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里克同样是布鲁塞尔很活跃的沙发客,与乔治早就认识,并且会和我们一起参与之后在荷兰举行的郁金香花田骑车活动。而媞法妮和艾利克斯的出现则实属巧合。媞法妮是美国人,跟我一样在毕业旅行,她跑来欧洲玩1个月左右就要回去做律师。而同样来自美国的艾利克斯则是个真正的旅行者,出门已有9个月,凭着他背后那硕大的背包、身上穿着的简单的T恤短裤、头上的酷酷头带和墨镜就能感受到几分远离故土流浪在外的感觉。前一晚他们俩与乔治落宿同一家旅店并在餐厅中搭话而相识,媞法妮原准备去阿姆斯特丹,艾利克斯没有特别的安排,乔治便顺理成章地提出邀请,问他们要不要一起来布鲁塞尔,于是就有了这天早上六人围坐一桌谈天说地的景象。
原来,行程灵活的不止我一人啊。只不过,习惯于做各种计划的我,在迈出这一步时总有点惴惴不安和小心翼翼,而他们却显得更加随意又潇洒。只要相聊甚欢,便可一路结伴去自己从没打算去的地方。其实,既然已经上路,就这样怀着几分“流浪”的自由之心走下去也不错。抛开墨守成规的习惯,完全随心而动,让自己更开放也更放松。以前的我喜欢恪守于安排好的行程,让人有安全感也不会因为错过想看的东西而遗憾。但现在却觉得,有时在旅途中遇到的人、相伴的时光、说过的或无聊或深刻的话,远比看看常年不变的风景更珍贵。
早饭后,乔治开始准备行装。他拿来了我那份的睡袋、防潮垫之类的东西让我叠好。第一次见到这些很专业的东西,我快兴奋坏了,但因为没什么经验,所以做起来有点笨拙。旅行,会与这些东西打交道,身边伴着的,也是些内心潇洒的人。对于出门在外云游这件事,我突然越发有了点实感。
艾利克斯决定与我们道别,她要在布鲁塞尔市内逛逛。本就要去阿姆斯特丹的媞法妮则跟我们一起上路。等乔治在他的车后面固定上两辆自行车后,我们就很帅气地出发了。目的地:荷兰,海牙!
从布鲁塞尔驱车到达不过几小时,不过我们当晚的沙发主还没回家,所以我们便在附近的海边上玩。
在海边溜达时,和媞法妮又聊了很多。她活泼、有趣又健谈,身上有着美国女生的那种轻松和随意。而我则性格比较内向,所以起初还在担心会遇到冷场,但跟媞法妮却能聊得开心。她说她并不擅长做计划,也不疲于奔命地去很多景点,最喜欢的就是找个公园和绿地,一边晒太阳一边睡大觉。真是可爱的姑娘。对我来说,明明是机会难得的旅行,总要想尽办法好好利用时间来增加有趣的体验才是,但她却并不介意把时间用得闲散又随心,跨越千山万水地来晒个太阳就是正经事。
旅行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义吧。对媞法妮来说,只是随意地看几眼异域风光,有机会碰到其他旅行者就闲聊一番,凡事不必深究,也不必捧着旅游书仔细研究地图和景点信息,走到哪儿算哪儿,就已足够。
海牙的这个海边叫Scheveningen,有着极辽阔的沙滩、气派的宫殿式酒店和娱乐场所。那时夕阳正好,海风轻柔又凉爽。我们四个人散散步,聊聊天,看着玩蹦极的人在那里吼得声嘶力竭,再吃个荷兰的鲜鱼三明治。乔治很失策地把他的相机留在了车上,所以便有闲心来指点我拍拍这,拍拍那。夏令时后,日落来得极缓,从五点多玩到八点,眼前的景色和光线似从未改变,让我都忘了时间的流逝。
早上在乔治的怂恿下刚注册成了沙发客的媞法妮,在傍晚时已经找到了阿姆斯特丹的沙发主,本来要与我们同行一阵的她决定立即北上。而我就跟乔治和塞德里克兄一起去当晚接待我们的沙发主冯索的家。
冯索是个西班牙男生,在海牙上大学,与我们一样要参加之后郁金香花田骑行的活动。一顿简餐之后,我们一同去了附近的Albert Hijn超市买第二日的早餐。回来途中,恰好遇上了冯索的朋友邀请他去House Party。这个年龄比我还要小一点的大男孩显然禁不住诱惑,但又想尽地主之谊,所以犹豫一下,索性邀请我们和他同去。
外国年轻人的Party永远都是闹哄哄的。打着碟的DJ把热情、疯狂的节奏从电脑传至音响再扩散到空气中。食物、薯片、饮料、啤酒堆了一桌,大家坐在点着小灯的院子里乘凉、吹牛、喝酒、跳舞。塞兄拿来了他背了一路又甚为他们国家感到自豪的比利时啤酒来助兴,并开了一瓶叫Kwak的啤酒让我尝。据说,起这个酒名是因为喝过之后,打嗝的声音就像“Kwak”的发音一样。也因为参加Party,大家都比平日High很多,挺正经的乔治也来教我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跳舞。
午夜之后,“老人家”的乔治终于领着玩得又累又无聊的冯索、塞兄和我回去。我不胜酒力,又或许是精准的生物钟在作怪,塞兄给那瓶啤酒只喝了一半就有点头晕,但走在回家的路上,吹着海牙清凉的晚风,步伐倒是越来越轻快。
真是愉快的一夜啊。以前的我一定想不到自己有跟着一帮外国人喝酒到深夜,再结伴同返的一天吧!
点缀海牙的“珍珠”
春天的海牙很舒服,阳光娇艳,但晒在身上的感觉却不灼人,想必是从穿城而过的运河边吹来的风以及葱郁的树荫起了不少中和作用。
朱自清先生曾说,“海牙是荷兰的京城”,甚为贴切。没错,虽然阿姆斯特丹才是名正言顺的首都,但是海牙却是当仁不让的政治中心。女王碧翠丝在这个城市办公,所有的政要机关和使馆也都安置在这里。但这个“京城”却静多了,人们的生活悠然自得,让人似乎感觉不到一丝严肃又庄重的政治气息。
国会大厦从外观看来有着低调的深红色砖墙,中上方的花形窗户让人可以想象到太阳穿过时洒落的一地斑斓。而国会内庭背后是一汪湖水,正中心有花洒般的喷泉,看上去倒像是一座留待悠闲度假的夏宫一样。阳光中,海牙就如此这般的安静、平和。
我并没有太多清晰的印象来追寻到底去过这个城市的哪里。我一直觉得,对于一个地方的熟悉程度,完全取决于你能靠自己的地图和双脚探索多少,而那天,我和塞兄只是一起跟在来过海牙很多次的师父身后,把时间打发在市内漫步和随意拍照上。
哦,对!说到师父,就是乔治啦。自从头一晚他总对我拍的照片“指手画脚”,又时不时点拨我那么一下后,我就总喜欢在写及他、对旁人提及他时这么称呼他了。在海牙的时光同样如此。如果自己一个人来的话,我定会把美术馆、宫殿、教堂列为必定探访之地,这次反倒随遇而安地只过过眼瘾,不求甚解。
在不明方位、随缘瞥几眼的情况下,海牙给我的印象是宁静、葱翠的。有运河缓缓地在城中流过,有相互在头顶交叉着枝叶的茂盛高树,有时而嘈杂时而寂静的街道小巷,但却总是静好的,感觉上倒与乌特列支无二。点缀这个城市的,是城北以莫莉茨先生宫邸改建的皇家美术馆(Mauritshuis)。这个博物馆不大,但尽是名家之作。比如,垂于馆门前的长幅广告画中,有一个包着蓝色和黄色头巾的少女侧着身子凝望着你,她眉目清淡秀丽,似又藏着浅浅的笑意,垂于耳畔的珍珠闪烁着莹润的光泽,以点睛之笔亮丽了整个画面。这就是维米尔的名作《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也是让众人趋之若鹜地来到海牙,只为亲眼一见的原因。它被称为荷兰人的“蒙娜丽莎”,是让海牙更加璀璨的珍珠。
记得在广告牌上看到:“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微笑。海牙欢迎您!”
当晚,我在沙发主阿尔伯特家中同样见到了这幅作品,但定眼一看才发现是照片。照片中的姑娘是阿尔伯特的小女儿,她被选上了市里的剧团,扮演的正是以这幅名画为创作背景而改编的小说中的女主角,也就是这位画中的少女。
如同《蒙娜丽莎》之于巴黎,《最后的晚餐》之于米兰,《维纳斯的诞生》之于佛罗伦萨,提及海牙,对于很多人来说,关键词就是《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了吧。
住进了超豪华的“沙发客公寓”
之前也说过,赶来海牙的目的,是参加4月25日时举办的郁金香花田骑行活动。活动的组织者阿尔伯特不仅负责车辆的准备,也在活动页面上说,若是实在找不到附近的沙发主的话,他可以想办法安排住宿。那时我看到参加活动的已有四五十号人,连需要留宿的也都有10多人了。
到底是多能耐的一个人,才能面对这么多的留宿要求也能气定神闲呢?
当跟着师父的车在一个宁静的住宅区中停下,并看到他叩开了其中一栋屋的房门时,我都不敢相信,原来并不是要落宿荒郊野外,而是好好地住进了一户人家呀。开门的阿尔伯特把我们引进屋中,介绍了一楼平米过百的厨房和客厅,又告诉我可以到顶楼的客卧放行李。我抬头寻着蜿蜒而上好几层的楼梯一看,才意识到,原来这一整栋大房子不是跟他人共用,而只是阿尔伯特所有!
走在荷兰总是窄而陡峭的楼梯上时,每一次落步都要小心翼翼。这栋房子大概有两、三层外加一个阁楼,但楼层之间间距极高,就记得自己晕头转向地绕了好几次又爬了半天的楼梯才到了顶层。给客人留用的阁楼十分宽敞,有三四十平米。木质地板,采光良好。有浴室、电视、单人沙发、长沙发,小茶几上摆放着喝茶喝咖啡的所有用料和杯盘,矮柜中放着《国家地理》和其他旅行类杂志,地上除了立着个吉他,甚至还有一套架子鼓!除却这些摆设,就是一个双人床,加上三人用、两人用和单人用床垫。想来,在这个阁楼睡上10个人是很轻松的事。如果带着睡袋又不嫌弃打地铺,再挤上四五个都不成问题!怪不得阿尔伯特不仅组织了活动,还有底气去招待无处可归的沙发客。
这天晚上,阿尔伯特把一整个长长的餐桌都摆满了林林总总的餐具和各种食物,有囊括了众多食材熬制的浓汤,有好吃的面包,还有用新鲜苹果刚烤出的苹果派,都是他亲手做的。而在桌边,则围坐着10来个来自世界各地却又第一次见面的旅人。宴席结束,再把各处收拾好后已经快九点了,天色渐黑,空气透着丝丝的凉。虽然4月的天已满是春意,但大家还是围到客厅的电子壁炉边,谁让阿尔伯特家有这么个温暖又诱人的角落呢。跃动的炉火、浅色的木地板、柔软的地毯和红色的靠垫,色调那么温馨。手持红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讲些无关紧要的笑话,又那么温暖。
不过最让我喜欢的还是阿尔伯特家那个栽满了花花草草、春风一过就落英满地的小花园,满目的生机盎然。阳光下正好有两张舒服的躺椅,而另一旁有遮阳伞、木桌、藤椅,让人忍不住想象早上坐在这里就着阳光和富氧的空气享用早餐,或者晚上来这里点上一支小蜡烛把酒言欢的美妙场景。
在记忆中搜寻半天,我发现自己好像还没住过这么堪比四星级酒店舒适的地方,而比酒店更美好的是,这里有“家”的温馨感觉,有人可以与你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然后坐下来聊聊天。也因为是“家”的关系,没有服务员来帮你收拾餐具、叠被子。作为叨扰了主人的客人,我一直在想自己总要略尽绵力才能报答人家的收留之恩吧。
那两天晚上,大家饱餐过后,留下的杯盘很多。我平时就对脏了的餐具看不过眼,所以撸起衣袖,想着“让你们看看中国女生的贤惠吧!”就把手伸进了水池开始洗刷。但其实很多的沙发主并不会对客人要求很多,就像我们的待客之道一样,客人吃好玩好就是最好。阿尔伯特走过来,说“你可以跟其他人一起去那边玩哦。”我一看还真是,大家都在那边早早地聊起来了,不过如果我也不帮忙,就只能留他一人在这里从下午忙到晚上了。想想,这次离开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同等地回报他给予的关照,所以,“没关系,让我帮你做点事吧”。
从阿尔伯特个人页面中的评价部分可以看出,他接待过太多的沙发客,也举办过太多类似的聚会,他说两天后还要请平素热爱跳舞的朋友来再办一个party,想必是个极爱热闹又精力旺盛的人。而从这气派又有品位的家中可以看出,他也有能力去带给周围人更多的欢乐。但我也见到了他那浅棕色的头发已经有了发白的痕迹,所以,就算精力再充沛再喜欢有人来热闹,也会有身乏疲累的时候,也希望有客人能够念及他的款待,而不是把这些都视为应当吧。
临走那天早上,阿尔伯特跟我说:“谢谢你小姑娘,总是帮我做了那么多事。其他人我不敢保证,不过,永远都欢迎你再次到我家来!”
我们的郁金香花海骑行
终于等到了骑着自行车游郁金香花田的这一天,它是我未知的旅途之初最为明晰的安排,所以,还未启程时就已对它充满了期待。
很多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骑行活动的沙发客都会带上自己的“御用坐骑”,因为在欧洲很多国家,带着自行车上火车、地铁都是很方便的事。又比如师父就在他的车后架上两辆自行车,从比利时的布鲁塞尔一路开到荷兰的海牙。只可惜我没有自己的自行车,所以在活动前申请了租车。
之前就听说过荷兰人人高马大是出了名的,也在街上见识到了那些我骑不上的大家伙们,所以之前曾特意发信息跟举办活动的阿尔伯特说我是个个子不高的亚洲女生,希望他能准备一辆合乎我身高的手刹款自行车。结果到了当天,看着那些被运来的、在阳光下闪耀着崭新光泽的自行车时,其他人都难掩兴奋之情,而我却是彻底失望了。试骑了一下,果然是预想中的结果,这些个家伙,即使是最小号,再把座椅都调至最低,对我来说还是太有难度。
只有脚能着地并先坐在车座上后才能放心骑出去的胆小的我,该怎么办?勉强骑上后却骑得歪歪扭扭的话会撞到车么?撞到车会出事故么?我能安全又顺利的回来么?这样提心吊胆地骑车有意思么?但这么远跑来参加活动还能无功而返么?……大家都一脸高高兴兴的等待出发,但我的样子俨然出发不了啊!
各种想法在脑中飞快地旋转。恨自己怎么从小不喝牛奶不吃鱼,长大后连个自行车也驾驭不了,也恨自己就那点骑车技术还想来得瑟。在炎炎的烈日下,紧张、尴尬、失落和沮丧灼烤得我浑身热辣辣得难受,额头上是汗涔涔的潮湿。周围很多人已经三三两两地骑上了车,随时待命出发。偶有好心人走到我附近,但他们也是骑着租来的车,根本没办法帮到我。所以我依然站在一边焦躁但却无计可施地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一个刚准备跟上大部队出发的男生停在了我的面前,他个子不高,但笑容却憨厚又淳朴。他开口道:“需要帮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