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一句话，顿时就让杜长的脸色阴沉下来，看向杨凤的目光极为不善。
如果说先前两人还算客气的交谈，那么此时就已经充满了火药味，因为杨凤的这一番话，已经是公然顶撞张燕，在质疑张燕的决定，而对于张燕忠心耿耿的杜长，是决不允许有人质疑或者污蔑张燕。
“杨凤，说话最好小心点，你要记住，燕帅才是我们黑山军真正的统领，你我都要听令行事，绝不能有半点二心，否则就是整个黑山大军的敌人！”杜长冷冷的说道，直呼其名，隐讳的敲打着杨凤。
杨凤心里暗暗冷笑，不屑一顾，但也不愿把事情彻底闹僵，道：“我黑山六部攻打壶关时日甚久，期间不知死了多少黑山子弟，不知流了多少血，眼看就要大胜，就能拿下壶关，如今却因为张燕一道命令下来，就让我黑山六部放弃对壶关的攻伐，这让我黑山子弟如何甘心，张燕又如何服众！”
杜长神情中带着一抹阴冷，低沉道：“这么说，你是要违抗燕帅的命令！”
杨凤眼眸一睁，寒光闪烁，咬牙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燕帅恐怕尚不知道此时壶关的形势，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命我军竭尽全力拿下壶关！”
杨凤的这句话连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杜长了，如果说先前是因为配合曹军的原因，黑山军当然乐意拿下壶关，以此来讨好曹操，但如今曹军败了，黑山军拿下壶关的意义就变了。
如果要让杨凤拿下壶关，杨凤肯定会借机立足壶关，再整合黑山六部，乘机扩充实力，这就相当于杨凤在黑山大本营之外又立了一个山头，既可以与黑山军继续保持联系，又可以在外招兵买马，更别说依仗壶关这道天险，完全可以抵御三五倍敌军的侵犯。
所以在杨凤眼里，壶关就是一块即将到手的肥肉，谁让他抢不到这块肥肉他就跟谁急，就算是张燕也不例外。
感受到杨凤眼中的阴寒，以及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杀意，杜长脸色骤变，一脸怒色的喝道：“杨凤，你不要太放肆了，你以为其余黑山五部兵马的渠帅死了，你就可以掌控黑山六部，你也太天真了吧！”
“什么意思！”杨凤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掀起了波澜，不知道杜长话中到底是何含义，要知道他如今有这么大的底气跟杜长叫板，就是因为他有实力，有信心收服黑山六部兵马为自己所用，有黑山六部兵马的支持，他才可以不惧张燕，可以独立于黑山军之外另立山头。
杜长冷笑道：“你以为你们黑山六部之间的勾心斗角，自相残杀，燕帅都不知道吗，你真以为黑山六部兵马会服服帖帖的跟着你吗？”
杨凤也不是傻子，杜长话说到这份上，他又如何不明白，黑山六部之中肯定有张燕的人，甚至这些卧底在各部军中的职位还很高，可以一呼百应，在自己与张燕之间果断倒戈向张燕。
杜长此刻又说道：“我来提醒你，只不过是授了燕帅的意思，不想让黑山军内部发生不愉快，既然你如此坚持拿下壶关，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实现。”
说道之后，杜长不屑的看了杨凤最后一眼，然后直接转身离去。
杨凤脸色不断的变化，直到杜长离开，神色还是不断的呈现着愤怒、憋屈、无奈、不甘各种情绪。
杜长走前的那一抹嘲讽，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内心，他万万想不到张燕如此深谋远虑，竟然在各部之中都安插了卧底，这份心机，简直比他自己还深。
但杨凤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念想，他希望杜长那一番话是骗他的，其实黑山各部之间并没有张燕安插的卧底。
杨凤不断的自寻安慰，只不过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杨凤终于感到事与愿违，脸色骇然惊变，惨白如纸，目光中一片悲凉绝望，就连心里也是一片冷冰冰的。
战场之上，风云突变，黑山军不知道什么原因，各部兵马都相继退去，当然，也不是一齐退去，而是在有一部分兵马突然跳出战场之后，其余兵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跟着相继退去，就这样，越来越多的黑山兵马不明所以的离开战场，导致并州军这一边败势尽去，有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欣喜。
王雄、郝昭等将领原本抱着必死之心在浴血奋战，没想到局势会发生如此颠覆性的变化，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黑山军如潮水般退去，但是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
望着己方顿时间士气大盛，原本在保护孙资等人拼死突围的王陵也反应了过来，振臂一呼，高声道：“并州将士听令，随我杀！”
存活下来的并州士卒原本就抱着必死之念，再加上刚刚的杀戮早已经刺激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变得无所畏惧，敢搏命死战，所以就算面对的是强大他们数倍的黑山军，他们也敢发起激烈的攻击。
望着为数不多的并州士卒还敢追上来，黑山军兵马也是恼怒不已，他们本来就不是畏战而逃，自然敢再次冲上去与并州军决战，奈何黑山军中的一些高层将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味的逃奔，远远的躲开并州军，军心晃动之下，就算有一些黑山士卒宁愿留下来与并州军决一死战，但看着身边的同伴不断的离去，心里也难免产生胆怯之心，最后只会跟着大流逃奔。
所以就有这样的一幕出现了，漆黑的夜色之下，战火通明，一处经过血战的沙场上，一支仅存两三千余人的兵马，竟然追着黑压压一片的数万大军展开百里追杀，如此奇葩的一幕，着实让人惊叹战场上变化莫测，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并州大胜！并州大胜！”追赶之中，王陵扯开嗓子大喊，随即王雄等将领也有样学样，吼声一个比一个响，最后每个并州士卒都开始忘情的大喊并州大胜。
而随着每一次大喊，并州军士气就越来越强烈，斗志也越来越昂扬，这也是王陵以此来鼓舞士气，凝聚军心的用意。
此刻，杨凤的心情已经跌落到谷底，看着如此荒唐的一幕，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情绪去面对，但是当他每每看到自己这一部兵马的时候，眼神中就是一片难掩的怒意。
他没想到别家兵马有张燕安插的卧底，也万万没想到自家兵马也有张燕安插的卧底，当看到自家兵马有好几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以及自己非常信任的将领竟然跳出来策反，指挥着麾下兵马往后撤的时候，杨凤就感到一阵阵的撕心裂肺，痛心疾首，也知道自己彻彻底底的败给了张燕。
“渠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凤的身后，几个副将面面相觑，完全没了主意，不是他们不堪，而是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掌控范围。
“走吧！回黑山，向张燕请罪！”良久，杨凤默默的一叹，孤身向山下走去
几个副将看着杨凤落寞苍凉，一时间也是如鲠在喉，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
壶关之战结束了，结局是壶关大捷，并州军大胜，虽然这个结果让人难以置信，毕竟并州军和黑山军的优劣强弱之势摆在那里，孰胜孰负不用比，对比一下就一目了然，但结果就是并州军成功的击退了黑山军，黑山军则兵败如山倒。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并州军大胜！何为大胜，一方以绝对的优势击败另一方，而又是在付出极小代价的前提下，别看并州军损失了三千兵马，但比起黑山军损失的两三万，这战绩已经足以让并州军自豪了。
这一战，让一些观望的诸侯很不理解，心想你黑山军败了就败了吧，至于败得这么惨，几万人让几千人撵着追，这传出去像话吗，而事实上，这一战早已经在结束的两三天里传遍了中原大地。
无数人都在质疑这一场战争，但研究来研究去也搞不清为什么黑山军败得这么惨，最后只能归根结底，那就是黑山军太弱了，毕竟一支土匪组成的军阀，没有经过军事化的训练，能成什么气候，打扮的再像一支军队，其实依旧是一支土匪军。
这个理由也让一些诸侯势力好受了点，心里偏向肯定是黑山军实力太弱的问题，如果让他们相信是并州军太强的原因，强到可以让并州军几千人杀得黑山军几万人闻风丧胆的话，恐怕就让他们寝食难安了。
当然，诸侯们的心思到底怎么想，壶关的王陵等人可不在乎，这次王陵等人从关中军手中抢得了许多马匹，临时组成一支骑兵，冒险从晋阳调兵急援壶关，使得晋阳的防守兵力犹如虚设，如果让败走的关中军发现了，再调头而攻之的话，晋阳绝对守不住。
所以在结束壶关战事后，王陵等众将士休整了一夜，便匆匆提兵返回，而队伍中也多了两人，分别是孙资和仲长统，王陵还需要靠他们抓牢并州军政之事，至于郝昭则被王陵留在壶关，暂任壶关守将之职，预防黑山军再来攻袭。
还有庞德，对于这个敌人，王陵、孙资等人也是怀着歉意，也就不再继续难为他，把他留在壶关，等他苏醒伤好之后，便放任他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