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听不完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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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德奥指挥学派的巨人们(2)

在英国指挥比彻姆和理查出版商罗德的倡议下,1947年10月在伦敦举行了理查·施特劳斯音乐节。理查亲自到场指挥并获得了丰厚的报酬。10月19日在皇家阿伯特大厅的音乐会是这一活动的高潮,理查指挥成立不久的爱乐乐团演出了《唐璜》《滑稽曲》和《家庭交响曲》,最后以《玫瑰骑士》中的圆舞曲作为返场曲目。

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爱乐乐团训练有素,尽管才成立两年,但已经与世界一流的指挥和独奏家合作过多次。八十三岁高龄的理查虽然已经有三年没有上过指挥台,但丝毫听不出任何龙钟之态。评论员称,那晚他的“棒下有无数的表情层次”“八十三岁的他对于乐团的控制力丝毫未见减弱”。这场音乐会的录音只有《滑稽曲》是完整的,而其他作品的录音由于是录制在78转唱片上,当唱片需要翻面时,就丢失了正在演奏的数个小节。这么重要的音乐会没有完整录下来实在令人费解。Testament的CD还收录了10月29日《蒂尔的恶作剧》实况录音,同样也是缺少数小节。即便如此,这也是非常值得一听的珍贵现场录音。

1920年前后的乐队录音,除了少数是完整的作品以外,大部分都是片段和删节版本,如删节版的《尼伯龙根的指环》、德沃夏克“自新大陆”交响曲、贝多芬“英雄”交响曲和第七交响曲。1923年左右,新兴的《留声机》杂志发起抗议,反对肆意截断伟大的音乐作品。1924年诞生了第一个完整的马勒交响曲录音,指挥家是德国人奥斯卡·弗利德(OskarFried,1871—1941)。

弗利德最传奇的莫过于当纳粹统治德国时期,其他音乐家都去了美国,而他却选择了苏联。他生于柏林一个犹太人家庭,1891年至1892年在高等音乐学院学习作曲,又在法兰克福跟随洪佩尔丁克学习了一段时间。弗利德1905年首次与马勒会面,当时他受邀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演出作曲家的《复活交响曲》,而担任台下乐队指挥的正是克伦佩勒。1906年11月他又在圣彼得堡指挥该作品的演出。1913年他在柏林指挥了马勒第九交响曲的第二场演出。1922年,弗利德成为首个访问苏联的西方指挥家,列宁亲自在车站站台上迎接他。1924年他录制了好几个交响曲的历史首次录音——贝多芬“英雄”、布鲁克纳“第七”和马勒的“复活”。弗利德指挥的曲目非常丰富,德国传统曲目自然不需赘言,在Arbiter公司列出的1905年至1937年他的音乐会记录中,包括马勒、理查·施特劳斯、欣德米特、斯特拉文斯基、普罗科菲耶夫、布索尼、德彪西、拉威尔、普费茨纳、巴托克的作品,而且曲目都是重量级的。举个例子,1912年10月8日柏林爱乐乐团的音乐会曲目是布鲁克纳第七交响曲和马勒的《大地之歌》,1927年巴黎音乐会的曲目竟然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和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作曲家在场)!弗利德于1934年去了苏联,先后在第比利斯和莫斯科指挥,他最终成为苏联公民,1941年卒于莫斯科。

虽然弗利德的声誉在今天并不是很高,但事实上他在德奥系统中举足轻重,霍伦斯坦曾提到“尼基什和弗利德是我在柏林时的偶像”这样的话。弗利德是一位客观主义者,和上面几位一样,拥有理智而清醒的头脑,很幸运的是他留下了不少录音可以作为明证,每个录音都具有高度的个性和戏剧张力。弗利德在交响曲录音史上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好几部交响曲的首次录音都是由他完成的。

1924年马勒第二“复活”交响曲的录音动用了22面78转唱片。弗利德在职业生涯顶峰的1920年,在维也纳指挥了所有马勒交响曲,评论员们都注意到他那夸张的手势越来越接近马勒本人。柏林和维也纳的乐手觉得他是绝对的天才,而同时又对他在排练时制造的紧张气氛感到抓狂。其实在马勒去世时已经有不少音乐家都开始录音了,但马勒本人没有留下任何唱片录音,只有一个自动钢琴的纸卷;因此弗利德的录音无疑是早期马勒交响曲录音中最重要的部分。电气录音发明之前,录制乐队作品难度极大,录音公司通常使用一个巨大的号筒来拾音,而乐队必须都挤在号筒附近。与正常演出相比,人数大量削减,低频通常都很差,大号经常被用来代替低音提琴;打击乐器也是大麻烦,不能奏得太响,一般也是把它削减了事。但马勒的交响曲没有打击乐器就没法听了,更麻烦的是这部交响曲的末乐章还有合唱。

抛开录音效果,弗利德的演释整体感非常好,虽然那是22面唱片拼接起来的,但接近八十五分钟的演奏还是一气呵成。他的速度与今天的演释相比没有什么差别,第四乐章的速度稍慢一些;女中音埃米·莱斯内的演唱带有庄严的表情,丰满的嗓音立刻让人想起后来的费里尔。末乐章合唱的效果非常出色,独唱的层次也很清楚。

在细小节奏的变化上——比如句尾的渐慢——弗利德要比现代的演释运用的多得多,弦乐的滑音也很有那个时代的特色。

同年七月录制的贝多芬“英雄”交响曲,听者一定要有排除噪音干扰的能力,数码转制后留下的噪音和乐音差不多大。和所有声学录音一样,演奏感觉上是在一个罐子里进行的。撇开噪音你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精彩的录音,除了弦乐偶尔会出现滑音以外,一切都非常现代。弗利德的处理非常细腻,他的音乐总是让人回味,尤其是第二乐章,虽然在安静的时候噪音大得吓人,但乐器透出来的音色似乎更有生命力;第三乐章的速度快得惊人,而末乐章错综复杂的织体实在不是声学录音能胜任的。和现代录音不同,乐队中独奏声部的乐器通常会非常突出,而且音色自然,富有质感,在乐队全奏的时候动态压缩得很厉害。

史上第一个布鲁克纳交响曲的录音是1924年三个录音中最难令人接受的一个,干巴巴的效果很难对布鲁克纳应有的丰满共鸣产生说服力。速度比所有的版本都要快,除了谐谑曲乐章干净利落外,其他绵长悠远的旋律都没能很好地表现出来;尤其离谱的是第二乐章比原调高了半个音,不知道这是原来的转速不对,还是后期转录时的问题。

1928年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录音是电气录音发明后该曲的首次录音,也是Polydor公司纪念贝多芬逝世一百周年录音计划的一部分,由柏林国家歌剧院乐团演奏。弗利德的诠释很接近现代指挥家,速度适中,音乐处理完全按照乐谱行事。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匈牙利指挥家弗里柴的风格,简洁明快,线条清晰,尤其是弦乐的处理非常细腻;乐团的合奏能力在他的手里有了质的提高,在节奏保持严格的同时又带有充沛的能量和准确的表情。第二乐章表现出一种敏捷的弹性;第三乐章处理得非常流畅;末乐章的诠释结构完整,开头大提琴的“宣叙调”很有质感,节奏处理的也是抑扬顿挫,四位领唱和合唱团的发挥也是高水准的。由于是电气录音,音响效果比声学录音要高明很多,完全可以和三十年代的录音媲美,从总体上来说要胜过魏因加特纳的版本。在富特文格勒1937年版本之前,这是最重要的“合唱”交响曲的录音。

三位伟人

二十世纪前五十年绝对是指挥家的黄金年代,德奥系统中的三位伟人——******、克伦佩勒和富特文格勒尤其受到世人的膜拜。在三人之中,富特文格勒是浪漫派极致的代表,克伦佩勒具有高度的严肃性,******正好处在两人之间,他的音乐就是美的化身。无论三人的风格有多大的差异,他们的演释都毫无浮夸和哗众取宠之感,永远可靠、真实、朴素地表现音乐。他们的曲目也都是以德奥传统交响曲为核心——贝多芬、勃拉姆斯、布鲁克纳是他们共同而永恒的目标。******在莫扎特领域最为成功,富特文格勒和克伦佩勒是贝多芬音乐的代言人。而对于马勒的交响曲,******是坚定的追随者,克伦佩勒也录制了其中的几首,尤其是对“复活”的诠释在晚年达到了顶峰;富特文格勒则一直持谨慎态度,除了在战前指挥过为数不多的演出外,没有留下什么录音,他似乎更青睐马勒的艺术歌曲。

布鲁诺·******(BrunoWalter,1876—1962)是二十世纪最伟大、最著名的指挥家之一,也是德奥传统的继承人。他生于柏林,原名布鲁诺·施莱辛格(BrunoSchlesinger),1896年改为******,据说是受了瓦格纳歌剧《纽伦堡的名歌手》中的男主角******·冯·施托尔津的启发。他八岁进入施特恩音乐学院学习钢琴,九岁公开演出;1889年和1891年两次看了彪罗的指挥后,下决心要开展自己的指挥事业。1894年******首次在科隆歌剧院指挥,同年他遇见了马勒;在汉堡,他成为马勒的助手,指挥合唱团。1900年,在经历了数个小职位后,******来到柏林“菩提树下”国家歌剧院,成为卡尔·穆克和理查·施特劳斯的同事。对他影响最大的还是马勒,在二十世纪前十年,他们几乎都在维也纳一起共事。1912年******接替莫特尔在慕尼黑待了十年。二十到三十年代初是德国音乐文化最繁荣的时期,顶尖的音乐家们都聚集在柏林。然而好景不长,希特勒上台后,******不得不离开柏林,先去了维也纳,然后是巴黎。二战爆发后,他去了美国并成为永久居民。战后******数次回到欧洲,参加爱丁堡、萨尔茨堡、维也纳的音乐节活动;1960年举行了告别音乐会。他最后的录音是1961年与哥伦比亚交响乐团录制的莫扎特序曲。

大多数乐迷接触******的录音都是从他的晚期唱片开始的,其实那时他的状态已经过了巅峰期,而且哥伦比亚交响乐团的演奏水准也并非一流。

******与马勒的特殊关系使他成为历史上第一位重要的、也可能是最重要的马勒作品的诠释者,马勒最后的重要作品如《大地之歌》和第九交响曲都是由******指挥首演的。这两部作品的历史首次录音也是由******指挥的,都是现场录音。其中《大地之歌》是1936年5月24日纪念马勒逝世二十五周年的音乐会,******客席指挥马勒生前最喜爱的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这不但是******首次录制他最钟爱的大师的作品,也是历史上首个马勒交响曲的电气录音,由哥伦比亚发行了14面78转唱片。这部没有编号的交响曲不仅是马勒情绪最私人的表达,恐怕也是所有音乐中最私人的表达。强烈的戏剧性主导了这次演出,******的速度总体上比他后来的录音要快一些,在最疯狂的段落中让人觉得是马勒亲自在指挥;所有的细节都非常清晰明确。独唱家也得到充分的发挥:美国男高音库尔曼时年三十三岁,他和四十岁的瑞典女中音索尔伯格在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展开职业生涯,前者具有非常抒情的嗓音,后者声音浑厚,气息悠长。1938年1月16日的第九交响曲录音同样来自音乐会现场,这个录音象征着******战前维也纳时代的最后一次喘息;两个月后,纳粹德国占领了奥地利。这次演出非常成功而感人,在二十六年前,正是******在这里指挥了这部交响曲的首演。和后来的录音相比,******早期的演释带有更多棱角,速度也更快——1961年他最后的一次录音比这个1938年的版本足足慢了十一分钟!

1948年,时隔十年重返维也纳以后,******指挥了至少二十二场演出。Andante发行的维也纳爱乐乐团专辑是战后******指挥马勒交响曲最珍贵的历史资料,包括1948年的“复活”交响曲、1952年的《大地之歌》和1955年的第四交响曲,全部都是现场!“复活”交响曲是他回到维也纳后的首次演出,担任独唱的女高音塞卜塔利1931年在萨尔茨堡与******同台演出时年仅二十一岁,而1948年时的她已经是著名的莫扎特与施特劳斯歌剧的演释家了,有着完美平稳的气息和高贵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