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特兰·罗素(1872—1970),英国哲学家、数学家、逻辑学家、历史学家,无神论或者不可知论者,也是上世纪西方最著名、影响最大的学者与和平主义社会活动家之一。罗素也被认为是与弗雷格、维特根斯坦和怀特海一同创建了分析哲学。他与怀特海合著的《数学原理》对逻辑学、数学、集合论、语言学和分析哲学有着巨大影响。1950年,罗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表彰其“多样且重要的作品,持续不断的追求人道主义理想和思想自由”。
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是支配我一生的单纯而强烈的三种感情。这些感情犹如阵风,吹荡在我飘浮不定的生涯中,有时甚至吹过深沉痛苦的海洋,直抵绝望的边缘。
我之所以追求爱情有三方面的原因:首先,爱情有时给我带来狂喜,这种狂喜竟如此有力,以致使我常常会为了体验几小时爱的喜悦,而宁愿牺牲生命中的一切。
其次,爱情可以摆脱孤寂——身历那种可怕孤寂的人的战栗意识有时会从世界的边缘观察到冷酷无生命的无底深渊。
最后,在爱的结合中,我看到了古今圣贤以及诗人们所梦想的天堂的缩影,这正是我所追寻的人生境界,虽然它对一般的人类生活也许太美好了,但这正是我透过爱情所得到的最终发现。
我曾以同样的感情去追求知识,我渴望去了解人类的心灵,也渴望知道星星为什么会发光,同时我还想理解毕达哥拉斯的力量。爱情与知识的可能领域,总是引领我到天堂的境界,可对人类苦难的同情却经常把我带回现实世界,那些痛苦的呼唤经常在我内心深处引起回响。
饥饿中的孩子,被压迫被折磨者,给子女造成重担的老人,以及全球性的孤独、贫穷和痛苦的存在,是对人类生活理想的无视和讽刺。
我常常希望自己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减轻这不必要的痛苦,但我发现我完全失败了,因此我自己也感到很痛苦。这就是我的一生,我发现人是值得活的。如果有谁再给我一次生活的机会,我将欣然接受这个难得的赐予。
■ 作品赏析
我为何而生?从古至今无数人拷问过自己。作为一名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罗素以其独特的感悟,对这个人类永恒的哲学命题作出了响亮的回答。
与那些富翁相比,罗素是个精神上的巨人。他告诉了我们一个简单实在的道理,那就是我们要把追求有意义的目标当做我们生活的目的,我们要帮助地球上那些受饥饿折磨的孩子、孤苦无依的老人、正遭受着痛苦煎熬的人等等,而这正是一个具有崇高灵魂的人所应该关心的。
嫉妒 / 罗素
没必要的谦虚与嫉妒关系密切。谦虚往往被认为是一种美德,但我对此表示怀疑,谦虚在其更为极端的形式上是否仍值得如此看待。谦虚的人需要一连串的安抚保证,而且没有勇气和信心去完成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和任务。谦虚的人相信自己比不上身边的人,因此他们容易产生嫉妒心,并由嫉妒心升级为不幸和敌意。在我看来,告知自己的孩子是个好孩子非常重要。我不相信哪一只孔雀会去嫉妒另一只孔雀的羽尾,它们都认为自己的羽毛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美丽、最耀眼的。结果是,孔雀成了和平温顺的鸟类。
试想,如果一只孔雀被告知,对自己评价很高是一种邪恶的行为,那它会变得多么不幸啊!每当它看见同伴开屏时,它就会自言自语:“我可不能去想我的羽尾比它的更漂亮,因为这样想是骄傲自满。可是,我多么希望自己更漂亮些呀!那只丑鸟太自以为是了!我扯下它几把羽毛怎样!这样我就不用再害怕与它相比了。”或许它会设个陷阱,去陷害、恶语中伤那只无辜的孔雀。于是它会在头领会议上谴责那只孔雀。渐渐的,它会立下这样一条规定:所有长着无比漂亮羽毛的孔雀都是恶毒的,孔雀王国中那位聪明过人的统治者就会选择这只仅有几根秃羽的孔雀当头领。到那时,它会处死所有美丽的孔雀,到最后,真正光彩夺目的尾羽将会变成只在肮脏的记忆里才存在的东西。这样的恶果就是嫉妒者最终的胜利表现。
但是当每只孔雀都认为自己比其他同类更漂亮时,就没有这种压抑的必要了。每只雄孔雀都想在这一竞争中赢得第一名,并且由于它们尊重自己的雌性伴侣,所以都会认为佳绩是属于自己的。
当然,有竞争才会有嫉妒,二者紧密相连。我们对自己认为毫无希望达到的幸运是不会嫉妒的。在那个社会等级森严的时代,最下等的阶层是不会嫉妒上等阶层的,因为贫富之间的界限被认为由上帝指定的。乞丐不会嫉妒百万富翁,即使他们会嫉妒那些比自己成功的乞丐。现代社会中,地位的变动不定,以及各式各样的平等学说,极大地拓展了嫉妒的范围。这是一种邪恶,但是为了达到某一公正程度,我们必须忍受这种邪恶。当对不平等进行理性思考时,除非我们是基于一种应得价值的高度,否则即会被视为不公正。一旦这种不平等被视为不公正,除了把名消除,否则由此引起的嫉妒是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的。
■ 作品赏析
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总是嫉妒别人,对于别人的才华、造诣、名誉、地位总是感到不舒服,丢不下,放不开,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委靡。罗素的这篇文章独具特点,把社会普遍赞美的谦虚和人人唾弃的嫉妒联系起来,说理透彻,引人深思。
我的世界观
作者作品简介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879—1955),物理学家,现代物理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生于德国,1940年入美国籍。在物理学的许多领域均有贡献,比如阐明布朗运动、建立狭义相对论并推广为广义相对论、提出光的量子概念,并用量子理论解释光电效应、辐射过程和固体比热。1921年获诺贝尔物理学奖。
我们这些总有一死的人的命运是多么奇特呀!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只做一个短暂的逗留,目的何在,却无所知,尽管有时自以为对此若有所感。但是,不必深思,只要从日常生活就可以明白: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为那样一些人,他们的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然后是为许多我们所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通过同情的纽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着别人(包括活着的人和已死去的人)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的和至今还在领受着的东西。我强烈地向往着俭朴的生活,并且时常为发觉自己占有了同胞的过多劳动而难以忍受。我认为阶级的区分是不合理的,它最后所凭借的是以暴力为根据。我也相信,简单淳朴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个人都是有益的。
我完全不相信人类会有那种在哲学意义上的自由。每一个人的行为,不仅受着外界的强迫,而且还要适应内心的必然。叔本华说:“人能够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这句话从我青年时代起,就对我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启示。在我自己和别人生活面临困难的时候,它总是使我们得到安慰,并且永远是宽容的泉源。这种体会可以宽大为怀地减轻那种容易使人气馁的责任感,也可以防止我们过于严肃地对待自己和别人,它还导致一种特别给幽默以应有地位的人生观。
要追究一个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义或目的,从客观的观点看来,我总觉得是愚蠢可笑的。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就在这个意义上,我从来不把安逸和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要是没有志同道合者之间的亲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那个在艺术和科学工作领域里永远达不到的对象,那么在我看来,生活就会是空虚的。人们所努力追求的庸俗的目标——财产、虚荣、奢侈的生活——我总觉得都是可鄙的。
我对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的强烈感觉,同我显然的对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的淡漠,两者总是形成古怪的对照。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旅客”,我未曾全心全意地属于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接近的亲人。在所有这些关系面前,我总是感觉到有一定距离并且需要保持孤独——而这种感受正与日俱增。人们会清楚地发觉,同别人的相互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但这不足惋惜。这样的人无疑有点失去他的天真无邪和无忧无虑的心境,但另一方面,他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且能够不受诱惑要去把他的内心平衡建立在这样一些不可靠的基础之上。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主义。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人而受到尊重,而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像。我自己受到了人们过分的赞扬和尊敬,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劳,而实在是一种命运的嘲弄。其原因大概在于人们有一种愿望,想理解我以自己的微薄之力通过不断的斗争所获得的少数几个观念,而这种愿望有很多人却未能实现。我完全明白,一个组织要实现它的目的,就必须有一个人去思考,去指挥,并且全面担负起责任来。但是被领导的人不应当受到强迫,他们必须有可能来选择自己的领袖。在我看来,强迫的****制度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所招引来的总是一些品德低劣的人,而且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无赖来继承,这是一条千古不易的规律。就是这个缘故,我总是强烈地反对今天我们在意大利和俄国所见到的那种制度。像欧洲今天所存在的情况,使得民主形式受到了怀疑,这不能归咎于民主原则本身,而是由于政府的不稳定和选举制度中与个人无关的特征。我相信美国在这方面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他们选出一个任期足够长的总统,他有充分的权力来真正履行他的职责。另一方面,在德国的政治制度中,我所重视的是,它为救济患病或贫困的人做出了比较广泛的规定。在人类生活的壮丽行列中,我觉得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是人格;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高尚的和卓越的东西,而群众本身在思想上总是迟钝的,在感觉上也总是迟钝的。
讲到这里,我想起了群众生活中最坏的一种表现,那就是我所厌恶的军事制度。一个人能够洋洋得意地随着军乐队在四列纵队里行进,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我对他轻视。他所以长了一个大脑,只是出于误会,单单一根脊髓就可满足他的全部需要了。文明国家的这种罪恶的渊薮应当尽快加以消灭。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义名义下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令我深恶痛绝!在我看来,战争是多么卑鄙、下流!我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参与这种可憎的勾当。尽管如此,我对人类的评价还是十分高的,我相信,要是人民的健康感情没有被那些通过学校和报纸而起作用的商业利益和政治利益如此有计划地败坏,那么战争这个妖魔早就该绝迹了。
我们所能有的最美好的经验是神秘的经验。它是坚守在真正艺术和真正科学发源地上的基本感情。谁要是体验不到它,谁要是不再有好奇心也不再有惊讶的感觉,他就无异于行尸走肉,他的眼睛是迷糊不清的。就是这种神秘的经验一虽然掺杂着恐怖——产生了宗教。我们认识到有某种为我们所不能洞察的东西存在,感觉到那种只能以其最原始的形式为我们感受到的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正是这种认识和这种情感构成了真正的宗教感情。在这个意义上,而且也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才是一个具有深挚的宗教感情的人。我无法想象一个会对自己的创造物加以赏罚的上帝,也无法想象它会有像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体验到的那样一种意志。我不能也不愿去想象一个人在肉体死亡以后还会继续活着。让那些脆弱的灵魂,由于恐惧或者由于可笑的唯我论,去拿这种思想当宝贝吧!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生命永恒的神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的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即使只是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 作品赏析
本文主要阐述了爱因斯坦的人生观,政治思想和“宗教感情”。他的人生基本理念是“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他的政治理想是民主主义;他的宗教感情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奥秘的虔诚心态,是对“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的追求和坚守。
脸的问题
作者作品简介
赖纳·马利亚·里尔克(1875—1926),奥地利诗人,20世纪最伟大的德语诗人。生于铁路职工家庭,大学攻读哲学、艺术与文学史。1897年后怀着孤独、寂寞的心情遍游欧洲各国。会见过托尔斯泰,给大雕塑家罗丹当过秘书,并深受法国象征派诗人波德莱尔等人的影响。
我学习去了解我所见的一切事物,而且从我早上睁开眼睛开始,就持续这项工作。
虽然有时心里还不甚平静,但总是毫不倦怠地学习着。
世界上有多少不同的脸呢?
这是我到现在还不想去知道的问题。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口,脸一定比人口数更多,因为每个人都拥有几张不同的脸。
不过,世界上也有无论在任何时间都戴着同一张脸的人,当然这张脸也会损坏、污秽,甚至从皱纹处开始破裂,就像旅行时所带的旅行袋一样,总是会发生不够用的情形,这种人就属于节俭单纯的人。
然而也有人不赞同这种做法,而令人觉得恐怖地一次又一次更换脸孔,但是当他不到40岁或已经40岁时,他们头上的那张脸已经变成他们最后的一张脸,再也没有可替换的脸了。
当然,这也是悲剧。
但是这些人并不习惯重视他们的脸,连最后的一张脸都在不到一个星期里就损伤了,有凹洞,每个地方都变得像纸一样薄。到最后,没有化妆的皮肤就变成一张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了。
戴着这样的脸,他们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只能每天在家里不断地来回踱步。
■ 作品赏析
戴着面具的人生,是悲哀的人生。不能展现真正的自己,那样的人注定只能承受生命的虚伪与压抑。真正的脸,被掩埋在各种具有“腐蚀性”的面具下,如果不懂得随时摘下,那么,天长日久,它就会腐烂、变形,这种人的心灵和人格也早晚会被“毁容”。
里尔克用犀利的语言批评了现实生活中带着假脸的虚伪的人们。并提出警示:假脸太多,必将为社会所不容。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作者作品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