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不定是一种懦弱和缺乏主见的行为。以游说斡旋为业者往往掩盖自己的见解,表现或假装得极其折衷,似乎他们的看法与别人十分相近。而诚实、忠诚的人则拿出旗帜鲜明的观点和其独有的行事方式,此类人在谈判时宁可有负于谈判,也绝不允许愧对自己的良心。
诚实、忠诚的人用一种坦率的待人接物方式,使其很容易便深入人心,取得信任。纯朴与真诚在任何时代总是合时宜的。而且,辛勤工作而毫不为私利者的心直口快不易遭人疑心和讨厌,他们用得上伊佩里德回答雅典人怪他说话粗暴尖锐时说的那句话:“先生们,不要计较我的直言不讳,而应该考虑我这样做是否为一己私利,是否把事情办得更好。”
诚实、忠诚的人的爽直的言谈以其气势使别人从不怀疑他隐瞒了什么。该说的话,不管多么难以接受,多么尖锐辛辣,对于此类人都会说,当事人不在场,他也不会说得更难听。他的坦率有一种单纯而漫不经意的表现形式。他做事时只想到做,并不考虑长远的后果及计划,每个行动有其独立的作用,能有所成他便会很有成就感!
此类人对达官贵人也不会表现出过分的爱或恨,他们的意志同样不受个人恩怨的束缚,他们仅会以百姓的正当感情看待君王,这种感情不由个人利益激发和转移。对公众的正义事业,他们也只抱温和的态度,绝不头脑发热,他们生性不轻易作过深的、内心的介入和许诺。愤怒和仇恨超出了正当责任的范围,便是一种狂热,只对那些并非从理性上忠于其职责者有用。一切正当而合理的意图自然而然是公平的、温和的,否则就嬗变为图谋不轨、离经叛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抬着头,心地坦然地走遍天下的理由所在。
对付敌人的做法,也可能有不符合道德和法律的地方。公共利益不应要求所有的人为它牺牲所有的个人利益,即使在社会的****中,仍应记得个人的权利,任何权势都不能允许侵犯友情的权益。对一个正派人而言,即便为了效忠国王、大众事业和法律,也并非可以无所不为。对祖国的义务并不排斥其他义务,而且公民们对父母克尽孝道亦符合国家利益,这是一条适合时代的训言。无须让刀剑把我们的心肠磨砺得铁石般硬,我们有强壮坚实的肩膀就足够了;我们的笔蘸着墨水写就够了,不要去蘸血。虽然为了公共利益和忠于职守而置友情、亲情、义务和诺言于不顾也是一种大无畏的气概和难能可贵的美德,但是——虽然我们可以谅解——这种气魄绝不能与伊巴密浓达的气魄相提并论。
人们无法根据一个行为的功利来证明它是光明磊落的、高尚的。亦很难这样定义:只要一个行为是有用的,它便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的,每个人都必须去做。
我们不应将个人利益和欲望所滋生的尖酸刻毒称作责任感,也不应把背信弃义、阴险狡猾的行为称作勇敢。有些人把自己邪恶和凶暴的天性美其名曰热心,其实他们热心的不是事业,而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我们即便置身于敌对的人们之中也并不妨碍我们光明正大地、恰如其分地行事。但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你处理问题绝不能一视同仁、不懂变通。你至少要有节制、讲分寸,这样你就不会过分依赖一方以致对他有求必应;同时你应该满足于对方对你的适度恩宠,做到在混水中游走,却又不是混水摸鱼。
竭尽全力效忠一方和讨好另一方这样的行为既不能算是有良心,也不能冠以谨慎的头衔。你为甲方而背弃乙方(而你在乙方受到和在甲方同等的礼遇),你这样的行为,定会引起甲方对你的不信任,于是他把你看成小人,而同时又捧着你,利用你,利用你的不光明正大来成就他的事。因为两面派的用处在于他们能带来点什么,但人们得提防着尽量不让他们带走什么。
一个人要做到对一个人讲的话同时能对另一个人讲,最多只是语气有点变化,且在传说一件事情时只转述无关紧要的,或众所周知的,再不就是对双方都有用的事。不为任何功利欺骗他人,别人因相信你会保密而向你吐露的事,你应虔诚地藏在心底。不过你设法尽量少藏这样的秘密,因为保守帝王将相们的秘密是件麻烦事。
坦率的言谈能让对方轻松起来,使其不自觉地打开话闸子,就像酒和爱情一样把话引出来。里齐马克国王问菲力彼代斯:“我的财产里,你要我给你什么?”菲力彼代斯明智地回答:“随便你给什么,只要不是你的秘密。”不可否认,假如人家用我们而又不告诉我们事情的底细,或向我们隐瞒事情的内在意义,我们每个人都会愤愤不平。
然而,没有哪一个君主愿意接受半心半意的人,他们十分痛恨有限度、有条件的效力,这是始终无法改变的。但是,一个理性而又有胆识的人应开诚布公地向他们申明你效力的限度,因为,即使作奴隶,也只应该作理性的奴隶。而他们则不该要求一个自由人像他们生养的子女或买来的奴仆那样,或是像那种出于特别的原因把自己的命运与他们的命运明确地联系在一起的人那样,完全隶属于他们,为他们尽义务。社会法律为我们消除了很大麻烦,它为我们选择了服务对象,为我们指定了主人,任何其他权威和义务必须以它为依据,并退居其次。所以,社会法律规定我们做的事我们一定要立刻动手去做,即便我们的感情另有所向。感情和意愿只向自己发命令,而行动则必须接受社会的命令。
以上所说的这套行事方式与现在的规矩有点不大一致,它可能不会产生很大的作用,也可能顶不住社会风气。再纯洁无瑕的人也无法做到在谈判中毫无矫饰,在讨价还价中毫无谎言,所以,志趣高雅者绝不喜欢公开事务。职业要求于你的,你尽力而为,并且尽量以自己的独特方式去做。
对这些声明,有些人不以为然。他们指责所谓的率直、真诚和单纯其实是一种策略、一种手段,这样的说法非旦没有达到诋毁的目地,相反自暴其言论的短处。
真理的道路是惟一的、单纯的,而追求个人利益和在承担的事务上投机取巧的道路却是双重的、不平坦、布满不测的。经常有人装作潇洒随便的样子,然而往往徒劳无益,很像伊索寓言里的那头驴子,这驴子为了和狗争宠,竟然欢蹦着把两只前蹄搭在主人的肩上。结果,狗的讨好得到主人的抚爱,可怜的驴却挨了加倍的棍棒。“最自然的举止于我们最合适。”不可否认,骗术在这个世界上占有很高的地位,骗术不止一次给人们帮过大忙,而且至今仍维持和支撑着人们大部分的职业。世上有些恶行是正当合法的,正如有些善良的或可以理解的行为却是不合法的。
有人试图为我们举例以此来说明个人功利应高于信义,但这例子并未因他们添枝加叶而显得具备足够的说服力。
有人说,一个正人君子不用付钱也算了结了自己的诺言,因为他已经逃脱了强盗的手掌。这种看法不对,事情并非如此,你因恐惧而许诺的东西,在恐惧不存在时,仍必须把它视为你的许诺。即便你在恐惧的逼迫下只作了口头上的许诺,自己并不情愿,你也应当严格兑现自己说的话。否则,我们就会逐渐推倒别人要求我们兑现诺言和誓言的正当权利。“守信用者何需别人强按头。”只有当我们许诺的事情本身是丑恶的和极不公正的,我们的个人利益才有权原谅我们的食言,因为道德的权利压倒责任的权利。
赏析
功利和诚实很难协调,一个人有心追求功利,便会不择手段,使出浑身解数,为达目的而无所顾忌,故诚实很难在此类人身上显露。
诚实、忠诚的人往往是以一种坦率的待人接物方式与人相处,故能时常见到他旗帜鲜明的观点和独有的行事方式,此类人,他们做事时只想到做,而并不考虑长远的后果及计划,能有所成就便会心满意足,和追求功利者完全是相反的两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