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锁的家就住在距离我们家不远的桥头那边,老房子,不仅陈旧面积也不是多大。
走过了臭水河,再往左拐进一条小巷子,走到尽头就看见了,朝街的两扇黑色的破旧小木门,斑斑驳驳,只剩下了一对半的门板,一把推开了,里面就是一个长长的小过道。
站在小院的门口往里面看,整个过道就是黑乎乎的一个大洞,仿佛就要进入了墓地似的,可尽头却是一块方方的明亮。奔着那块明亮,我跟着昝锁走过了狭窄细长的过道,看到里面的光亮处原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空地,露着天,能够看得见蓝天和太阳。
天井里,地面上平铺着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块,坑坑洼洼的不平,靠走道的地方被人磨得掦明堂亮,其他地方则长着绿苔。它的中心处砌有一个不大的小花园,长方形,用一些黑砖交叉斜着砌成了几砖高的边沿,添上些土也就成了,好看又透气还省钱。
里面虽然栽种了一些草籽和鸡冠之类的花草植物,红红绿绿的都有,看着还是有些低矮的简朴。
天井的四周有敞开的地沟,地沟的上方的房檐下有专门制作的接水器,简简单单的却实用,因为它解决了住在这里的人们到恶水和取干净水的矛盾。
我跟在昝锁的后面,边走边看,有点稀罕。我长这么大,除了告家大院和游一妍的家,其他人家的住处还真没有去过。感觉昝锁的家和游一妍的家都阴霾霾的,但还是有所不同,起码这里不像个墓穴,给人的感觉是个能够住人的地方。
正在想着,走在我前面的昝锁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天井里,对着堂屋猛然大喊了声,“奶奶,有贵人,不要瞎磨蹭,快出来迎接贵人喽!”
昝锁有一出没一招的做法,给人的感觉的的确确缺乏教养,但我没有说话。
空旷旷的小院子里面沉沉寂寂,昝锁的声音被闷裹着来回乱撞,老半天了,我们面对的堂屋里依然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奶奶,你干啥了?你让我请的贵人我给你请来了,你咋还不出来迎接啊你?”
昝锁忍不住又用更大的声音咋呼了一声。
“你个龟孙羔子,你嚎啥嚎?我还没死呢,你个小兔崽子!”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裹脚的老太太“叽呀”的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或许是出来的有些匆忙,身上的带大襟的粗布衣服,有一部分的扣子还在敞开着,露出了里面早已发污的看不出来颜色的衬衣。
她看着头发稀疏,脑门子上面裹了好几圈的老粗布,应该是黑色的,陈旧的有些泛白。老粗布的下面是一张瘦瘦的大长脸,瘦长的脸上看着没有什么肉,脸皮上也满是褶皱,眼睛扣扣凹着的有点吓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看着年岁肯定不小了。
老太太急瞪着眼,步履蹒跚的一步三点头,要不是罗锅腰,估计还是个挺大的块头呢。
“哪一个是贵人啊?老妇我这厢有礼了。”
她边走边用沙哑的声音喊着,也许嗓子眼里有痰,没走两步又站住了,咳了几下,使劲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再转过脸,一股脑油味散发出来,忒重。整个人,或许是年纪一大把了的拖累,要不是手里拄着个长长的带鹰头的拐杖,那头简直就要触到地上去了。
见老太太终于出来了,昝锁高兴的拉着我迎了过去,高声大气的给她介绍说,“奶奶,你给我好好的看着,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个大贵人,街面上人们传说里的那个能够嚓鬼的三只眼的龙崽,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差点把命都搭上的,才终于给你请来的。”
老太太一听,立马激动地上前一把将我拉住了使劲盯着,嘴里还直埋怨孙子说,“你说你,你小子你给我咋呼什么你,啊?老太太我,现在是耳不聋眼不花的又不老,什么事情不知道?三只眼的龙崽我认识,肯定认识,你说你瞎咋呼个什么你。”
说着说着,直盯住我瞅,瞅着瞅着,突然又咋呼起来,“锁头,几天不见,你怎么一下子变样了啊,我怎么瞅着,一点都不认识你个鬼小子了,啊?”
老太太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一时搞得我十万分的尴尬,而且那骷髅一般的手,箍的我生疼。