长陈刚林、少将副师长张士尧、少将参谋长陈军以下2000余人。然后,又向北进击,在大堰坝附近与第八十二、第八十四团等部队互相配合,又俘敌第五十七军1000余人,国民党第一军有4个团也在此地缴械投降。
中午刚过,李文、陈鞠旅及其部属将领20多人被带回了解放军阵地,其中一些人已经换上了士兵服装。
武效贤副团长向这些将官们讲了有关解放军的优待俘虏政策后,便派人把他们安置在离前沿指挥所半公里多路的一个小村庄里,在周围布置了一连人,以防意外,暂时看管起来。
在武副团长面前,李文甚感不安地仍说着那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啊!惭愧啊,惭愧!”他在最初开始绝食了。当地陈家祠的农民赵光金对笔者回忆说:“那个李司令官被看管起来后,整天地哀声叹气。和我睡对铺的解放军连长让我给那五个国民党大官送饭,李司令官说什么也不吃。后来通知说是向重庆转送的那天早晨,那个李司令官才吃了半碗面条。”
就此,李文的五兵团真的成了“无兵团”,李文本人也由川西在解放军战士的押送下,去拜见战场上的对手——刘伯承和******。
27日黄昏时,刘伯承、邓小于、张际春、李达连名电报中央军委:
“敌李文第五兵团坚决向西昌突围,近日中到新津、邛蛛、蒲江间地区,后经我以5个军两日中的围歼作战,已于昨(26日)将该敌全部歼灭。初步统计俘获约5万并将李文生擒过来。
李振兵团在合围圈中,李本人昨(26日)亲到简阳我军中电话我们请求准予起义,已令其在成都东南之大面铺集结,其人数要求待报。”
此后,川西战场的人民解放军遵照中央军委指示,将李文所部改编入第三兵团和第五兵团。李文部的改编事宜,由各军副主官负责协同解放军办理,军长以上的各级主官脱离部队,参加学习。这时,国民党军第三军军长盛文已于新津逃走,第二十七军代军长吴俊、第三十六军军长朱光墀和第六十九军军长胡长青在起义中化装逃向西昌。兵团司令李文、第一军军长陈鞠旅、第五十七军军长冯龙、第九十军军长周士瀛和绥署干郎训练团学生总队长王应尊,先集中到解放军第十二军军部,后转送至重庆,在教导总队和西南军政大学高研班学习。在此期间,李文、冯龙和周士瀛逃向台湾。陈鞠旅和王应尊在军大毕业后,分配到西南军区做高参。
川西平原上,浓浓的硝烟开始慢慢消散,露出弹痕遍野的大地,那一个个弹坑都深藏着一段段当地人至今说不尽的迷人故事。
川西解放了,西南政治、文化中心成都解放了,解放军于部战士们欢呼雀跃。
当时,他们多么想进成都市区,去看看这座解放了的天府名城,但刘、邓首长有指示:“二野部队一律不准进城!”
还在12月17日,刘伯承和******即指示川西前线部队指挥员:
“你们无接收成都之任务,且无干部和款项,如毫无准备地进入成都,必会造成混乱,增加尔后的困难,且刻下作战尤不宜先攻成都,为此,你们应切实按我们的原指示,渡岷江后,以十二军即攻占邛崃、大邑,十一军攻占新津,控制彭山及岷江以东之要地,十军、十六军攻占眉山、蒲江、洪雅、夹江地区,如雅安。名山无刘文辉部时,再相机占领之。并各在上述地区集结待命,寻歼成都外围之胡匪,到这时也应将成都留下或暂时由起义之川军维持原状(弄坏了则由他们负责),待十八兵团到后接收,故你们无论何部如没有命令都不得擅自到成都去(前如十一军、十二军随便派出小部队贪图小胜利的现象应予纠正)。”
二野部队真是令行禁止,没有一兵一卒进成都市。同时,为了保证贺龙率领的第十八兵团到来之前,保持城里的秩序,防止敌人的破坏,杜义德还专门给市内起义、投诚的国民党将领打电话,要他们维护好城里的一切。成都市以完好的容貌迎来了自己的新生。
解放军各部严格执行战场纪律,并将战斗中缴获的大量军用物资和黄金等贵重物品统一上交。仅如第十军就用20匹骡马运送战利品到了重庆,也就是这个军,他们却把许多优秀战士永远留在了川西,他们在此役中牺牲了民运部副部长郭广智以下271人。
当然,对于以鲜血解放这片土地的第二野战军干部战士来说,思想上并不是很快就能转过弯来的。第十一军参谋长杨国宇在日记中就这样写道:“我们移驻简阳城。我们部队,不得入成都,这是刘邓首长的命令。住在简阳,等一野十八兵团。……今天是胜利的一九四九年年终。在深夜的简阳城里,家家张灯结彩、挂着新的国旗。到处是人群,城乡(郊区农民也入城共庆)雀跃,万众同歌,鞭炮齐鸣,锣鼓声、口号声,声声震耳。此景此情,我关着门沉思:我随刘邓十三年,今天全国胜利了,天津、南京、上海、重庆没有我的地方,四川人入成都,还受批评(所有二野部队不准入城)。人民解放了,我的家在哪里?”
但是,想法归想法,执行命令归执行命令。第二野战军干部战士硬是匆匆由成都市边走过而不入,步伐整齐地向指定集结地开进,其精神足可说是他们平时养成的——行军时入果林而不摘果实小事的一个硕大的扩放投影。
29日晨,杨勇、杜义德指示川西各军并报重庆刘、邓说:
“对胡匪追歼战于二十七日结束后,各部经三天时间打扫战场,溃军股匪已基本上收歼完毕,刻各部除留少数人员就原作战地区,继续打扫战场,收集散兵游勇,搜缴敌遗弃武器、器材外(尤应通过地方保甲通知群众将敌弃军品向我献出)主力应集结整补,十军集于双流(含)、新津地区,十一军集白家场、中和场、贾家场、太平场、苏码头地区,十二军集邛崃、大邑,十六军集蒲江寿安场地区,十八军集彭山、眉山。此外,并注意以下几个问题:设收容站收容散兵游勇,十二军崇庆,十军双流,十一军中和场,十六军寿安场,防匪流散糜烂社会秩序;除各部酌情补一部俘兵外,各师应组补训团,各团应组织补训营。”
成都战役以解放军的全胜宣告结束。
重庆,胜利的锣鼓声中,刘伯承亲自拟定电报稿,将第二野战军进军西南以来的战果综合向中央军委报告道:共计歼敌34.7719万人,其中毙8188人,俘17.0671万人,投诚5.3560万人,起义11。53万人。内含俘敌将级军官65人,毙2人,伤1人,降28人,起义46人。缴获飞机18架,各种火炮2937门,轻、重机枪6351挺,其他枪支22.6821,万枝:各种炮弹84万余发,黄金1万余两,以及其他等一大批军用物资(云南卢汉、川康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起义军人员数量等未列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