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距离电梯恶作剧五分钟的车程,一望无际的蓝色伸展出去,给人没有尽头的震撼之感,就是大海。海边这里本来有一家养鱼场,不过已经倒闭了,现在差不多是了无踪迹的废墟了。
这里有一座储存鱼类的废弃仓库,被黄色的警戒线圈住,这里曾是一处凶杀现场。外界的光线照不进去,潮湿阴暗,还有浓重的腐臭味。
空无一人的仓库里的正中央,画着与那边的电梯里一模一样的魔法阵,魔法阵旁还躺着数只被抽干了血的公鸡的尸体。
地面上的魔法阵突然亮起了红光,坚硬冰冷的地面有了变化,变得柔暖,就如在平静的水面上丢下一颗石头般,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魔法阵里升起,在看下去的话,可以发现,那是人的脑袋,接着是脖子,身子和脚。
魔法阵刚好容下常仁和黄两个人站立。
“不管来多少次,都很新鲜。”黄兴奋地说,“一下子就回到这里了,真方便。但是还是不能习惯,身体好像有点怪异。”
“就好像意识在这里,但是身体却不在,是吧。”常仁说。
“对,就是这样!”
“错觉而已,这是正常的现象,对空间的感知出现了错乱,休息一段时间后,机体自然会慢慢做出矫正。”
画在地面上的图案是传送魔法阵,生物的血是最佳的材料,也由于是血,会干涸凝固,所以只能充当临时的传送魔法阵。
常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启魔法阵所需的精力比预想中的要多,他缓缓地躺下,真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紧握着的右手传来硬物化为粉末的触感,原本是封印了空间魔法的宝石,即便是在没有魔力的地球上,也能使用魔法,但却是一次性的。随着他的诞生而诞生的宝石,不是地球上有的物质,军事物资一样的存在,他的手里只剩下几颗魔法宝石。
现在的魔法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合理的,常仁想像着,那些碰到如此不合理事件的警察硬是绞尽脑汁思索着合理的解释,并套入进行推测的样子,到底是怎样的呢?他转头看了一眼黄,这位一开始说了几句话就沉默下来的青年,正呆呆地站立着,仿佛忘记了疲倦忘记自身,就只是呆呆地望着,似乎正在试图找出似曾相识的地方。
这座仓库,这个养鱼场,本是黄他家开的。黄第一次杀人也是在这里,而被杀的对象,却是他的家人,他的至亲。弑亲的罪犯,一位犯下人类所能犯下的最大的罪孽的人,正站在这里。然后,他将要继续杀戮,绝对无法以自己的意志停下。
毫无征兆的,黄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想必是糟糕的回忆被自己强行掐断了吧,他发现常仁正在看着自己,他嗤笑了一下,说道:“累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没有鬼,没有怨灵,但是,当这个世界引入魔法法则的时候,这些东西会存在吗?如果到时候它们出现在这的话,黄想着,他希望它们能够出现。然后,黄握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你们休想安息。”
常仁把黄的细微动作都看在了眼睛,和浮现在脸上的“就算是已经死了也绝不放过”的憎恨表情,他勾起了嘴角,闭上了眼睛,那强烈的憎恨,正是他所需要的。
回到怎么也摈弃不去野蛮的名为文明的社会,常仁重拾了对时间的感知,那是三个月前的事。黄找到常仁,那时的黄的身上流淌着通红艳丽的鲜血,汇聚于衣角掉落在地面上的血液滴答滴答地响,他本身却没受什么伤,赤色的双瞳跟皎洁的月亮意外地相配。
被数十个黑色西服的墨镜男追着的黄,走投无路的黄,叫嚷着的不是“救命”,而是“我想杀人”。想杀的人逃了,怎么也找不到。两个瘦弱的青年没有反抗地就被抓住,被送去当了矿工。
打开天窗,午后的阳光洒进仓库之中。常仁的视线转向了光线所不愿触及的角落。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野兽咀嚼鲜肉的嗫嗫声。
“如何,要不要来一点?”角落里传来了某个声音。
“我对生肉没兴趣。”彻底的人格崩坏,常仁想。
“希望你误会,只是想试一试生肉的味道,纯粹的好奇心作祟。”
“那么感觉如何?”常仁问道。
“失望,更想吃熟的。”蹲坐在阴影之中的背影,转了过来,他的嘴角渗着血丝,他的手里抓着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公鸡的尸体,“可是停不下来。”他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打开仓库的大门,刺目的光线让常仁眯起了眼睛,一步踏出门外,常仁转够上半身向黄问道:“我要出去一趟,一起?”
“算了。”黄用袖子擦去嘴角的鸡血说道,“我还有很多要准备。”
“那我一个人去。”
常仁的目的是市内的儿童福利院,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从废弃的捕鱼场出来,走了很长一段无人的小路,穿过230间乱糟糟的铺面,再沿着跨越整个立新市的大河一路向里。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只觉得两脚酸痛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儿童福利院了。隔着铁栏栅往里看,一个穿着白色围裙地老奶奶正向花坛里浇水。
“现在是下午四点。”常仁忍不住说出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院长总是在这个时间给花坛浇水。
“这个声音,是常仁吗?”院长习惯性地眯眼微笑着。
对自己突然失踪这件事果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常仁想,毕竟早已经离开儿童福利院了,超过三个月没联系也是正常现象吧。听说大部分人自从离开后就没联系过,以年为单位的,简直就像是与福利院断绝了关系一样。
“今天来到这里,有件事情要拜托院长。”常仁说,“七年前,我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被我扔掉的那个盒子,不知道现在在哪里。院长如果知道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七年前,常仁到了不得不离开福利院开始独立生活的年纪。当时的天气不像现在这般风和日丽,而是天空布满乌云的阴沉的日子。常仁把伴随了他十多年的金属盒子丢进了垃圾桶里,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充满怒火的,固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