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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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期末考试之前是新一年的开始,元旦,班里历来是要办联欢会的,这一年的会场选在了一个同学亲属家开的酒店里。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男生搬来了四五箱啤酒,开始的时候老师还约束着不让多喝,但是到了后来,全班的男同学一人一杯成功的把老师灌趴下了,于是场面就失控了。酒是个坏东西,但有时候也是好东西,我没喝过酒,一杯下肚已经晕了,举着瓶子半天才瞄准酒杯,给身边的威特倒上。威特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的酒杯相撞,酒几乎洒了满身。

“同桌,咱们干杯。”我觉得舌头有点不受控制,硬邦邦的,她其实想说,对不起,可是到底对不起威特什么呢,她实在没想清楚。

“嗯,喝了这杯,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威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拍了两下,还可以和我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心里还是特别难受、特别委屈,她喜欢南瓜,她清清楚楚的和我说过的,如果当时我也明明白白的和她说,南瓜不喜欢她,喜欢的是她我,那,她怎么会陷得这么深,怎么会有如今的尴尬?可是,无论她怎么难过,怎么觉得被欺骗被背叛也都没用了,就像这啤酒一样,明明苦涩成这样,还是得一口喝下去。

后来的事情我记得也是模模糊糊,只记得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喝醉了,有人唱卡拉OK,有人跳的士高,也有人像他们两个人一样,靠在一起想起这一年多的生活,以及最近的生分,进而觉得恍如隔世,差点抱头痛哭。

“一醉抿恩仇,”我喜欢这个说法,她回家的时候,仍旧觉得世界在旋转,幸好我爸爸和我妈妈上班都还没回来,让她能放心大胆的找出日记本,写“我和威特和好了,人真是奇怪,威特不知道的时候,我想让她知道,可是她真知道的时候,我又害怕她知道。我也没有和她抢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她呢?现在好了,希望她是真的放下了,我不能没有他,也不想失去威特,情义两难全,真的是这样,怎么我们还这么小,就要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呢?”

寒来暑往,高二下学期几乎就是这样在眨眼间就飞逝而过。看到会考成绩单的时候,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南瓜每天不间断的“轰炸”下,她的物理和化学都顺利的通过了会考,特别是化学,居然还得到了“良好”。

“同桌,你家南瓜真厉害,这次五科会考的成绩都是A,他要能保持住这状态,那明年就能直接保送了。”威特也到班主任那里看了成绩,她的物理和化学也是一塌糊涂惯了,这次一进考场,她就知道自己过不去。不过幸好她回家就汇报了自己考得很烂的事,也幸好她妈妈马上想到认识这次带队批卷的大学老师,太高的分是撩不上去了,但是她每道题上都胡乱写了一些公式,也没人会认真去检查会考的卷子,那个带队老师一句话,批卷的大学生就放水了,也让她马马虎虎的混了个及格。

“嘘!”听到你家南瓜这几个字,我的脸唰的红了,赶紧扯着威特坐好,恨不能拿什么顺手的东西干脆堵住她的嘴,“他是他,我是我,他才不是我家的,这话让人听见多不好。”

“同桌,你别傻了,得正视现实好不好?”我的紧张倒把威特闹乐了,“就你们那点事,咱们学校还有学生不知道吗?我看老师心里都明镜似的,就你偏不让我说,那纯粹是掩耳盗铃。”

“我们有什么事?我们也没什么呀。”我嘴硬,她和南瓜已经很低调了,除了他会在空闲的时候给她讲讲题之外,白天在学校,他们并没有更多的交集,真的,其他的话都很少说,白天她想到了什么,都是攒到晚上一块和他说的,而且他们说话的时候,离学校都老远了,怎么会所有人都知道?

“你一天回八百次头,眼睛恨不得长到后脑勺上。他没事就往咱们这里凑合,我可什么都没说过,你别瞪我,我就是想说,你以为群众都是傻子?告诉你,群众的眼睛绝对是雪亮的。”威特往桌子上一趴,满不在乎的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孔老夫子说的,算算我们也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互相喜欢有什么不对?我敢说,你们不是咱们学校第一对,也绝对不会是咱们学校的最后一对,何况南瓜还那么出色,他都愿意在身上打上我所有的标签,你还怕什么?”

是呀,怕什么呢?南瓜正好从外面回来,我抬头就看到了他爽朗的笑容,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的触碰交融依依不舍,是了,他们彼此喜欢,也没有碍着别人,怕什么呢?

“你今天心情特别好,是不是听说暑假的活动了?”晚上放学,同学们都“知情识趣”的骑车走在了前面,留下南瓜和我并肩慢慢的骑着。

“我心情好吗?哦,还得多谢你,嘻嘻,我的会考成绩都及格了,不会影响毕业了。”我高兴,这几个月为了物理和化学,她没少下功夫,有问题就问南瓜,没问题自己就反复的背公式做题,好几个晚上都是看着看着书睡着了,然后被子都不盖,随时醒了再看书,真不容易,现在付出有了收获,怎么能不心情大好。

“谢什么,及格你就满意了?”南瓜笑笑,眼看着风把我鬓角的碎发吹到脸上,忍不住伸手替她顺到耳后,两台车子本来就离得极近,又因为他忽然靠近的动作几乎互相挂到,各自慌乱了两下,才稳住了。这让他忍不住想,要是有个架子,把两台自行车固定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总离得这么近,还不用担心稳定性的问题,四个轮子怎么也比两个轮子稳定呀。当然,这种想法一瞬而过,他想起来最想和我分享的消息,“今年暑假,咱们学校要组织下乡送文化的活动,听说是和村小结对子,按往年的惯例,名额都是给高二年级的,到时候咱们一起报名去参加活动吧,就当出去旅游了。”

“真的假的,要下乡吗?”我歪头想了想,没有特别欢喜,反而有些沮丧的说,“有的选择吗,我不太喜欢去乡下。”

“乡下多好,现在西瓜和香瓜都快熟了,”南瓜不知道为啥我不爱下乡,“到时候可以守着瓜地吃瓜,去的学生多,老师肯定管不过来,又有吃,又有玩,咱们还能天天在一起,多好的机会。”

“你说的也是,可是乡下的厕所都是简易的,”我苦着脸,她和父母去过农村的亲属家,农村什么都好,就是这旱厕所要人命,两块木板搭的,踩这头那头直往起翘,让她总担心自己会掉进去,可是这大热天,人也不能为了不去厕所就总不喝水呀?

“不是吧,我觉得威特是娇气的大小姐,你怎么比她还娇贵?”南瓜逗我,“也不让你在那儿住一辈子,就几天,我都问过高三的学生了,咱们去了,就是住在学校的教室里,学校肯定有厕所,咱们学校不也是室外的。”

“也是,”我不喜欢南瓜忽然提起威特,还拿她们比较,可是也不好说出来,想想也是自己太娇气了,而且能和南瓜一起出去玩,机会也确实难得,就没再说什么。结果第二天班主任果然提了放暑假学校要组织送文化下乡活动的事,主要是让大家把家里不看的课外读物捐出来,准备给结对子的村小建个图书室,同时高二年级每个班十个名额,可以跟着老师一起去村小所在的村子,还要给老乡演一场文艺节目,发放点科普材料,为期是五天。

因为正赶上整个夏天最热的时候,加上马上到高三了,学校只给高二年级放了两周假,就要回来补课,所以班里大多数同学都不想去,我和威特就顺利的报了名。

等到坐着大客车出城之后,我几乎立刻被车窗外满眼浓翠欲滴的绿色吸引了,公路两边还有不少瓜农支着摊子卖瓜,可惜无论车里的学生怎么眼馋,司机就是不肯停下来。

“看,好多大鹅!”威特是第一次下乡,在车里大呼小叫。

“那些香瓜看起来好像很甜。”我趴在窗口,和后座上也临窗坐的南瓜说,“你说咱们去的村子有卖香瓜的吗?”

“村子里应该有瓜地吧,咱们可以晚上去转转。”南瓜还没来记得说话,一边的刘健听见了,就插话说,“买着吃和在家有什么区别,要吃,就得吃点刺激的,想想,月黑风高的夜晚,咱们蹑手蹑脚的溜进瓜地,地头的大黄狗汪汪的冲着咱们大叫,多刺激。”

我、南瓜同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看刘健,只有威特忍不住说,“是刺激,要是地头的大黄狗没栓住就更刺激,到时候你可以发挥你运动健将的风采,和它比比谁跑得更快。”

从市里到他们结对子的村小,总共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过感觉上,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要住的这所学校是去年刚刚翻新的,红瓦白墙,教室前面圈起了不大的地方就是操场,这会学校放假了,课桌拼起来,是给他们准备住宿的“床铺”。

“这教室真小,好像比我的卧室还小。”威特拉着我进了临时的女生“宿舍”,“这能坐下几个学生呀?”

“俺们这里和你们城里没法比,村儿里孩子少,一个年级最多就十来个孩子,要大教室没用。”忙前忙后的一位村小老师听见了威特的话,乐了,热心的告诉他们,这所村小还是附近规模最大的,教室最好的。

把从家里带来的被单和薄毯子铺好,我、威特,还有班里同来的其他三个女生忍不住坐在一起发愁,家里高床软枕睡惯了,这硬板桌子,晚上得咋住?

南瓜和刘健来敲门的时候,就看见女生都是一脸愁苦,两个男生当即没有同情心的哈哈大笑,“就几天,怎么也坚持了,刚才我们和老师说了,去村里熟悉熟悉情况,走呀,一起。”

“你确定是熟悉情况,不是熟悉人家的瓜地在什么方位?”威特讥讽他,我想起车上刘健的话,笑得脚软,从桌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就没站住,幸亏教室小,南瓜一伸手就把她拉了起来。

“诶呀,眼睛起针眼了,”威特忙用手捂住眼睛,逗了我一句,就当先走出教室。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这些城里孩子有点异想天开了,村子里是有几户人家种了香瓜和西瓜,不过瓜地可不在村子里,甚至不在村子周围,而是得走上十来里的路。

一听这距离,四个人都泄气了,还是南瓜从其中一户人家买了几个人家早上摘回来准备自家吃的,长相歪歪斜斜的香瓜,又要了盆凉得冰手的井水洗了,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分着吃了。

没有了瓜地的诱惑,村子里其实就没什么可熟悉的,倒是刘健自来熟的很快认识了村里的几个孩子,被邀请一起去空场踢球。

“快看,没想到南瓜足球也踢得挺好。”站在一棵大柳树下,威特摇晃我的胳膊。

“他还是适合打篮球,不过刘健球确实是踢得好,诶,看,进了。”我一手搭在额头上阻挡正午的阳光,微微眯起眼,南瓜确实踢得也不错,只是她看惯了他跃起投篮那一瞬睥睨天下的感觉,总觉得眼前低头踢球的他,更像个顽童。

等到火辣辣的日头终于沉到地平线下后,带队的老师在中间的教室里一边打扑克,一边催促他们赶紧洗漱睡觉。学校里没有自来水,只有一口压力井,一班的几个男生打水仗守着玩得不亦乐乎,我只能拿着毛巾一边驱赶蚊子,一边远远的等在一边,准备等他们走开,再去打水洗脸。

“猜猜我是谁?”等到无聊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一下蒙住了她的眼睛。其实不必等身后的人捏着嗓子开口,我已经摸到了那双熟悉的手,也嗅到了环绕在周围的淡淡的舒肤佳香皂味。

“你是威特。”她故意说。

“笨,再猜。”南瓜童心一起,也不松开手,还是捏着嗓子说话。

“刘健!”威特于是又说。

“他敢!”南瓜哼了一声。

天很热,他的手掌也是热而干燥的,听了她叫刘健的名字,他哼了两声,手上微微用力,我怕眼睛痛忍不住小小的退了一步,后背立刻撞进了他的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服,我只觉得后背着了火一样,烫得整个人几乎跳起来,南瓜的手也迅速的收了回去,一时间居然忘了原本想说些什么,只觉得怀里像揣了几只小兔子一样,噗通噗通的,跳成一团。

“出去走走?”半天,南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抱了他的女孩,刚刚的一瞬,她的心好像贴在了他的心上,虽然这样仓促,但是,但是那种心悸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是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美好。

那天晚上,我和南瓜没有敢走远,只是手拉着手,沿着校门口的砂石路从村头走到村尾,平时他们放学同行的时候,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只是这一晚,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乡村里的月光比市区的明亮很多,仿佛在眼前铺就了一条银亮的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南瓜想到了他以前以为酸掉牙的古老诗篇,他觉得他在这一夜长大了,因为他真的想这样握着我的手,一直一直这么走。

高二的下学期,南瓜全A的会考成绩,给他自己争得了一个本省最高学府,A师大的保送名额。班里的所有同学一时都艳羡不已,我更是高兴,比她自己考上大学还觉得高兴,那是一种由衷的自豪。以至于晚饭桌上,她忍不住就和我爸爸、我妈妈说,“我们班南瓜特别厉害,所有科目全A,而且体育也特别棒,这次肯定被保送了,老师说,他成绩这么好,这次一定能去A师大最好的专业。”

“是吗?”我妈妈想了想说,“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开家长会,你们班门口发成绩单的是个个子高高,长得特别漂亮的男孩子,我听老师好像这么叫他的名字,你说的就是他吧?”

“嗯,他当年就是我们这届最高分进的我们学校,哦,他歌唱得也特别好,比歌星还好,还会钢琴和篮球,我们学校的女生都特别迷他。”我菜也忘了吃了,她觉得,她的自豪,其实最想和家人分享,看,她喜欢着一个多出色的男孩子,所以有点眉飞色舞的继续说,“他人还特别好,我们有不会的问题都问他,他都会做,讲题比老师细致,还不会不耐烦。”

“男孩子长得漂亮本来就招人喜欢,你常和他说话吗?”我妈妈眉头微微的蹙了蹙,我说起南瓜有点掩饰不住的兴奋,她也是过来人,觉得我的表现有点异常,立刻话里有话起来。

“没有,我怎么可能常和他说话,主要是威特和他很熟,威特的妈妈还专门拜托他给她讲讲题呢,我很少和男生说话,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我就是挺羡慕他的,高考不用考了,”我立刻觉得自己忘情了,她一直很小心的不在家里提到男生的名字,班主任对他们睁一眼闭一眼的宽松管理,并不意味着她爸妈也宽松,从小到大她都琢磨出来了,我爸爸和我妈妈最怕的就是她早恋,因为他们觉得早恋的孩子都是坏孩子,好的不会就会处对象,耽误学习没出息,所以一直以来,只要她稍微多提哪个男同学的名字,那一准追问到底。她今天也是太高兴了,居然露出这么大的马脚,同桌呀,对不起了,她想,情势逼人,迫不得已,她只能把威特递出来了。

威特和男孩子关系好,这个我妈妈早就在几次去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品出来了,她好几次看见威特和男孩子闹着玩,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两下的,动不动就抓到一起去了,让她暗地里皱了好几次眉,庆幸这孩子不是自家的。而我就不一样了,这孩子内向,很少和男同学说话,这个当妈的更知道了,所以当下就信了,对我说,“威特和你不一样,她爸妈有能耐,她学习不好,将来她爸妈也能托关系拿钱给她弄到大学去,但你就全靠自己了,爸妈辅导不了你功课,更帮不上你什么忙,马上要高考了,你可别和她学,最好还少和她在一起。”

“妈——”我说,“人家威特也没招惹你,何必说人家。”

“妈不是怕你总跟她一起,好的没学着,反而耽误了学习吗。”我妈妈叹口气,这个年龄的孩子心理逆反期还没完全过去,老师总强调要把他们当大人,别当成孩子,老是说教,她觉得老师说得也对,反正我也没招灾惹祸的,她不爱听这些就算了,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而就在我为了南瓜保送会留在市里上大学而暗自高兴,并且盘算着自己的成绩进不了A大,但留在本市考一所大学也不成问题,两个人可以四年一直在一起的时候,风波又起。

南瓜要放弃这次保送的机会,是我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就在第二天放学的路上,他很平静的和我说,“我不想去保送的学校,准备自己参加高考,考别的大学,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我大惊,十二年寒窗,为了就是高考,A师大不仅是省内最高学府,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师范大学,211重点工程,毕业生每年都供不应求,用人单位争着抢着用,特别容易就业。她的成绩连想都不敢想能考进去,为什么南瓜反而要放弃呢?

“保送进师大,学的都是师类的专业,将来毕业要当老师,但我不想当老师,传道授业这种工作不适合我,哦,我和你说过吧,我想学法律,将来当律师或是法官。再说师大非师范类的专业也一般,不如自己考别的学校。”南瓜说,“我还没和我爸妈说,想先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你想考什么学校?”我觉得心里很不安,那种不安,潮水一样的漫过心脏,让她忍不住蹙起眉头。

“B大吧,他们学校的法律专业算是国内顶尖的了,还有Z大、R大,法律专业都很好,不过具体报哪个学校,我还准备等二模的成绩出来再最后定,你说呢?”南瓜一模的成绩非常好,已经进了去年的重点线,而按照惯例,一模要比高考实际的考题难,他很有信心。

“嗯,你成绩这么好,要是自己考的话,一定能考高分数,这几个大学都很有名,应该是哪个学校都好。”我觉得嘴里很苦,那种苦是心底涌出来的,带着酸和痛,让她几乎掉出眼泪。她的成绩一般,考个本省的普通大学可能还有希望,但是北京的大学,分数都很高,她几乎是没可能考进去的。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她的情况,那么,他是不是就要和她分开了?

“你也同意我的想法?”南瓜很高兴,环绕在心里几天的巨石挪开了,一瞬间只觉得前路宽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脚下立刻就轻快了,骑出几十米,才发现我没有跟上。

“你怎么了,忽然这么慢?”他回头,随口笑问。

“是你太快了。”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他没有多想,只是放慢了车速。

“人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被保送,我特别开心,比所有人开心,因为我有个最自私的想法,就是我们还在这个城市里,可以常常见面,可以在一起,不分开。可是他今天说不要保送了,要去北京念大学了,那一瞬间,我真觉得特别的绝望,这个世界好像塌了,心里特别痛,他要离开这里了,远远的离开了,我跟不上他的脚步,我才发现,我跟不上他的。人生是一列不断向前的火车,我以为他会一直在我的车上,可是高考就是一个站点,他要下车,我才发现,我不能拦住他,他有他的梦想,有他要走的路,就像我也梦想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一样。我怎么能这么自私的拦阻他?何况,我有什么立场拦住他?我也拉不住他。”晚上,我对着日记无声哽咽,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她天天写,一件事也不放过,可是现在连一个本子都没有写满,他就要走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去一个没有她的地方了。

几天之后,南瓜放弃保送的消息才在学校传开,自然,说什么的都有,倒是威特悄悄问我,“南瓜为什么不肯被保送,要是保送我,我乐死了。”

“他想去北京念大学,以前不是说过,他想学法律吗。”我一直心不在焉,随口回答。

“他真要去北京?”威特怔了片刻,看着我对着数学卷子发呆的样子,迟迟没有再说话。

我觉得嘴里很苦,那种苦是心底涌出来的,带着酸和痛,让她几乎掉出眼泪。

高考开始倒数一百天的时候,我他们住这的城市仿佛在一夜之间由冰天雪地的严冬进入春天,天气暖得快到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我的心情也随着天气的转暖,变得起伏不定。她的文科成绩一向都不错,但是函数和几何却始终一塌糊涂,高考和会考又不同,至少接连的几次摸底考试,题目角度都很刁钻,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她总是连五十分也得不到。这瘸腿的科目就大大的拖了她总成绩的后腿,对着模拟考试的成绩翻看去年的高考录取分数线,我的心就更焦了,别说北京的大学,本地的正规大学,她也够呛。她得支持南瓜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同时,她也要为自己的梦想最后一搏,可是这搏的结果……她懊恼的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重重的趴在了书桌之上。

一边离她最近的威特冷眼旁观,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焦躁,她发现我常常会莫名的自己和自己发火,然后一节课对着一道数学题,反反复复的拆解无果。她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愁闷,也想安慰她,想和她说,高考也是有捷径可以走的,想跟上南瓜的脚步,并不是只有死学习这一招。

可是想到南瓜,想到他,她忽然就觉得,这简单的几句话特别难开口,我喜欢南瓜人人都知道了,可是她的喜欢呢?她也喜欢他,一天看不见他心里都会觉得好像缺了什么,哪怕他的笑容没有一个是给她的,可是只要看到他,她还是觉得开心。我想跟上他的脚步,她也想的,哪怕最终她也得不到他,但是只要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她就还有希望不是吗?只要我离他远远的,她的希望就会变大不是吗?

南瓜会在课间或是午休的一切时间主动过来给我讲题,进入到冲刺阶段了,他对她的特别几乎毫不避讳。可是他自己现在也很忙,他的数学出众,英语也好,文科生最怕的科目,都是他的优势,只是有了中考惨败的教训,让他知道考试这种东西,不到交卷的那一刻,甚至不到出分数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他放弃了保送选择自己高考,也经历了很复杂的心里斗争,放着唾手可得的东西不要,就意味着自己的选择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必须得赢,而且一定要赢得漂亮,可是要想赢,首先也得认真准备,不能有一点松懈。

而我对数学似乎就是没有开窍的状态,一道在南瓜眼里看来,简单得几乎不用思考的题目,放在我面前,在这么要命的时刻,就任凭他怎么掰开揉碎,也始终不能让她明白,烦躁起来,南瓜真想干脆敲开我的脑壳,把数学书整本塞进去。

他的不耐和烦躁很快就被我察觉了,那天中午她摔了书独自跑出去,他明明跑得比她快,可是愣神的功夫再追出去,却怎么也没找到她。整个中午他心急如焚,不知道是为她着急还是为自己,我是到上课的时候才慢吞吞的回到教室,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再给他给她讲题的时间,一下课就出去,午休也是吃完中饭就跑得没影,上学放学也不再骑车,时时处处的躲着他。

南瓜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脾气,只是觉得自己那天的态度伤到了她,时间紧张,他还是去精品屋里买了一只绒绒的小兔子玩具,琢磨着要怎么哄她,不想三天之后,她自己又恢复如常了,只是不再问他题目。

“那天我态度不好,我也是心焦,”南瓜是真为她着急,其他四门课的成绩再好,也经不住数学这么拉分,这也就是我始终在班级排名中游的原因,他是一定要去北京的,他希望我也和他一起去。这是自私的想法,他也明白,可是他总对自己说,这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他得有个好的前程,才能给她好的生活,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重要的责任和承诺,如果他连考一个理想的大学,实现自己从小的理想都做不到,那他还算什么男人,还和我谈什么将来?可是现在看我的情况,他觉得自己的想象和现实恐怕会有出入,可是怎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帮她把成绩提上来呢?他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是着急。”出乎意料的,我却很平静,抱着小兔子,脸在兔子绒绒的身上蹭了蹭,甚至笑笑说,“我太笨了,数学的公式怎么也背不下来。”

“你的文科那么好,什么都能记住,怎么可能是笨。”南瓜紧绷的情绪受到我的影响,也一点点的松开,“你主要是没掌握正确的方法,其实数学学起来,比必须得背诵的历史政治简单多了。”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对南瓜说,“我妈给我找了个家教,现在开始给我补数学,以后咱们中午一块学习就好了,你不用管我了,好好看自己要看的书就行了。”

“请家教?”南瓜微微蹙眉,想问我为什么请家教,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冲刺阶段,班里很多同学都请了家教补课,家教毕竟比他有经验,何况他现在心太急,失了平和的心态,给她讲了这么久也没给她讲明白,也许换种讲法,对我更好,于是也就是高兴起来,只是问,“男的女的?老师还是大学生?”

“男的呀,很帅的大学生。”我笑起来,“你介意吗?”

“介意。”南瓜认真的点头,眉毛又蹙到一块,“比我帅吗?你不许喜欢他,你就只能喜欢我。”想想又觉得不妥,“讲得行不行呀,现在很多大学生当家教,辅导的质量都没保证,不然,我晚上去你家,帮你试听一下吧,省得骗你的钱。”

“你啰嗦得都快赶上我妈了。”我笑笑说,“逗你玩呢,请的是我家一个亲属,也是高中的老师,女老师,教几何的。”

“逗我?”南瓜也笑了,单手推着自行车,闲下来的手就去捉我的胳膊,马路本来就不宽,我避无可避,只能抓住他的手求饶。

“今天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然后好像心情好了很多,伤悲依旧,但是不再煎熬了。跟不上他的脚步,那我至少可以不牵绊他,爱不是拥有,而是让他过得幸福,哪怕为此,我要失去他。也许我们本来不该相遇的,因为总要走上不同的路,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遇上他,是上辈子我欠他的,可是我不后悔,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我曾经爱过一个这么出色的男孩,这样就足够了。”我在日记里写着。她妈妈确实给她请了家教,也确实是个高中的几何老师,只是她依旧听不懂那些题目,而且越着急就越听不懂,这让她觉得有些事是注定的,比如她注定要被数学拖累,跟不上南瓜的脚步。

高考在时间的飞快前行中,到底来到了眼前,那天倒像是老天有意成全这些莘莘学子,一大清早,天空就浓云密布,还不到考试的时间,就是一场大雨倾盆。

往考场走的学生和家长都喜上眉梢,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一场大雨适时的降温,虽然未必就能让考试的学生头脑清醒多少,但心里上得到的安慰却是明显的。

然而,这场大雨却让我苦不堪言,她的生理期一贯剧痛难挡,受凉的时候更甚。考试前的一个月,她就发现自己的生理期会在高考前后造访,为了万全,我的妈妈打听来一个偏方,说是喝醋可以延迟点时间,为此督促她喝了不少醋。没想到,延迟的作用没发挥出来,生理期却提前了,早不来,晚不来,就在她早晨起来准备再看一眼教材,然后去考场的时候,小腹就开始丝丝缕缕的疼了起来。

以往每个月这个时候,我会吃两片镇痛片顶住好正常上课,但是吃这药镇痛作用好,副作用也明显,就是会头昏昏的,脑子反应变慢,总是想睡觉。

临出门前,在吃和不吃药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我爸爸和我妈妈也着急,但是不敢表现出来。出了门,发现下雨天出租车根本找不到,最后三口人只能一路踩着水坐公交车走到了考场外。这样受凉,情形已经不容她再选择。吃药,发挥会受影响,但是不吃药,考场都可能撑不进去。我妈妈忍着叹息的神情去附近的小卖店里买了水给我,两片苦苦的药片冲下去,很快的,我就觉得脑子里飘飘荡荡的,小腹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反胃和腰痛。

高考开始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里,因为我爸爸和我妈妈一起陪在我身边,加上身体不舒服,她并没有往同学堆里凑,每次都是掐着点到考场外,跟着人流进教室,所以最后一科交卷的时候,她才在涌出考场的人流里遇见南瓜。

和她的垂头丧气相比较,南瓜的好状态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她出了考场的时候,就看见他走在几步之前,正把笔袋丢上天,又轻轻松松的伸手接回来。几步远的距离,尽管身边那么多的人,那么嘈杂,但只要她叫他的名字,他就一定听得到的,可是,叫他吗?我迟疑了,其实结果早就注定了,高考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终要将他们分隔开,再见面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这样迟疑的时候,南瓜却已经如有所感一样的停住脚步,转回头来,快到正午了,下了两天半的雨不早不晚的在这会停了下来,太阳迫不及待的撕破浓云的束缚,露出热情的笑脸,那光芒被地上一汪一汪的雨水反射着,让眼前这个沐浴在阳光下的男孩,脸上如有光晕,晃得我眼中酸楚,眼泪几乎涌出来。

“考得怎么样?”南瓜果然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想冲过去抱住她,这几天一直想,可是却只能一直的远远的看见她的,因为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大家伙蜂拥着往考场进的时候,身后还有父母殷殷的目光注视,他不好过去招呼。何况考试的时候,他也不想影响到她的心情。只是,隔了两天没和她说过话,我看起来却好像是瘦了,脸色也有点苍白,身上找不到高考结束的那种如释重负,反而好像很沉重。

“不知道。”我苦笑,她想说自己考得很糟糕,只是,眼看着南瓜的神采飞扬,这几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说,“你呢,考得怎么样?”

“考试这东西,不到分数出来谁知道呢。”南瓜笑笑,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脑袋,“考完试了,明天大家要一起出去玩,趁着没出成绩,疯狂一下,十点钟游乐园门口,你能来吗?”

“你希望我去吗?”我仰起头看着南瓜的眼睛,他长得真好看,人也聪明能干,要是他们能一直在一起该有多好,可惜他们必须得分开了,她考不到北京的大学了,那,这是不是他们最后的一段相聚时光呢?

“当然,我好几天都没好好和你说会话了,”南瓜说,“明天咱们一起玩激流勇进去,十点钟我在正门等你,不见不散。”

我不知道为什么南瓜忽然急着告别,直到他笑着跑开了,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学校门口了,这会出考场的学生已经散去了大半,我爸爸和我妈妈正在冲她招手。

“刚才和你一起出来的男孩子是你们班的吧?”回家的路上,我爸爸和我妈妈很默契的不问她考得如何,只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嗯,出考场的时候碰到了,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心里一警,一句话堵死了我妈妈后面还想出口的问题。

“那他考得怎么样,说了吗?”我妈妈不死心,刚才她明明看见那个男孩子陪着我走得慢慢的,两个人还在操场上停顿过一下下,她只有我一个孩子,希望她将来能有出息,早恋是最耽误前途的事儿,她得早发现早制止。

“他连保送都不去,要自己考,肯定考得好了,还用问。”我随口说,表情有些不耐。

“哦,就是你们班那个叫……叫南瓜的吧,对吧,学习特别好的?”我妈妈想起来了,南瓜这个名字,四班的家长都挺熟悉的,每次考试过后发的成绩单上,这个名字都排在第一的位置上,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不可能早恋的,不然学习肯定得耽误,这样一想,她放心了,赞叹到,“这孩子一看就有出息,这两年年年考试都在你们班第一,要是你学习……”后面的话因为被我爸爸用胳膊碰了一下,吞了回去。

第二天我到游乐园的时候,比约定的十点钟晚了十分钟,主要是她在家里换衣服的时间长了一点,平时上课的时候,因为骑自行车挤公交,穿裙子都挺不方便的,所以家里的裙子都被收起来了。今天她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条大红的裙子,吊带的款式,里面配一件白色的小纱衫,穿在身上红和白的强烈对比,让她整个人都平添了几分娇俏。

南瓜果然看了她好一会,眼睛里有光芒闪过。因着她迟到了,相约来的同学们已经都先买票进公园了,南瓜握住我的手,“本来想说,迟到就罚你,但是算了,你以后可以多穿穿裙子。”

“好看吗?”我低头拎了拎裙角,问他。

“嗯。”南瓜拖着她进公园,排队等着要坐空中脚踏车,这会含糊的应了一声。

“嗯,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我不肯放过他,偏要追问。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南瓜露出约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偏偏不接招,只是牢牢的捉住她的手不放开。

空中脚踏车其实离地面也就三米高,最惊险刺激也不过是前后几台车在空中彼此撞在一处,我有些恐高,吓得够呛,一手牢牢的捉住南瓜的,好一段路,都是闭着眼睛乱踩一气。

其实南瓜是什么时候单手搂住了她,又是什么时候悄悄凑过来,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上,我都记不清楚了,她只记得,南瓜的嘴唇带着腾腾热意轻轻的落在她的脸上,然后那热意顺着她的额头,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的贴到了心尖上。

她的脸是起火了一样的感觉,火烧火燎的,窘迫的抬头看南瓜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颊也浮着可疑的红晕,在这离地三米高的单轨上,他们安静的注视着彼此,几乎希望就此地老天荒。

只是,地不会这么快老,天也没有这么容易荒,倒是后面两个七八岁双生子和妈妈骑着另一台空中脚踏车过来了,小孩子淘气,看他们停下来,就毫不客气的加速大力撞上他们,两个人的身子在车里前后一晃,惊跑了那点旖旎的心思。又听身后的两个孩子问妈妈,哥哥姐姐在干什么,然后遭到车里母亲的呵斥,我立刻手忙脚乱,南瓜本来想回头理论两句,也被她拉着,脚下加速,向终点冲去。

那一触即分的吻,让我在夜里辗转难眠。

“今天,他吻了我,这是吻吗?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嘴唇很热,他的脸也红红的,那一刻,我特别想哭,不是难过,而是太高兴了,原来高兴也会让人想流眼泪呀。真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很老很老了还能一起去公园,他还会拉着我的手。可是我考砸了,妈妈和爸爸这几天在偷偷商量,是不是让我去参加妈妈系统今年的内招,那样我就成为一个工人了,我真的不想,到底要怎么办呢?”我的煎熬只能留在日记里,留给自己一个人,她不是不想有人和她分担,而是,没有人能和她分担这有关她自己前途的一切。

在等待高考成绩公布的那几天里,白天她就和南瓜相约,两个人几乎逛遍了市里所有的公园。盛夏里,公园中游园的人寥寥无几,南瓜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几乎是漫无目的的走,太阳把两个人头发、脸蛋还有露出来的胳膊都晒得滚烫,可是我总觉得,南瓜的手更热,特别是他忽然伏在她的耳边问她,“抱抱可以吗?就抱一下,”的时候,那声音近乎喃呢,漂亮的眼睛里,波光婉转。

“不行,会有人看见。”我歪着头拒绝,眼神清亮的笑看他,心中的愁肠百转暂时都被抛到了脑后,她想让南瓜记住她,记住她最好最美的年华,最美丽的笑容,就像她会记住他的一样。

“那怎么办?”南瓜喜欢我偶尔露出的顽皮的样子,故意蹙着眉头做出发愁的样子,却趁我不备,猛的伸手抱住她。这已经不是村中小路朦胧月色下的浅尝则止了,他抱得很用力,手臂顺着怀中纤细的曲线下移,然后托住她的腰,身子微微后仰,直把我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

“哈哈,讨厌!”我觉得自己被南瓜转得头晕目眩,说来也奇怪,她坐转椅,坐其他旋转得更厉害的游乐设施的时候,从来没觉得晕过,但南瓜放下她,她挣脱开想跑的时候,却头晕得腿一软,踉跄了好几步。

“我怎么讨厌了?”南瓜扶住她,逗她说,“你讨厌我,那我以后不出现好不好?”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失言了,四周的空气仿佛若有所感一般,有一瞬间的凝滞。“你敢,打折你的腿。”我却只愣了片刻,就掐起腰,瞪大眼睛,撅着嘴说。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凶?”南瓜拉着我的手,把她一点一点拉到怀里。

“后悔吗?”我笑嘻嘻的,“那退货吧,怎么样?”

“你还是把我的腿打折吧,这样我就走不了了,你得照顾我,”南瓜又用力的把我纳入怀中,“我想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不分开。”

我也想的,我没有出声,因为怕一出声,呜咽声就会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