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安静的过分，楚陵也不去看那根只要再前进一寸就能把剧毒注入自己身体的细针，只是淡淡的注视着诺然。眼中幽邃，如同一潭死水。
乔舞安静的站在旁边，嘴角还有吃烧烤留下的油渍，给本就可爱的容貌上再添一丝天真俏皮，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味。她只是面无表情，偶尔眼神间或扫过整间屋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诺然的手被一把抓住，也不挣脱，那根细长的针被两根如玉脂般的手指就这么夹住，头静静地低着。
本来闹出那么大动静，大吃小吃店早该有人来的，可是到现在却静悄悄的，连门外都听不见响声。
静的让人心慌。
许久之后，才传来依然低着头的诺然的平静地声音：“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遇袭就怀疑了。”楚陵静静地说道，鼻下却传来诺然发丝的幽香。
“两国交锋，硝烟四起的战争却没有暗处私下的渗透可怕。事实上，你才是这场刺杀最重要的角色，最后一击，也将由你来完成，是吧？”看着诺然闻言看着自己，楚陵继续说道：“怀疑你是很没有道理的，因为你当时和我在一起，几经生死。我怎么会怀疑一个几乎因为我被连累的几乎也要死掉的女孩竟然是对方的同伙呢？”
“可是你还是怀疑了。”诺然轻笑一声。
“是的，回到家里，我们推断过后，只剩下寥寥几人有嫌疑。我相信你为了掩藏自己，宁愿自己被怀疑吧？所以你说的都是真话，同时还引导我们把你也列入了嫌疑人的行列。”
“这棋很妙，看似凶险，其实却是最重要最安全的一招。因为你就知道，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与我同生共死的小小的招待小姐会是内奸，我们会第一时间怀疑你，也会第一时间排除你。”
“毕竟，谁会冒着被己方人杀死的危险做一个间谍呢？”
“可你却猜到了，也猜对了，我会。”诺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是一个最好的间谍。”楚陵不吝自己的赞扬。
“失败的间谍，就不是一个优秀的间谍，更说不上最好。”诺然语气中丝毫没有失落，反而有种成王败寇的坦然。
楚陵却似乎从诺然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看到了些什么。
“告诉我破绽在哪里。”
诺然轻声说道。
“第一次遇刺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之后的日子我们虽然相处融洽，但是你不觉得似乎和我走的太近了吗？”
说到相处融洽，楚陵不由看了看乔舞，却发现乔舞也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由得又避开眼。
“再接着是我走之后，你和我父亲的相处，我承认我父亲因为你的照顾和看望而非常高兴。甚至，父亲一点不把你当做外人。”
“只是你知道吗？恰恰是这一点，让我疑惑。说起来，你是因为我才差点丧命，却对我那么关心，之后还全心尽力照顾我的家人；更让我注意的是，照顾了我的家的同时，我们的资料，不论明面上的还是私下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而且你还特意把我们家的成员档案资料拷贝了一份，说是备份，但是事实上……”
楚陵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诺然却不由笑了：“看样子，你从第一次遇刺离开后，倒是一直在调查我，监视我。”
“是啊。”楚陵静静地点头：“我在超能者训练基地学习特工课程的时候，就学到过这么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就算是至亲，我也会半怀疑半关心的施以必要地关注。其实刚开始我没有可以调查你，只是出于关心，偶尔会委托特殊事务局的同事给我一些你近期的动向，但是却从中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便慢慢加重了调查力度。之后得到的真相，虽然称不上水落石出，但是也足够让我有结论了。”
“出于关心，所以刚开始才会关注我？”诺然忽然抬起头，问了一句。
“是的。”楚陵点点头。
诺然沉吟半饷，又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什么？如果我没判断错，这死掉的四个超能者，三个隶属于西太平洋联盟，一个是东太平洋联盟的吧？”楚陵道：“你每个周末去做美容的那家美容院，三号美容师和第二前台接待员都是你的下线。而你做美容的同时也将情报传递出去。另外，华中星太空交通监察中心，华中星能源动力管理局，还有人员出入检查中心等等地方都有你的人。”
“你的上司。”楚陵一字一句道：“是西太平洋联盟特务省第三间谍科科长，代号武士，真名叫做竹下腾武，现在用西太平洋联盟外交省副处长的职务掩饰他的间谍身份——你为日本人做事。”
“我的代号，艺妓。”诺然忽然脸色黯然。
楚陵忽然皱了皱眉头，而乔舞也是惊讶的是表情。
“这个代号不好听吗？”诺然忽然笑了：“是的，不止不好听，根本就是侮辱。”
“他们告诉我我的名字叫铃木奈奈子，将成为日本特工中的翘楚。”诺然手中的针轻轻掉落在地上，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诺然平静的语气，似乎说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联。
“但是我知道，其实我是马来人。”
楚陵，乔舞都是怔怔的，看着诺然的目光复杂。
“我的原名已经忘了，六岁我就被秘密送到了一个星球上进行特工训练和洗脑。我知道其实是日本人杀了我的父母，但是我现在已经是日本特工组织的一条狗，被从里到外的改头换面，我的国籍，故土，家人，信仰，都不再一样。我不想看着我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去，不想像一个肮脏的玩具一样身不由己，任人玩弄，只是我没有力量抗争。”
“于是，从内心，到身体，再到双手，我都不再干净。杀了我家人的人，***了我的人，卖掉我的人，逼迫我的人，我也不想再恨他们。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我亲手杀掉的哥哥妹妹，我太怯懦，也怕他们说我怯懦，所以我不敢死。”
“可是现在不同。”
“我任务失败，按照规矩，将会赐予我解脱的机会。”
“在这最后一刻，我终于抗争了。”
诺然笑着看向一语不发的楚陵，将眼中的温柔掩饰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幸福。
而后诺然的身体突然软倒，旁边的楚陵没有闪躲，反而伸手揽住了她。
面色正常，双目紧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永远没了心跳。
楚陵看着怀里已经没了呼吸的诺然，又看向乔舞。乔舞抿着嘴，缓缓走到楚陵身前，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的抚了抚楚陵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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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吃小吃店的屋顶，夜风微凉，辰星渺渺。华中星的夜晚，和地球非常相似。
在绚烂昏暗的灯光下，楚陵将一张纸卷起，放进小竹管塞好密封，然后和乔舞一起把这根竹管系在了大吃小吃店最顶部的丝带上。
无数音缘竹碰撞的声音细微而且清脆悦耳，楚陵和乔舞并肩而立，十指相牵。
“或许这就是命运。”轻轻地声音，轻轻地回荡。
“但是她最终赢了。”轻轻地回答，轻轻地消失。
“用一生的苦痛和最后的生命证明自己的内心，没人记得你的真名，但我知道你的伟大，堪比夜空最摧残的星辰。”
“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为自己和信念而战的人，长眠星冢，是另一种永恒。”
“诺然，如果你不是现在的你，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会接受你的爱，也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我的缘分在此终止。”倾听着音缘竹的声音随风而起，楚陵看着墨色下的世界，静静的呢喃，而乔舞则是乖巧的依偎着，不言不语。
“只是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或许这就是命运。”
“但你成为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