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在春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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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彦真是金融方面的行家,对公司股权运作非常在行,当然,这也是彩纳艺术最终走向破产的罪魁祸首。可是,当时的黎景明并不警醒,因为他的强项是在业务维护和品牌建设方面,很有战略眼光地连续参加了几个大型竞标会,奠定这个其实已虚弱不已的彩纳艺术的无形品牌实力,公司在很短的时间内取得了一定业绩。

不过,他的竞争对手已在背后做好了进攻准备,并在竞标会上狭路相逢。

蓝水悦将终生难忘那次竞标。那天,她和罗捷进入竞标会场,一眼就看到黎景明坐在那儿,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下完蛋了。”当场就想逃避,找借口说上洗手间。

罗捷早把她的心思看穿,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并命她快点到位,使眼色叫她别耍花招。

待她回来时,发现罗捷竟然坐到黎景明的正对面,这当然是罗捷故意的。两人亲切交谈,仿佛他们不仅是老相识,而且如今的关系还不错。

蓝水悦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坐在罗捷身边。她难堪极了,爱人就在面前,自己却以敌人的身份出现。

她不希望黎景明此时失利,但罗捷时刻以用眼神警告她,别动了私心。

前来竞标的公司有二十多家,论品牌和实力,当然不是黎景明的对手,而罗捷有信心用蓝水悦打败他。

抽签时,黎景明排在他们前面讲解PPT,这更让罗捷有了胜券在握的得意,他凑到蓝水悦耳边说:“你把他们的优势都记下来,不管是价格还是工期,都要略胜一筹。我会想办法。”

蓝水悦斜眼瞪他一下,没说什么,心情变得紧张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轮到自己上台时,她感觉大脑全被腾空了,双脚像棉花一样软,事后基本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了。

或许,并非她故意想搞砸这件事,只是罗捷对她的期望太高,自己对黎景明的愧疚太深。在讲解时,她说话吞吞吐吐,一味地摁激光笔,不断地翻页,数十页的幻灯片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页,于是她羞涩地说了声谢谢,傻气地鞠躬,其实是希望罗捷能原谅她。

这时,罗捷飞快上台接过她手里的激光笔,郑重道歉,希望能给他十分钟的时间做补充。然后他再把PPT从头播放一遍,细细讲解,他的精彩演讲吸引了会场所有的目光。唯有黎景明注意到蓝水悦回到位置上后,无力地伏在腿上,不敢抬头,像生病了似的。

竞标会结束,一出会场,罗捷就忍不住满腹的火气,责备蓝水悦敌我不分,吃里爬外,扬言要扣她这个月的薪水作为责罚。蓝水悦没妥协,放声跟他吵架,骂他是叛徒,责怪他忘恩负义,还要恩将仇报地拿她去伤害别人。“我再也不为你干事了,”她厉声说,“大不了上法庭,我再不怕你们了,你敢控告我,我也有理反驳你们!”

罗捷却一把揪住她的手,用阴狠的眼神瞪她,威胁道:“快给我闭嘴!”便冲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扯地把人弄上车,任由她挣扎,都不曾心软。

其实,他们时常这样吵架,就像冤家一般动口又动手。罗捷不再对她行君子之风,因为他知道她不爱他,她也不曾对他示弱,为了出气,甚至不顾淑女形象,拼命挣扎,就是不愿再跟他走。

这时,黎景明恰巧从楼道里出来,听到蓝水悦的声音从停车场深处传来,便警惕地跑过去。看到罗捷正对蓝水悦动粗,便冲过去猛给了罗捷一拳。蓝水悦趁机脱身。黎景明拉着蓝水悦开车就走。

车开到外面路口,发现罗捷的车正追来,黎景明赶紧打方向盘,拐小路逃离。在巷子里兜了许久,从城南上高速路,一直往杭州方向开。可是,不一会,罗捷的车又出现了,他以箭一般的速度往前赶,不停地超车,犹如一条巨龙,张开凶残大嘴,要以最邪恶的气势将他们吞灭。

这时,蓝水悦紧张地大喊:“我的天啊,他疯了!”黎景明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采取什么办法才能终止这场较量,显然罗捷不想输给他,更不愿在蓝水悦的面前认输。

两辆车以死亡的速度你追我赶,罗捷的车已经在追到身后。

蓝水悦问黎景明怎么办,他说:“你保持镇定,不要慌,我要加速了!”说着他狠踩油门,蓝水悦能感觉到车像火箭一样飞出去。

而就在这时,一辆车从后面冲上来,一下就插入他们中间。黎景明不禁快速打方向盘右靠,他担心这是罗捷的援军,为专门制造事故而来,不想罗捷的车仍然加足了马力挤了过来。

蓝水悦吓得大声尖叫:“难道他要把我们撞了才甘心吗?这个疯子,他简直不要命了!”黎景明急忙打转方向盘,甩开他的追击。

两辆车较劲了不知多久,黎景明都有些累了。他决定改变策略,在超越一辆车时,来了个完美飘移,溜到了该车的前面。罗捷照样想挤过来,而就在一刻,他的整个车突然失去了平衡,像落叶一般失控地飘了起来,一头撞在公路旁的防护栏上。

4.告白

这场车祸,仅让罗捷折断了右手。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后,罗捷要求见蓝水悦一面。

在文静的劝说下,蓝水悦同意去医院看望,还带去一束百合,将花插入瓶中时,她说:“白色的花朵能净化人的心灵。”

罗捷麻木地躺在床上,眼睛随着蓝水悦转动,浑身僵硬,他的手臂折断了,头部被严重撞击,幸好抢救及时,大脑中枢神经未死,整个人尚有痊愈的可能,只是需要时间和运气。

蓝水悦坐到他面前,并不为他这样的下场感到庆幸,心情非常沉重,她注视着他眼睛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果,罗捷,你该醒过来了。”

“游戏还在继续,”他颤抖着,艰难地吐字,“这趟车,停不下来了。水悦,请你快点归队。”

“我不会再回公司。”蓝水悦很坚决。

“他,”罗捷皮笑肉不笑地说,“就快完了。”

“你吓唬不了我。”她发誓道。

“我说的是实话。”罗捷很诚恳地劝。

确实,彦真经过充分的准备后,将彩纳艺术推上了募资市场。在董事会上,她花了半小时对议员们分析这家公司进行上市募资的必要性,一针见血地抨击公司这么多年仍处于股权单一的状态,导致公司难以壮大,这是绝对的失误。

她拿当年周志和的失败,以及前不久的高利贷事件举例,惹得议员们纷纷交头接耳。对此,黎景明无话辩驳,那场高利贷确实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他太单纯,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下毒手。可是,要他面对公司股权结构再增加一些虎视眈眈的人进来,他是很抵制的。

在关键的时候,他起身反驳了彦真的想法,理由是公司尚未从她引起的财务亏空里走出来,暂时不适合融资。如果要走这条路,须等到门户清理干净,公司有良好的业绩变现之后。

这下,彦真可是大伤自尊,很失礼地站起来与黎景明对峙:“公司管理造成亏损,你也有责任!就因为现在公司继续资金运作,所以,才需要融资。”

“彩纳艺术现在家徒四壁,”他毫不让步地说,“我看,愿意投资的不是劫匪就是白眼狼。”

“你!”彦真气得脸色发青,“请你注意你的修辞!”

“彦总监,我很佩服你的高明之见,”他说,“融资是把双刃剑,有利有弊,我虽然不如你金融出身,但多少知道一点,如今的彩纳艺术,与其说是靠募资解决企业资金困难,不如说你想借增股、配股来更换朝野。”

彦真的企图似乎全被黎景明看穿了,她心虚起来,不敢再与他直接交锋,而是鼓动董事会和彩纳艺术的三位原始股东就此问题展开讨论。三次会议下来,以过半票通过,同意将公司推上资本市场。这让彦真有了一种打了胜仗的快感。

黎景明说不服众人,也拿不出更有利的证据反对,导致他从此失去了话语权。很快,他也失去了CEO的宝座,集团已为公司选定了一位海归职业经理人,下个星期任职,他只能作为一个股东退居二线。

会议决策下达那天,彦真又和黎光泽飞台湾的温泉度假山庄庆功,两人尽兴地玩了三天。

黎景明的心情一落千丈,即使与蓝水悦通电话,声音也变得力不从心。

敏感的蓝水悦察觉到异样,便主动来住所看望他,给他烧了莲子汤,送进书房,轻轻放在桌上。他便抓住她的手,神情满是惆怅,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蓝水悦看出他有心事,默默地陪着他,然后说:“凡事都有好坏两面,不管怎么选择,都不是最好和最坏的,想开就行了。”

他慨叹:“你已经变得懂得拿大道理安慰人了。”

蓝水悦羞涩笑,其实很喜欢他这句表扬。

“我们认识有两年多了吧。”他问。

“两年四个月零三天。”她记得很清楚。

“对,那时是夏天,荷花刚盛开。”他叹,“这两年来,你走过了我的风雨,我见证了你的美丽,不知不觉,我才发现自己始终忽略了一件关键且重要的事,那就是给你一个正名。”

“正名?”蓝水悦有点懵。

“我该郑重地问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

蓝水悦顿时雀跃,又觉得自己该矜持点,硬咬着嘴唇不好意思表达。

可是,不待她回答,黎景明又说:“可我没给你买戒指,你会不会恨我?”

“怎么会呢?我从来都没有催促过你。”蓝水悦开明地说,“爱情是自愿的,你愿意娶我,我愿嫁给你,一切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我为爱而结婚,从不想只为结婚而结婚。也不想向我妈那样,就是担心自己老了,随便嫁给我父亲。”

黎景明心里舒坦了些,但,面前的女孩表现得越完美,他就越内疚,他不想说自己一无所有了,你还会爱我吗,还愿意跟随我生生世世吗?

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会乞求女人的原谅,用自己的最悲哀的部分去俘获女人的怜悯,借此获得懒惰的借口。他不会说出口,即使自己将面临事业上最大的重挫。假如他以后穷如乞丐,更不会绑架这个女孩,要她陪他辛苦一辈子。

香港。

姚琳希的一切全部由小姨安排。

她与花花公子付家豪在一家五星酒店的西餐厅里会面。付家豪三十有二,到了家里认为早该成家了的年纪,或许是缘于对富家小姐的尊重,他对这见面非常重视,穿了全白的礼服,并带来一大束黄玫瑰。

而姚琳希只是随意打扮,穿印花及膝裙和罗马凉鞋,头发披散,施很淡的粉,唯独口红娇艳,仿佛熟透的桃子挂在脸上。

起初,小姨对她这打扮很反对,非要带她去专业的造型工作室去打理一番,她犟着不肯,就想这样奇装异服地上阵,恨不得凭此将人吓跑,闹得小姨对这次相亲没了底气,悄悄念起了“上帝保佑”。

两人见面,姚琳希的表现更加怪癖,疯言疯语,言行怪异。她说:

“我喜欢蓝色,很讨厌谁穿得一身苍白。”于是那花花公子便不由地看自己一眼。“我喜欢木质香水,而不是这种俗气的龙骨香水,”他则笑了笑,沉默地继续听。“我不是淑女,别指望我像你所认识的那些女人一样搔首弄姿,”他微笑着点点头。“我对感情有要求,如果对方无法忠诚,那么,我将永远不会付出感情。”他只是笑,用一种非常绅士的语调说:

“可见姚小姐是个很独特的人,对生活很有追求。听说小姐还会绘画和钢琴,哪天有空移尊到我家里弹一曲?我可以邀请朋友来跳舞。”

小姨说连声说:“好,好好。”

姚琳希却傲慢地说:“早就荒废了,那是小女孩才做的事。”

“那……”付家豪文质彬彬地问,“敢问小姐你现在都在做什么?”

“和你干着同样的事。”姚琳希连分寸都不顾了。

付家豪依旧微笑,自悟地说:“没错,我们年纪差不了几岁,算是同辈人。”

“今后也如此,”她说,“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两不相欠!”

这话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小姨吓坏了,她赶紧向付家豪道歉:“哎呀,我想我家小姐肯定是累坏了,您可别介意啊。”

付家豪却对她兴致勃勃,“我很欣赏姚小姐是直爽的人。”

姚琳希桀骜地笑了笑,像是很得意似的。

小姨头疼死了,不想再参与他们的谈话,借口上洗手间,到外面去吹风。

待她回来时,宴席散了,付家豪主动送她们回酒店,一路上举止优雅,并没像小姨想象的那么糟糕,相反,在对方道别时留下邀请,两日后麻烦到付家参加舞会。

待付家豪走后,小姨高兴得手舞足蹈,嚷着要立刻打电话回家报喜,而姚琳希却趁机给她泼冷水,“乐什么呀,”她说,“这事儿还没算完呢!”

“付家豪已经看上你了!”小姨提醒她,“这天大的喜事,得让你妈也高兴高兴。”

“那是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姚琳希冷冷地说。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啊,”小姨教导她说,“这男人不差,付家也不差,哪点就比不上那姓黎的了?我说啊,你现在就是还没忘掉他,等放下了,就不这么想了。”小姨一边帮她找适合参加舞会的裙子,一边说:“舞会你给我打扮好了,别再像今晚这样吊儿郎当的,给你爸妈脸上抹黑……”

姚琳希自己坐在阳台上,不愿去听小姨唠叨,她感觉这个才四十多岁的女人真的烦透了,像一台开关失灵的收音机,将她原本就失落的心弄得凌乱不堪。

此刻,她心里想的不是黎景明,而是被自己甩在大马路上的蓝海森,思念的原因或许不是爱,而是辜负,还有深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