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开在你脸上,爱情开在你心中,爱情所在,一切俱足。
纽约和北京是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我的白天是宋翊的黑夜,他的白天是我的黑夜,他清醒的时候,正是他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我清醒的时候,又是我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给他打电话,所以,我们直接通电话的次数很少,也很难在网上碰到,主要靠电子邮件联系。
周一到周五,我要陪着客户参观证交所、华尔街,和MG总部的大头会晤,周末的白天陪客户参观“9.11”中被炸掉的世贸大厦遗址,看凡·高的Starring Night,晚上陪客户去百老汇听Phantom of the Opera,幸亏还有些活动,他们不要我去,只肯让Peter陪同,否则我怀疑我连晚上回酒店写信的时间都没有。
我给宋翊写信:
去看了Phantom of the Opera,本来因为是陪客户去,我心里很抗拒,可没想到戏剧一开场,就把我给震慑住了。当歌剧院里的幽灵牵着Christine的手穿行在桥上。大雾笼罩中,点点星光闪烁在水中,他的黑色风衣飘荡在白色的迷茫中。在熟悉的乐声中,我不知道是歌者的歌声太有感染力,还是我早已经知道这是一场无望的绝恋,竟然泪流满面。他以为他牵着Christine,远离了纷扰红尘,就可以到达幸福,可不想他倾尽全力的付出,在Christine眼中,全成了难以承受的重担,让她只想逃离他。
宋翊给我的回信,简单之极,却让我在一清早,飞旋着舞步去上班。
Don't cry, baby. Next time, I will take you to watch Phantom of the Opera. Remember, for Christine, it's a happy-ending.
因为他,纽约的日子过得分外煎熬,我日日数着时间,算归程;因为他,纽约的时间过得分外绚烂,每天早上,就着香浓的咖啡读完他的邮件,再戴着他给我买的帽子和手套,冲进纽约冷冽的寒风中,趾高气扬、昂首阔步地走在曼哈顿的街头,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微笑。纽约再寒冷的天气、客户再古怪的要求都不能令我的笑容减少。
因为爱,所以绚烂绽放;因为被人宠爱,所以自觉无比矜贵;因为满是希望,所以走路的脚步充满力量;因为心内温柔,所以善待每一个人;因为是他爱的女人,所以绝不做任何让他有失颜面的事;因为爱他,所以更爱这个世界。
这世上,没有任何美丽可以所向披靡,即使埃及艳后的绝代姿容,可以倾倒罗马军队,却不能让屋大维动容,但真诚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快乐却具有所向披靡的魔法,同来的客户中最难相处的一位女局长渐渐地和我有说有笑。到后来,MG的几个大老板都知道从中国北京来了一个特爱笑的黑头发女孩。
因为时差,我和麻辣烫很少能在QQ上碰头,而且她似乎现在压根儿不怎么上QQ,我每天给她留言,她一周才回复一次,字里行间有遮遮掩掩的快乐,在我的追问下,她才含蓄地承认,她正在和相亲对象约会,两个人彼此都觉得对方挺合适的,具体细节等我从纽约回去,她再和我长聊,反正她觉得这次去相亲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她的父母现在也很开心。
我激动地当场给酒店客服部打电话,定了一瓶香槟,开瓶庆祝,一边喝着酒,一边给宋翊写信。
我今天,第一次利用职权,谋取了一份私利,我给自己要了一瓶很贵的香槟,因为我实在太开心了,不得不庆祝。(不是我一定要买贵的,这个酒店就没便宜的,幸亏这个钱是客户埋单。)我最要好的朋友麻辣烫找到男朋友了,我现在有双份的喜悦,不,四份,我有我自己的,有你的,有麻辣烫的,还有她男朋友的,所以,你看,我今天不得不喝酒,否则快乐会压得我爆炸的。我期盼着回北京后,我们四个人能一起开香槟庆祝。
我端起酒杯,对着屏幕说“Cheers”,喝了一口香槟酒,又掐了一下自己。
人说如果一件事情太美好,就不是真实的,不过我刚掐了一下自己,我很确定一切都很真实。晚安。
再给麻辣烫留言:“我非常开心,正在独自喝香槟酒庆祝,我很想你,很想北京!”正要关掉QQ,突然想起一事,“记得去拿苹果,虽然已经不新鲜了,不过正好你多了一个人帮忙消灭。”
第二天收到宋翊的回信,一贯的简单,一贯的让我快乐。
北京的香槟酒,我会预备好。
而麻辣烫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没有任何回复,看来是每天都去甜蜜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一个月,临近圣诞节,MG总部的人开始陆续休假。因为所有的商务会谈都已经差不多,客户的重点放在了游玩上,Peter很精乖,早早预订好了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同行的女局长心里很明白男士们想做什么,所以主动提出不去,于是我就留在纽约陪她,陪着她一块儿去了趟美国的首都华盛顿,回到纽约后,她在耶鲁读书的侄子接她去过圣诞节。
突然之间,我就变得空闲下来,可这种空闲的滋味并不好过,整个纽约都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人人都忙着和家人朋友团聚,街道上随处可听到“Merry Christmas,Merry Christmas”的歌声,电视里的肥皂剧全部和圣诞节有关,喧嚣而欢乐,很想给宋翊打电话,却知道中国此时仍是工作时间,并且因为是年底,所以比平时更忙。
不愿意待在酒店,所以只能孤身一人,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
一个个商场逛过去,在人潮人海中,用拥挤来忽略孤单。可是平安夜的商店关门很早,很快,街上的店都关了门,只有它们的橱窗仍然用亮闪闪的圣诞树告诉你,这一天不该一个人过。
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大家应该都回到家中,围着壁炉和圣诞树吃晚餐了。偶有几个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只有我,一步又一步地慢慢走着。
天空飘起雪花,我在雪中,手插在大衣袋子里,慢慢地走向自己的酒店。突然,手机响了,我有些奇怪,这个手机是到美国后,总部为了我们工作方便,办的手机,主要是商务用途,可今天显然不会有人工作。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难道Peter他们有什么事?
“Hello?”
“平安夜快乐!”
是宋翊!我惊喜地叫:“你也快乐!”看了眼表,才下午四点多,北京时间可是凌晨五点多,“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笑着没回答,问我:“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我说:“你的电话就够了。”
“太没挑战性!我很有诚意地在问你,你能不能也给点诚意?”
我笑:“那你做不到,可不要怪我。”
“我只想听你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东西。”
“我想见你。我想你拿着九十九朵玫瑰花加酒心巧克力出现在我面前。”我边说边幸福地比画,经过的行人朝我微笑。
他大笑。
我不乐意:“俗气是俗气,可我就喜欢!别看这种东西老土,可实践证明,如果有男人愿意做,女孩子永远会被感动。”
他笑着说:“好!九十九朵火红的玫瑰加酒心巧克力。”
我也笑:“我回北京后,情人节的时候,你送给我吧!”
他轻声说:“抬起头,看向你住的酒店。”
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站在酒店前,怀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距离还远,天色已昏暗,又下着雪,看不清脸,可那火红的玫瑰,如在雪里燃烧。
我呆呆地站着,如置身梦境,手机里传来声音:“蔓蔓?”
我发出梦游般的声音:“是你吗?”
他温柔地说:“是我!”
我“啊”的一声尖叫,扔掉手机,就向酒店跑去。掉在雪地里的手机还传出声音“慢点”,我已经冲出去,幸亏大街上的车很少。
我如林间的小鹿,连奔带跳,飞跃过一切障碍,奔向我的幸福,他也向我急步走来。
我投向了他的怀抱,他扔掉玫瑰花,接住了我,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只能用更用力的拥抱证明他不会消失。
良久后,我仍紧抱着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肯放开。他贴着我的耳朵问:“你还要不要玫瑰花?”
我笑,不好意思地放开他,他从地上捡起玫瑰花,递给我,我抱在怀里,心花怒放的幸福。他又从大衣袋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我撒娇地说:“我没手了,吃不到。”
他打开盒子,拿起一颗,放到我嘴里,我眯着眼睛,“唔”的一声,香甜得我几乎要化掉。
他看到我猫一样的表情,笑起来:“我们先把东西放到你房间,然后去吃美国的年夜饭,我在Top of the Tower定了位置,那里可以俯瞰曼哈顿最繁华的夜景。”
我只知道点头。
不管是进酒店,还是上计程车,我一直牵着他的手,坐到计程车里后,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玫瑰花和巧克力?”
他笑着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
“你的手机铃声。”
啊!张韶涵的《喜欢你没道理》:一颗真心加九十九朵玫瑰,等于满分的恋爱心动感觉。感动像综合巧克力般多变,但怎么选择,都是快乐滋味。
我出国前和他一起吃饭时,放过手机铃声给他听。
宋翊微笑着说:“我刚才在电话里笑,不是笑你俗气,而是笑你真的比较简单。”
我假装生气地皱眉头,刻意刁难地问:“如果我要的不是玫瑰花和巧克力呢?”
他说:“那你要晚一点才能见到我,我得再去准备。”
我靠在他肩头,幸福地笑。
到了饭店,侍者居然还记得他,熟络地带着他到靠窗的座位,我们的座位可以俯瞰曼哈顿的中街,脚下是红尘灯火,身旁是我所爱的人,此处真是人间天堂。
我问:“你经常来这里吃饭?”
“嗯,这里很安静,曼哈顿是个很喧嚣拥挤的城市,唯有坐到高处,才会觉得自己暂时脱离在外。”
侍者安静地走到我们身边,给我们斟好酒,他向我举杯:“平安夜快乐!”
我凝视着他说:“我非常快乐!”
在他的推荐下,我尝试了鳕鱼排,就着来自加拿大的冰酒,据说滋味曼妙,但是我没尝出来,我只觉得我吃什么都是甜的,我一直笑,一直不停地笑。
宋翊被我逗得也笑,温柔地说:“你肯定是今天晚上整个餐厅笑得最多的人。”
吃完饭,我们携手离去,出门时,一对男女正要进来,我忙让到一边,男子却停住了脚步,看着宋翊:“Alex?”
宋翊微笑地看向他,似乎没想起来他是谁,一瞬间后,他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男子看向我:“这是你的新女朋友?不给老朋友介绍一下吗?”
他有漂亮如日本漫画中男子的年轻五官,两鬓却已微白,让人难辨他的真实年龄。
他的衣着打扮含蓄低调,他的微笑也非常优雅和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嗅到了危险,觉得不喜欢他。
宋翊神色恢复正常,淡淡地说:“Armanda。”
男子向我伸手,我以为他要握手,也向他伸出手,没想到他握住我的手,弯下腰,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我的名字是King Takahashi,很荣幸认识你。”
我立即抽回手,背在后面,在衣服上使劲蹭着,他应该是一个很善于洞察人心的人,我只是一个小动作,他却立即就发现了,倒也没介意,只是吃惊了一下,自嘲地笑起来。
根据他的姓氏,他应该是个日裔,不过中文说得一点口音没有。他和宋翊又聊了几句后,揽着金发女伴的腰,走进餐厅。
我和宋翊走向电梯,宋翊一直沉默着,和刚才判若两人,我不想去问为什么,只是紧握着他的手,他却没有如之前那样反握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有缩手的欲望。
出了饭店,宋翊想说什么,神色有异样的哀伤,我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今天是平安夜,你祝福过我要快乐。”
我握着他的手在轻微颤抖,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是的,今天是平安夜。你还想做什么?”
看到他的笑容,我的紧张稍微淡了一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去中央公园滑冰。很早前,我看过一部电影,我都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男子和女子在平安夜的商场一见钟情,然后他们去中央公园滑冰,雪花飘着,他们在冰面上起舞,我觉得好浪漫。后来,我经常去清华的荷塘看你滑冰,可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说话。工作后,冬天的周末,我有时候会一个人去清华,坐在荷塘边上,看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滑冰,经常一坐就是一天。”
宋翊把我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们现在就去。”
在中央公园的冰面上,他牵着我的手,一圈又一圈地滑着,雪花纷飞中,我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美丽得太不真实。
滑累了时,他扶着我站在人群中央,我和他说:“我真希望我穿着红舞鞋,可以一直滑一直滑,永远不要停下来。”
他让我双手扶着他的腰,带着我又滑了出去,我几乎不用使任何力气,只需随着他滑动的步伐飞翔。
他的速度渐渐加快,我感觉我好似要随着雪花飞起来。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他永远带着我飞翔。
第二天一早,宋翊飞回了北京。
我在酒店里,抱着笔记本在床上写信,桌子被九十九朵红玫瑰占据。
谢谢你,这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圣诞节。是第一个,但希望不是最后一个。
二十多个小时后,他的回信到了。
你回北京后,我们去清华荷塘滑冰。
看着他的信,我在酒店里又开了一瓶香槟。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北京了,我的心充盈着幸福和期盼。
一个星期后,轰隆隆的飞机,飞跃过太平洋,将我带回了朝思暮想的北京。
虽然之前就听闻公司会安排人来接机,可没想到来接机的竟是陆励成。Peter和我傻了眼,陆励成倒是泰然自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推车,就向外走。
我和Peter跟着他上了他的牧马人,一件件往上摞行李时,我才有几分庆幸是他来接我们,他的车又恰好不是什么宝马奥迪,而是几分另类的牧马人,否则我和Peter要各打一辆计程车了。
北京飞机场到市区的路,两边遍植树木,道路又宽敞又新,和纽约基础设施的陈旧不可同日而语,我凝视着窗外亲切的风景,低声说:“还是北京好。”
Peter“嗤”一声表示了不屑:“先把沙尘暴治理好,污染控制好,再发展个二十年吧!”
我刚想反唇相讥,陆励成说:“你们两个倒是很精神,还有半天时间才下班,要不要回去上班?”
我立即闭嘴,Peter也换了一副嘴脸,像小兔子一样乖:“如果公司需要,我们可以立即回公司做工作汇报。”
我怒目看向Peter,Peter理都不理我,只是征询地看着陆励成。
“Mike人在台湾,Alex去新加坡出差了,你现在向我大概说一下就行了,周末把工作报告写好,星期一早晨给我。”
“宋翊去新加坡出差?什么时候的事情?”消息太过意外,我忍不住失声惊问。
我的异常反应,终于让Peter将目光从陆励成身上转到了我身上,陆励成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我是说Alex,我……我本来有些工作想和他说的。”
“他离开期间,我暂时负责,有什么问题和我说一样。”
我满心的期待欢喜烟消云散,好像被扎了个洞的气球,很快就萎谢下来,坐了二十多个小时飞机的疲惫全涌上来,靠着后背,闭上了眼睛。耳边Peter喋喋不休地说着那帮客户对每件事情的反应和想法,我心里想着,难怪宋翊好几天没有给我写信了,原来是太忙了。
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想起一事,立即惊醒,坐起来,对着陆励成说:“你不要又把我带到荒郊野外去。”
Peter瞪大眼睛,看看我,再看看陆励成,我清醒过来,尴尬得不得了,脸滚烫,陆励成倒是非常平静,淡淡地问:“你做噩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