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行湘讲完话,然后下命令,将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民党的国旗,挂在大楼的屋顶上。
升完旗,邱行湘兴犹未尽,又给******发了一份电报,电文中说:
“虽战至一兵一卒,仍决心坚守到底,与洛阳共存亡,以报党国。”
邱行湘还在幻想坚守洛阳当“英雄”的时候,******凭着他的经验,已经算定洛阳难保了。他知道陈士榘和陈赓一定会赶在胡琏、孙元良援军到达之前,攻下核心工事,全部夺取洛阳。******想,洛阳保不住了,青年军二O六师也保不住了,如能保住邱行湘,也算好的。于是派出专机,让南阳的绥靖主任王凌云坐着飞机,去洛阳救出邱行湘。
王凌云是个土匪出身的军阀。他乘着一架小飞机飞到洛阳西郊,朝下一看,郊区已经趋于平静,很少见到战火硝烟。除了发电厂外,到处都有走动的解放军官兵。这说明,郊区已基本上是共产党军队的天下了。他不知道飞机场现在还在不在青年军手里,如果在青年军手里,他可以把飞机降下去,告诉邱行湘全力朝飞机场方向突围,有希望接出邱行湘。如果飞机场已落入解放军手里,他把飞机降下去,岂不自投罗网?王凌云想了一会儿,还是自己的命重要,顾不得邱行湘了。他命令往回返,连城区上空也不愿进,借口“洛阳情况不明”,折回南阳了。
五、夜摸敌堡攻心俘敌
解放军前沿阵地的官兵,看到邱行湘在楼顶升起国民党政府的国旗,知道邱行湘要死守到底,大家都讥笑邱行湘又臭又硬,自不量力。这件事报告陈赓司令员后,陈赓气愤地说,邱行湘不投降,就坚决消灭他!同时,他又指示各部队,耐心地多搞些阵前喊话,争取更多的青年军士兵投降。因为青年军的士兵,绝大多数是青年学生,是被******以“升学”和优先“就业”为条件欺骗诱惑来参加内战的。要体谅爱护这些知识青年,让他们在总攻之前弃暗投明,免于被炮火毁灭。
解放军一遍又一遍地喊话,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同时,一线的指挥员,仔细观察地形,研究攻破小围子的战法。
陈赓兵团十旅二十八团的团观察所,移到了离核心阵地洛阳中学不到l00米的一幢民房里。13日下午,赵华清团长正和顾永武、王非副团长观察敌人的核心阵地,被敌人发现了。敌人的步枪和机关枪,瞄准他们所在的房子,一顿猛烈扫射,把房子打塌了。他们正想转移观察地点,团政委何云峰来了。何政委想通过被敌人炮弹打穿了的墙洞,亲自看看敌人阵地的情况。赵团长说:“太危险了,不看了吧!”顾永武副团长也没拉住。何政委刚站到一堆瓦砾上,把头伸进墙洞观察,就被敌人射来的子弹击中左眼下,受伤倒在瓦砾上,鲜血从面部直流到胸部和腿上。赵团长看见何政委伤势很重,忙叫警卫员背下去抢救。何政委不肯下火线,要坚持战斗到最后胜利。后来硬是被众人连拖带劝按倒在担架上,抬到后边的绷带所去的。何政委的英勇精神,令在场的冬无不感动。在老红军何政委英勇精神的激励下,全团官兵都争着要求担任突击任务,坚决攻克核心阵地,活捉邱行湘。
13日夜,解放军对核心阵地进行强攻。一阵猛烈的炮击之后,部队开始突击。核心阵地是敌人的最后据点,敌人拼命死守,从楼里、地堡里、外壕里,一齐朝外发疯似地射击。特别是五座楼里的机枪火力,封死了解放军的突击道路。解放军的爆破队员和架桥人员,不等把炸药包送到围墙下,不等把梯子搭上外壕,就被打倒了。先后送了7包炸药,都未成功。两次架桥也未成功。第一次进攻小围子受挫了。
强攻不成,十旅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奉令转入小分队夜摸,疲惫敌人,扫除外围的地堡,为总攻核心阵地做准备。二十八团顾永武副团长和二营副营长老红军刘泽先率领二营指战员,利用黑夜掩护,分头去偷袭洛阳中学南面野外阵地上的几个地堡。
七连一班只有7个人,他们匍匐前进,靠近了一个地堡群。这个地堡群由7个暗堡组成,各个暗堡的火力可以互相掩护。攻一个暗堡,其他暗堡会从侧面、后面或前面射击,很不好下手。在顾永武副团长的指挥下,七连一班的7个人分成两组,每组一枝手提机关枪。他们采取了“各个击破”、“互相掩护”的巧妙战法。以全班的火力,先掩护第一组攻击第一个暗堡。,第一组的第一名战士,迅速投出手榴弹,乘手榴弹爆炸时烟雾的掩护,爬到暗堡顶上,向暗堡的枪眼中扔手榴弹,消灭其中的敌人后,占领第一个暗堡。然后,再以班的全部火力,掩护第二组以同样方法攻占第二个暗堡,此后,第一组掩护第二组,第二组掩护第一组,交替攻击前进,连续攻下第三、第四个暗堡。最后,把7个暗堡全部夺取,俘敌40余人,自己无一伤亡,创造了一个奇迹!
五连每攻一个地堡,攻前总是先喊话。这个连在攻打西门时担任突击任务,立了头功,伤亡也大,全连只剩下19个人了。他们喊话时,敌人中的顽固分子就开枪干扰,他们还是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向敌人喊:
“青年军弟兄们,快投降吧,我们解放军优待俘虏!拿起枪是敌人,放下枪就是朋友!”
“******和国民党用‘升学’和‘就业’把你们骗来当炮灰,为他们卖命,太不值得啦!******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快完蛋了,哪里能为你们解决‘升学’和‘就业’问题。别执迷不悟了,猛醒吧,解放军欢迎你们弃暗投明!”
“洛阳城门那么坚固都被我们攻破了,别指望守得住手巴掌大的核心阵地。我们的炮弹子弹可是不认人的,要投降趁早呀!劝你们爱惜自己的生命和前程,别在我们总攻的炮火下丢了小命!”
“别指望援军了,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是没希望的,援军还远着哩!邱行湘,是死路一条了,你们是被骗来当兵的普通官兵,犯不着陪着他去送命!”
“邱行湘真是没有人性,让你们成千上万的青年学生这样送死。共产党和解放军真心爱护你们,希望你们在总攻前放下武器,脱离战场,免遭无谓的牺牲!”
“我们陈赓司令员已经下达命令,邱行湘不投降,坚决消灭他!对坚守顽抗的任何敌人,也决不留情,要彻底干净消灭!”
“识时务者为俊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勇敢投诚,前途光明;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地堡里、壕坑里的敌人听着听着,渐渐动了心,有的开始和五连的人对话,询问投降的细节。接着,从一个地堡里,走出来3个人,他们都把枪举在头顶上。
没等这3个人走近,敌壕里的一个顽固分子,就举起冲锋枪扫射,把他们打倒了。
这时,八连的战士们看到了,赶紧向敌人战壕里扔去一排手榴弹,壕坑里的敌人死的死,伤的伤:那个举冲锋枪扫射投降士兵的顽固军官,被炸得身首异处了。
顽抗的敌人被歼灭后,那些愿意投降的敌人,一个个放心大胆地走出了地堡。只有19人的英勇的五连,一下子俘虏了90多个青年军官兵。
二十九团十一连七班在夜摸中也取得了突出的战果,他们向敌人投弹、喊话,一连攻下敌人4个暗堡,俘虏了62个敌人。自己无一伤亡。又一个奇迹!
邱行湘得知失去了十几个地堡,非常恼火,这说明解放军又向核心阵地逼近了一大步,他命令立即向刚刚被解放军夺取的地堡开炮!
顾永武副团长和刘泽先副营长正在一个地堡里研究情况,他们认为二营的夜摸打得好,为三营从南边突击核心阵地创造了条件。突然,一发炮弹落下,击中了地堡,顾永武和刘泽先负了重伤,顾永武下肢伤了60多处,左脚骨被炸断。刘泽先的脸被弹片削去了半边。顾永武的警卫员当场牺牲。
他们在最后胜利之前,贡献了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六、陈士榘使出“杀手锏”
为了靠前指挥消灭核心阵地的敌人,华野三纵的指挥所搬进了城内,设在洛阳市的“中央银行”里,并且在距“小围子”最近的北门城楼上,设立于观察所。
14日上午,陈士榘、唐亮两位首长来到银行里的三纵指挥部,召集华野八师、九师和陈赓兵团十旅的指挥员,开了一个重要的作战会议,研究总攻敌核心阵地的战法。
陈士榘参谋长表情严肃地说,据可靠情报,胡琏、孙元良援军正在口子镇猛攻八纵阻援阵地,离洛阳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们已组织了尖兵部队,轻装前进,想在明天(15日)中午,赶到洛阳。时间对敌对我,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早一天打下洛阳,胜利就是我们的;邱行湘多守一天,或者敌人援兵早到一天,胜利就可能归于他们了。时间越拖下去,战局对我们越不利,今天(14日)无论如何也要拿下邱行湘的核心阵地!
唐亮政委补充说,小围子如不趁早解决,一旦敌援兵赶到,我军就要被迫撤出洛阳,那就是前功尽弃,战士的血白流了!打到这种程度,对敌我都是最艰苦的时刻,谁能坚持最后5分钟,谁最顽强,谁就是胜利者!
在陈、唐首长的激励下,各个指挥员表示要密切协同,充分准备,务必在今夜解决战斗。
研究战法时,三纵司令员孙继先说,“敌人的工事那样坚固,硬拼是不行的,可是时间如此紧迫,又不允许我们多准备,我看把两个纵队的炮都集中起来,狠狠地轰它几十分钟,怎么样?”
大家听了,都说:“对!用重炮猛轰!”
陈士榘高兴得拍着桌子说:“就这么定了,集中所有的大炮小炮,百炮齐发,轰它50分钟,这就是我们的‘杀手锏’!”
会议决定:
当日下午15时30分对敌核心阵地开始总攻。由东、北、南三个方向同时突破。并派出一支部队,攻占“小围子”围墙外西北城墙角的敌阵地,切断敌人突围外逃的道路。
总攻之前,炮兵们忙开了,推的推,扛的扛,把各种各样的炮,都搬到了前沿,炮弹堆得像小山一样。邱行湘万万没有想到,解放军把刚刚从他那里缴来的炮和炮弹,现在已经用在他身上了。到下午,“小围子”的四周,已经摆上了几十门大炮和百十门小口径曲射炮。各种炮都张着口,对准“小围子”。
孙继先司令员视察炮兵阵地时,心里特别激动。他指挥过不少战斗,从红军到今天,还是第一次指挥这样多的炮兵!
14日这天早晨,邱行湘也没闲着,他又一次爬上设在三层楼上的观测所,观察解放军的动向,预测战局的发展趋势。
他侧耳静听,从洛阳的东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尽管声音那么轻,他还是认得,那好像是援兵的炮声。他不由得心跳加快,哈,援兵快到了,他有救了!胜利在望了!
他从高处看到,城内很多解放军,正忙着从洛阳国民党军政部门的仓库里搬运东西。他又想入非非,判断出解放军主力快要撤退了。
他看到“小围子”周围,战况沉寂,解放军围而不攻。他又作出判断,解放军一定是伤亡太大,又缺乏攻破“小围子”的有效手段,所以暂无响动。他又想,解放军可能会挖坑道爆破攻击,但那样太费时间费力气了,援军就要到达,他们来不及了。
正当邱行湘做着各种有利于他的判断的时候,他的副参谋长符绍基来了。符绍基劝邱师长趁解放军还未大举进攻核心阵地之前,赶快突围。
邱行湘连连摇头:“突围?不,不!我们青年军二O六师好不容易坚守到现在,援军马上就要到,再坚持5分钟就要大功告成,我怎么能放弃到手的胜利去突围呢?”
邱行湘要符绍基仔细听,东边已经传来了援军的炮声!
符绍基苦笑着说:“师座,****阻援向来是最有办法的,就是只相距5公里,甚至3公里,也不会让援军与我们会合!我们已经打了六天六夜了,重创了敌人,如此表现,在国军中是少有的。已经对得起党国,对得起蒋主席了,不如见好就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邱行湘说:“我自信能够再坚守下去,直到援军到达。”
符绍基忧心忡忡地提醒说:“我担心共军用炮猛攻。”
邱行湘哈哈一笑:“正是因为****炮少,打了这么五六天,炮弹也快打光了,奈何不得我坚固的核心工事,我才敢这么说。”
符绍基是个华侨,老婆、孩子、父母都在海外,他日夜思念亲人,早就想回到侨居国与家人团圆。他已看透,洛阳是守不住的,担心死于战火,从此与亲人生死离别。这种求生存盼亲人的急切之心,使他力劝邱行湘突围。符绍基动情地说:
“邱师长,现在突围,正是时候。围墙之外城墙西北角阵地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从地道里还可以突出去。如果那块阵地丢失了,地道被堵死了,我们就绝了退路了,到那时,想突围也晚了!”邱行湘不耐烦了:“我的决心已定!谁再言突围,就是动摇我的决心,无异于劝我向敌投降!”
符绍基不敢再说了。他知道,邱行湘已经被虚幻的胜利迷住了心窍,再说也无用了。
回到指挥部,邱行湘看到******发来的一份电报;要他“坚守到底,与洛阳共存亡”。
当时,站在旁边的新闻处长赖钟声也看到了这份电报,他苦着脸说:“与洛阳共存亡,不就是叫我们死在洛阳吗?”
邱行湘扫了赖钟声一眼,用讥讽的口吻说:“赖处长,你平时不是口口声声说,‘就是打到喜马拉雅山,也要和共产党斗争到底’。今天没叫你去喜马拉雅山,只让你在洛阳多坚持一点时间,你就不愿意了?”
赖钟声申辩说:“我不是不想和共产党斗争到底,只想提醒师座,敌我力量太悬殊,突围是唯一的出路,再守下去就是坐以待毙,干等死!”
邱行湘硬梆梆地说:“只要还有最后一线胜利希望,我就决不放弃洛阳!我们青年军是蒋主席亲手栽培的,绝不能做对不起蒋主席的事!”
赖钟声差点哭出声来,“可我们也得对得起自己的亲人呀,我的未婚妻在等着我,你的张小姐也在等着你……我们死了,她们会多痛苦啊!”
邱行湘这些天忙于指挥作战,几乎把南京的张小姐忘记了。经赖钟声这么一提醒,邱行湘不由一阵心热,啊,张小姐,今生今世,我还能见到你吗?他真恨不得立刻离开洛阳,飞到南京与世上这位最漂亮最聪明的张小姐完婚。但是,身不由己啊!他肩上压着“党国”的希望和蒋主席的委托,扭转国民党当前的败局,全靠他在洛阳多坚守几天,哪怕是几小时、几分钟。也许就靠着多守几小时、几分钟,国民党军队就能在洛阳创造奇迹!为了“党国”,为了蒋主席,为了胜利和功勋,只能请张小姐谅解了。我邱某只能选择与洛阳共存亡的道路,要么战死或兵败被擒,要么胜利凯旋回南京既当英雄又得美人,听凭命运安排吧!
邱行湘喃喃地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切只能等洛阳战事结束后再说,听天由命吧!”
七、50分钟炮击时
对核心阵地的总攻就要开始了。
此前,陈赓司令员决定亲临第一线指挥。那时候,敌核心阵地还不断地朝外打炮,炮弹东一发西一发到处乱落。大家劝陈司令员暂时别进城,但是没用,身经百战见过几多枪林弹雨的陈赓,哪会在乎冷枪冷炮的袭击?
路很不好走,满街稀泥,遍地是碎砖残瓦。陈赓有腿伤,平时走路靠拐杖,现在走起来更费劲。进城的时候,要爬城墙,拐杖也不能用了。陈赓走到攻城部队在城墙上打开的缺口前面,踏着攻城部队用过的梯子,拖着残伤的腿,在参谋和两名警卫员的保护下,一步一步攀登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